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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离了襄阳,入邓州折向西行,风尘仆仆,径往风陵渡而来,这风陵渡乃是黄河奔腾而下第一大渡口,连接山陕,最是繁华。一路之上,癞和尚果然如他所言,当了一回正经和尚,算着盘费,不动酒肉,饶是如此,三人到得风陵渡之时,五十两银子也花了十之八九,身上衣衫也都破旧不堪,好在已是夏末,除了一日三餐,倒也不愁没宿处,只是连着寻了四五日,将这风陵渡上下四五个渡口全都寻遍了,那个高人一点踪迹也不曾寻到。
“他娘的,难不成他竟然离了风陵渡去到别处了?”癞和尚蹲坐在河岸边,望着河中来来往往的渡船,嚼着一节草根恨恨到。虞允文和宇文远都是一惊,若是这人真的离了风陵渡去了他处,岂不是白走这一趟?再这般走回江南去……两人心中想了想,都是赶紧摇摇头。
“或许在河对岸也未必!”虞允文看着对岸,若有所思道。宇文远也是眼中一亮道:“虞先生说的不错,那对岸也是风陵渡,只是咱们这几日一直在这边寻觅,或许渡河过去,倒能寻见。”
“说不得,还是过去看看才成!”癞和尚想想,确实也再无办法,将口中正在咀嚼的草根一口吐在翻腾的河水中,站起身道:“寻个渡口,且渡过去看看再说。”
三人信步往渡口而来,此时正是午后争渡之时,渡口上人喊马嘶,人人都要急着过河,渡口船家拉起一条绳子来,渡河之人,每人五十大钱,驴马牛加倍算钱,虞允文从包袱里拿出已盛不多的银两,正要上前,就见一个老者跟着那船家身边哀求道:“大哥行个方便,我今日过河来,乃是家中有人重病,过来抓药回家,身上只剩下四十个钱,待我过了河,便回家取钱补足大哥渡钱……”
“回家?你回了家,我去哪里找你?”那船家吊着眼睛道:“再者说了,我若放了你一个,那旁人若是也要回家取钱再来,我答应还是不答应?若是不来,我兄弟们岂不是只剩下喝风?不成不成,算定五十个钱,莫说你是四十个钱,便是四十九个半钱,也上不了我这船,快走快走,莫挡着别人上船路头!”
老者见这船家绝无通融余地,当时便急的在这岸边团团打转,不知如何是好,那船家却看着老者笑道:“这黄河边也不止我一家渡口,多的是那不要钱的,你若现在赶了去,到得晚间,兴许还能过河去,你在我这里,就是转上十万八千个圈儿,没有五十个钱,也渡不得你过去!”
“这河上还有不要钱的渡口么?”癞和尚听着这话,倒是心中一动,赶忙过来问道:“敢问这位船家大哥,哪家渡口却是不要钱的?还请给和尚我指点一二?”
“你问来作甚?”那船家本是跟那老者一味戏谑,不妨还真有人过来问那不要钱的渡口,回头一看,见是个满身尘土的和尚,当时啐了一口道:“刚遇上个不够钱的,又遇上个秃驴,难怪早起听见老鸹叫,晦气,真他娘的晦气。”
癞和尚倒是一点也不气恼,从虞允文手中拿过一小块银子来笑道:“和尚自然不敢给施主你添晦气,你只告诉我这晦气和尚,那不要钱的渡口在哪里,咱自去寻他的晦气,不来找你的晦气,这点银子,就算和尚替你洗去一点晦气,顺便捎带那老丈过河去?如何?”
那船家见了银子,当时眉开眼笑道:“既有银子,怕甚的晦气,莫说那老丈,就是和尚你,咱也不怕晦气,一发给你稳稳的渡过河去。”癞和尚见他来拿银子,手一缩道:“不可不可,和尚晦气深重,坐不得你这般大渡船,你只索告诉和尚,那渡口在何处,和尚让你银子到手,晦气远离。”
“你果真要去?”那船家见癞和尚一味要去那不要钱的渡口,倒是有些惊讶,看着那一块银子咽了口口水到,癞和尚也道:“那就看船家你了,是要晦气呢?还是要银子了?”
“我当然要银子!”那船家一把夺过癞和尚手中银子,在手中掂了掂,对那老者道:“既然有人替你付了船费,便渡你过去罢!”这才回过头对着癞和尚道:“你从这里,往上游走五十里,水流湍急之处,哪里也有两个村子,隔河而望,近来有人在哪里开了一个野渡,不过那撑船的艄公脾气甚大,官不渡、商不渡,僧不渡,道不渡,你和尚去了,只怕还得回我这渡口来,到时候可不能算到这银子里,咱要另收渡金!”
