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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平时里一向自诩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安阳郡守朱义朱大人像一只被踩了尾巴一样的猫一般跳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坐在面前云淡风轻的喝着茶的罗良。
看似平淡的罗良刚刚从嘴里蹦出来的话,却足以将本来就已经乱成一团的安阳郡再度掀一个底儿朝天。
秦国太子马超,率五千雷霆骑兵将进入安阳,并在安阳驻扎。
朱郡守完会没有了什么风度之类的东西,嘶哑着声音吼道:“罗大人,安阳现在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吧?现在本地土著与青河移民已经打得不可开交,整个郡守,保守估计到了秋后收成要少上两成左右,所有的地方官平日里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调和两方的矛盾,现在你告诉我,又有一方要进入安阳郡还要在这里呆下来?你们是怕安阳的日子太好过了吗?不将他彻底整垮不甘心吗?”
咚的一声,罗良将茶杯重重地搁在桌子上,“朱郡守,注意你的言辞,这是陛下的决定,也是朝廷的公义。当初卞无双入楚的时候,我记得你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朱义怔怔地看着罗良,半晌才道:“能一样吗?这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罗良冷笑。
“卞无双只不过是秦国的一个臣子,他逃到楚国,明人不会说什么,但马超是谁,他是秦国太子,明国人刚刚灭了秦国,打下了他们的都城,这个时候我们接收马超,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朱义黑着脸道:“如果明军衔尾追来,我们怎么办?与明人开战?”
“应当不会!”罗良道。“现在齐国正在常宁郡一带扩军备战,意图对昭关用兵,这个时候,明人不会为了一只丧家犬与我们撕破脸皮的。”
“应当?”朱义冷笑:“罗大人,难道朝廷现在制定大针方针是用猜的吗?明军何等强势,要是万一猜不准呢?”
罗良不耐烦地一拍桌子:“朱郡守,我提醒你,这是陛下的决定,容不得你说三道四,你要做的,只是执行而已,就算猜不准,到时候也用不着你来负责任。”
“本官是安阳郡守,明军如果来攻,安阳首当其冲,如何不用我来负责任?”朱义瞪着眼睛道,话一出口,突然又省悟了过来:“你是说,我将要卸任安阳郡守一职了?”
罗良呵呵笑道:“这可要恭喜朱郡守了,安阳虽好,但总是及不上上京繁华,陛下可是准备重用朱郡守的,要调朱郡守入京任职了。”
朱义怔怔地看着罗良半晌,沉重地坐了下来。
“郡守一职是谁来接任?”
“马超!”罗良道。
“果然。”朱义叹了一口气:“罗大人,安阳现在的情况,我每月都有折子上报到京城,想必你也是看到了,已经极乱了,现在马超来了,只怕形式会更加恶化。小小的安阳,三方势力纠缠其中,如果是我在这里,还能做到居中平衡,马超来了,他能做到吗?”
“做不做得当无所谓!”罗良道:“重要的是让马超呆在安阳就好了。”
“是因为卞无双?”一旦冷静下来,朱义的智商立刻便在线了,“想利用马超来控制这一万秦军和十数万秦人家眷?只怕没那么容易吧?这一万秦军的统兵将领可是卞文豪,卞氏的本家子弟,卞氏叛逃,在马氏最危机的时候狠狠地插了他们一刀,可以说马氏如此迅速的败亡与卞无双叛逃不无关系,卞文豪岂会向马超低头,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只怕马超一入安阳,战火便将燃起了。”
“所以现在这还是一个极端秘密的事情,我来安阳,也正是为了处理这件事情。”罗良道。
朱义翻了一下眼睛:“怎么处理?难不成还敢杀了卞文豪不成?要知道卞无双现在可是掌握着我们大楚超过半数以上的军队,而且是在最前线,一旦他翻脸,后果不堪设想。”
“杀当然是不成的,但清理一番自然是不可避免的。”罗良呵呵笑道:“到时候将卞文豪等一众将领打包给卞无双送去吧,咱们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卞无双总不会觉得我大楚将这么多部队交在他的手上,竟是一点反制力量也没有吧?朱郡守,你说得对极了,要是卞无双一翻脸,咱们可真是危险之极,所以必须牢牢的握着他卞无双的尾巴。他要敢炸毛,咱们就拽他一下,让他知道轻重。五万卞部精锐的家眷都在我们手中,就算他卞无双想干点什么,他的部下肯干吗?”
