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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舒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后渐渐暗淡下去,表情无论如何都挂不住,她听不得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如同催命的符咒瞬间激发起她骨子里刻入的恐惧,可是,这次听到的消息却是他死了。
敬舒沉默的如同没有温度的水。
“这是我通过个人渠道得到的消息,那晚他中了枪伤,又受爆炸波及,据说被同伙送出海港市的路上就不行了。”金颐面不改色的胡诌,“至于后来怎么样,无人知晓,但最新传回来的消息是人没了,警方在核实,就算确认了消息可能也不会公开,社会影响不好。”
敬舒的手紧紧抓着窗框,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她却面无表情。
“小闵,你该放下他了,往后没有人会再欺负你。”金颐低声,“纪临江也不会回来了,也不会再有人威胁你,只要没有纪临江,就没有人再伤害你,没有他,就不会再有人拿你当把柄威胁,这场纷争结束了,真的结束了,一切都过去了,宋司璞那边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从他送宋孝凌自首这件事来看,他也不想再招惹你了,你放心。”
金颐宽慰,“我会盯紧宋司璞,一旦他有什么报复行为,我会立刻采取行动,你全然不必这样害怕。”
金颐思索一番说,“警方在爆炸现场虽然没有抓到沈宥这个凶徒,但我们在现场找到了沈宥部分肢体组织,推断他应该炸死在那场爆炸中,剩余肢体组织还在搜查中。”
敬舒全身僵直,苍白的几近透明,她的视线落在孩子身上,无论如何都不肯掉眼泪,眼眶的泪水打着旋儿,还未掉落,便被她擦去。
“终于死了吗?”她努力扬起笑脸,很快又黯淡下去,黯的如同灰色的雾霾永远亮不起来,“终于都结束了吗?”
金颐想要靠近她,给她一个安抚的拥抱,她忽然往窗帘后缩了缩,“金警官回去吧,谢谢您带来这么好的消息。”
“小娴,老诚,郭黎一家人都很担心你。”金颐说,“你……”
“我会尽快好起来的。”敬舒逞强,“我一点事没有。”
她想要努力克服心理障碍,打开心上的那把锁,想要回到最初的状态,融入正常的人际交往中,可是她对自己无能为力,她丧失了爱人的能力,丧失了正常人际互助互爱互信的能力,她猜忌,多疑,敏感,恐惧。
纪临江死了,她的心结依然没有打开,周围依然危机四伏,尽管她与宋司璞商榷合作时,以放下两人的恩怨作为交换条件,宋司璞答应了不再报复她,可是她依然害怕宋司璞的反扑,害怕那些报复落在孩子和家人身上,害怕她犯的命案被翻出来,害怕她被警察带走以后她的孩子将成无父无母的孤儿,越是胡思乱想,越是心有戚戚。
金颐给她请了国内最好的心理医生。
她最初对心理医生充满抗拒,可是痛苦失眠恐惧折磨着她,为了跟小娴缓和关系,她终于接受了金颐的建议,接受了那位心理医生的治疗。
诊断结果是:她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和被害妄想症。
整整花费了三年的时间,她在心理医生的引导下从阴影中一点点走了出来,渐渐模糊了被囚禁生子的记忆,模糊了纪临江残酷的精神虐待和身体虐待,模糊了他曾经对她毁灭性的心性摧残和压制,心上的巨大创伤和阴影如渐渐填满的沟壑,疼痛和恐惧都在时间的推移下变得模糊。
她仿佛开朗平和了许多,她将纪临江留给她的公司和资产如数归还给了纪临江的父亲,只留下了他送给孩子的那部分资产。
彼时,纪临江的父亲已再婚生子,一儿一女孪生宝宝,一派合家欢乐的景象。
到了第五个年头,她仿佛终于摆脱了梦魇,能够正常的生活和交际,不再如惊弓之鸟,她可以带着小叮当约上小娴逛街,不需要事事依赖保镖,她似乎回归了风平浪静的普通人生活。
小叮当上幼儿园了,敬舒给她取名:闵思思。上在了自己的户口上。
小娴问她,“这孩子怎么跟你姓。”
敬舒言简意赅,“我领养了。”
“郭黎他们同意了?”