“僧不渡道不渡?”癞和尚听了,反倒冷笑道:“和尚我偏要去让他渡上一渡,多谢船家指路!”,说完笑嘻嘻转回身来对着虞允文和宇文远道:“我还当他能跑去哪里,原来不在这风陵渡上,倒是自己开了野渡,今日天晚了,且歇息一晚,明日绝早,咱们便去寻他!”
第二日天还未亮,癞和尚便催促两人起身,沿河而上,行到午后时分,果见河水翻波涌浪,渐渐湍急了起来,又走了片刻,远处一座草屋已在眼中,一路急急走在前面的癞和尚此时反倒慢了下来,晃晃悠悠而行,到得草屋跟前,一艘小船栓在树上,前面草丛里扔了一根细长的竹竿,也不知是不是用来撑船的竹篙,屋中却空荡荡并无一人,癞和尚放眼四望,远处一株大柳树下,一人布衣斗笠,手持一根钓竿坐在那里,像是钓鱼模样。
虞允文当年曾与这个高人有过一面之缘,但此时相距既远,又有斗笠遮住,也辨认不出来此人是不是在川中指点自己的那个人,宇文远一直听自己师父和迟老道说起此人,只道武功绝伦,必然是一个仙风道骨一般的人物,如今见这人一身艄公打扮,心中倒是有些沮丧。癞和尚倒是盯着那人看了半晌,也不过去,走到一颗大树下躺下,扇着凉风,看着那条奔腾不息的黄河吟道:“世间渺茫欲何处,孤舟自横无人渡,可笑痴人犹不知,说甚来程与去路”声音虽是不大,却十分清晰在耳,就连那艄公身边草丛里几只鸟儿都被惊的扑棱棱飞起,虞允文和宇文远都是一惊,难道这艄公真是这奔波千里要寻的那个人?
“哈哈哈”癞和尚声音一歇,那人斗笠微微一抬,大笑几声,收了钓竿起身,向着几人缓缓而来,口中也是出声道:“天地自来无定数,阴阳分晓心中悟,扁舟一叶游江海,随他来程与去路。”论起那人离着几人还有二三十丈远,但这吟诵声有若在耳边响起一般,虽不很大,却也十分清晰,走到近前,那人就斗笠下看了一眼癞和尚道:“几位难道不知道我这里规矩么?僧不渡,道不渡,有累这位高僧远来这一趟了。”说完忽又看了一眼宇文远,嘿嘿冷笑一声,将钓竿鱼篓都放进草屋里。
“僧不渡道不渡?”癞和尚忽然起身道:“好大的口气,那你要渡甚么?”说着却走到宇文远身边,从宇文远怀中摸出那把短刀来,离着那人一丈远站定。虞允文和宇文远二人见他忽然手持利刃,都是一惊,不知道癞和尚究竟是何意思。
“何止僧不渡道不渡,尤其那般假正经的和尚,更是不渡!你这秃驴要是想渡,这里倒有芦苇一节,学那达摩祖师一苇渡江,自己过去罢!”那艄公却毫不在意道,头上斗笠也不取下,手中拈着一根尺把长的苇杆,转过头来看着癞和尚,脸上似乎微带笑意。
癞和尚见那人苇杆在手,哈哈一笑道:“好利器,且让咱这不正经的和尚来看看你这一苇能不能渡了咱这秃驴!”说着右手中短刀忽然一动,刀柄似握未握,倒像悬在手中一般,左掌立起,脚下转动,却不上前,只是绕着这艄公缓缓而动。
“这不是道长的绝学虚空引么?”宇文远见师父拿着短刀的手法有异,心中略一思量,猛地想起当日老道那虚空引剑法,便是这般握剑,怎地自己这师父也学会了么?虞允文此时也想了起来,也是目不转睛看着癞和尚。
“怎地老杂毛这路握不紧剑法终于大成了么?”那艄公看着癞和尚短刀,拿着那苇杆笑道:“他怎地不来与我试试,却让一个秃驴来献丑?”这句话一出来,虞允文同宇文远都是一愣,看来此人果真是自己三人千里来寻的那个人,只是看癞和尚此刻神情紧张,绕着那人不断游走,又不敢开言询问,只好按捺住心中疑惑在一边先瞧着。
“呦呵,秃驴也长进了,这归去势你难道也钻研透了么?这倒有趣,待我来试试你这假正经和尚的本事!”那艄公虽如此说,身形却仍是一动不动,宇文远自浙西回了临安,也曾见师父演过几遍望海潮掌法,这时定睛细看,师父那左掌虽未发出,掌势却飘飘忽忽,上下不定,如同一只归雁孤身飞翔的样子,可不正是这望海潮掌法中第五势无涯势里的第一路孤鸿手的样子么?难道自己这师父武功竟然高到如此地步,能一人融会贯通自家武学和那括苍剑门的绝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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