“这太冒险了!”朱义道:“这无疑于是摆明朝廷对卞无双有疑惧之心,大将在前统兵,朝廷却在后面想着怎样控制他,这不是君臣之道啊!”
“卞无双与我大楚是君臣吗?各取所需而已!”罗良冷笑:“这一点,皇帝陛下清楚,他卞无双也很清楚,如果他没有什么异样心思,那坦然接受便是对双方最好的事情。”
“卞无双愿意坦然接受,那朝廷考虑过马超吗?这人心中最恨的无疑便是大明秦风,但那卞无双无疑便是要排到第二的。他一旦在安阳掌了权,如果对卞部下手怎么办?不说别的,光是卡一卡卞部的军饷,粮食等物资,或者再为难一下那些家眷,只怕全会挑起纷争?”
“朱郡守别忘了,在安阳郡,还有咱们一万西军。这支军队,就是用来盯着他的。他要真想这么干,那西军难道是吃素的?”罗良道。“将马超放在安阳,只需要他做好两年事,第一件,控制好卞无双的这十数万家眷,第二件,保持对落英山脉另一侧的威胁。成为我大楚在西边的一道门户。明人干掉了秦国,下一步他们是对齐开战还是将目光瞄向我们大楚,谁知道呢?总是有备无患得好。”
朱义低下头来,喃喃地道:“总是这样在刀尖上跳舞,对于我大楚难道真有益处吗?”
“国势艰难,只能如此了。”罗良道:“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齐人和明人大干一场,咱们才能得到喘息之机。”
听到这话,朱义抬头瞅了一眼罗良,心里突然泛起一股厌恶之情。他与安如海一样,都是老皇帝闵威时期的臣子,安如海当时是自我放逐,他又何尝不是到安阳避祸?如果不是眼前这个野心勃勃,教唆闵若英,大楚怎么会发生夺嫡惨事?怎么会有左立行全军败亡,怎么会有秦风的强势崛起,又怎么会有大楚在齐国潞州的惊天惨败?
大楚在短短的时间内耗尽了先帝时的积蓄不说,还将国势拖累到如今岌岌可危的地步,时至今日,竟然成了别人眼中的美味,这种感觉,让他们这些从一个强势的王朝过来的臣子,愈发感觉到了难受之至。
“可怜安阳人,从来都没有什么好日子过!”朱义神色惨然地靠在椅背之上,他与安如海是一齐到安阳的,算起来现在已经九个年头往十年上奔了,当年他们到安阳的时候,秦风还刚刚逃窜到越国做了一个山匪头子呢,现如今他已经是一个庞大国家的皇帝了,一统越秦,威势一时无俩,连楚国也要仰他鼻息而过。
世事变迁,莫过于如此了。但只有安阳人,永远是在苦难当中煎熬。马超当上了安阳郡守,姑且就说大明对此会不予追究,但马超就会安心当一个安阳郡守吗?他的确能成为楚国在西边的一道屏障用以阻隔明人对安阳的窥探,也可以控制住卞无双,但他同样会在安阳穷兵黩武,扩军,备战,时时刻刻不忘打过落英山脉回到故土去夺回他失去的荣耀,安阳人何其无辜,竟然年复一年的要承受这样的苦难。
到安阳小十年了,朱义不知不觉已将这里当成了他的第二个故乡,他这一辈子,呆得最久的就是上京和安阳了。
虽然现在心力交瘁,恨不得将安阳这个乱摊子快点丢出去,但真是这个结果,他又觉得无法接受。
“朱郡守,安阳人为大楚所做的贡献,朝廷自然会记得的,现在也只能让他们再承受几年了。”罗良说得很轻松,看起来他也觉得这根本算不了什么。但作为一个亲民官,朱义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马超率数千雷霆军奔逃,这不是一件小事,消息恐怕很快就会传开,瞒不住的。”他有气无力的提醒着罗良。
“所以我现在就来了。”罗良微笑道。“安阳的卞文豪部驻扎得很是分散,在他们还没有得到消息集中起来的时候,就迅雷不及掩耳的将他们拿下。蛇无头不行,没有了卞文豪这些将领当主心骨,马超又是秦国太子的身份,很容易就能掌握那些普通的兵卒了。朱郡守,接下来的事情,还需要你大力配合啊。做完了这件事,朱大人就可以回上京城去享福罗,安阳必竟是太偏僻了一些,朱大人你可是土生土长的上京人,落叶总须归根嘛。”
“来安阳十年,早就忘了上京城是个什么样子了!”朱义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