敬舒说,“叮当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跟着我,郭黎他们也放心,许是想用孩子开导我吧。”
“这一家子真是热心肠,自己的孩子都能给你养。”小娴虽然困惑,倒也没有多想,毕竟她姐姐严重抑郁症那几年,天天抱着这孩子不撒手,也不还给人家,郭家人也没办法。她如今考上了海港市的大学,成了一名大二住校学生,生活风平浪静,仿佛从不曾发生那些惊涛骇浪。
如今小叮当五岁了,开始分辨人事,她从郭黎小女儿那里听说郭黎夫妇不是她的爸爸妈妈,她自幼跟随敬舒长大,两人形影不离,看见郭黎一家四口和乐美满的样子,她总问,“妈妈,我爸爸呢?为什么他们都有爸爸,就我没有呢。”
敬舒说,“你爸爸在……很远的地方工作。”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呢?”小叮当问。
敬舒说,“等你长大以后。”
“郭叔叔说我爸爸长得可好看了!说我爸爸是天底下最帅的男人。”小叮当特别神奇的比划,“郭叔叔还说我爸爸可有钱了,对我和妈妈特别好,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敬舒蹲下身子整理着小叮当的衣领没有吭声,许是三岁那年小叮当刚上幼儿园见别人都有爸爸接送,她也吵着闹着要爸爸,非拽着郭黎当她爸爸,甚至要把郭黎拽进敬舒的房间跟妈妈睡。
郭黎的老婆有些不高兴了,郭黎尴尬之下,才找补了一些话安慰小叮当撇清关系,郭家人也就此搬出了闵氏别墅。
毕竟一切都过去了,敬舒做了全职妈妈,很多事情用不上他们了,郭家人为了避嫌,自然而然迁出闵家,但郭黎仍然在敬舒安排的公司里谋职,毕竟薪水很高。
而敬舒,为了离小娴近一些,让小叮当能上更好的幼儿园,她在小娴位于市中心的大学附近开了一家很大的花店,距离小娴的学校和幼儿园都很近,花店的楼上是她的住所,这里是名副其实的黄金学区房。
她不缺钱。
但是厌倦了勾心斗角的职场,疲于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宁愿安安生生开家花店,也不愿意涉足半点生意场上的事情。
而这几年,丁点都没有关于宋司璞的消息,这个男人仿佛真的放弃了对她的报复,前三年她还战战兢兢的提防宋司璞,可是他一点动静都没有,如今已过了五个年头,这个男人依然没有动静,她渐渐相信了金颐的话,兴许,宋司璞也放下了。
这个男人跟她一样,从公众眼前消失的干干净净,半点不漏风声,不接受采访,不上媒体,不露面,只知道宋氏投资百亿在城北开发大型游乐场,只知道宋氏这些年又并购了哪些新兴产业如火如荼,事业蒸蒸日上,如日中天。
“小娴好像谈恋爱了你知不知道?”金颐坐在花店的旋转椅上转圈圈,像个大男孩儿似的问她。
敬舒正蹲在地上和两名员工一起包装花朵,晨曦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从街道外洒入,满室的花朵含苞吐萼,光影都是斑斓的,她的长发铺满了肩背,穿着格子围裙衣,奶白色的皮肤仿佛散发着光芒,秋水眼,上扬粉唇,温温柔柔的从容。
金颐双臂撑着下巴,笑眯眯看她入了神,这女人这几年愈发好看了,以前凌厉强势的气质内敛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千帆过境后的成熟温和,像是团在手中的云朵滑滑软软的温温,哈哈。
“她没跟我说。”敬舒拿着剪刀认真修剪着枝桠,“她什么都不跟我说,嫌我啰嗦。”
“这么说你没见过她男朋友啊。”金颐又抱着椅子转了一圈。
“没有,你见过么?做什么的?本地的么?”敬舒问。
金颐点头,“见过,一起吃过饭,是她大学同学,外地的,嗯……那男生长得……有点……”
“长相不重要,待她好就是了。”敬舒把花束包装薄纱纸包住鲜花,整理折好薄纱的皱褶,喷了些香水上去,“她这个年纪正是谈恋爱的时候,我管的太多,她烦我。”
“不是,长得很帅,就是有点……”金颐欲言又止,仰面靠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的琉璃灯,又转了一圈,“像个人。”
敬舒噗嗤笑了声,“难道不像个人,还像个鬼啊,哈哈哈。”
听见她笑了,金颐趴在椅子的靠背上看她,双眼亮晶晶,“你考虑得怎么样啊,我追你两年了,你倒是回个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