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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显成胆战心惊,他很清楚,这一件事足以将他郭氏彻底摧毁,敌我双方互派谍探,或者收买对方的官员,这都无可厚非,但像拓拔燕这样的,却是有史一来第一遭.这是大齐之耻,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别人身上,郭显成不惮于将这些人杀得干干净净,但发生在自家身上,他就很担心皇帝会怎样的收拾自己了.
拓拔燕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
曹辉此时的心情与郭显成并无二致,当初拓拔燕来归之时,最先接触的就是他,确定拓拔燕干干净净的也是他,但现在的现实,却是结结实实的打了他一耳光,火辣辣地疼.
他要比郭显成更多担心一层.因为他是曹天成的心腹啊!他还是田汾的女婿啊,这两个身份,哪一个都足以让他死于非命.
历来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特别是像鬼影指挥使这样的位子,掌握着太多的阴私和见不得人的东西,没有谁会把这样一个位子交到非自己心腹的手中.自己可不是曹云的心腹,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算得上是曹云的敌人.在曹天成对付曹云的一系列手段之中,自己都是冲锋陷阵的悍将.
而自己的岳父在与先皇策划干掉国内的豪门世家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将曹云的命当命,一石二鸟一举剪除这两个麻烦的心思昭然若揭,如果说曹云心中一点都不芥意,曹辉压根儿都不相信.现在作为首辅的田汾,被皇帝留在洛阳处理那里的乱局,便是一个明证,或者曹云更希望的是田汾在哪里被人干掉,洛阳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但曹辉自己很清楚,杀得再厉害,也不可能杀得干干净净,总会有一些鼹鼠躲在阴暗的角落之中,等待着复仇的机会,哪怕田汾身边有宗师级的高手作为护卫,也不见得就能万无一失,杀人的手段多着呢!宗师只是在武道之上傲视天下,在其它方面,他们并不见得就比其它人强了多少.而杀人,不一定需要厮杀的.
而最恐怖的是,曹云的一家老小现在全都死了,死在他自己手中,现在曹云只剩了两个出嫁的闺女幸存,曹辉相信,曹云心中一定有恨,有大恨.
这种亲手杀掉自己至亲之人的事情,曹辉自忖自己是做不出来的.哪怕世人都认为自己心思阴毒,心狠手辣.如果真到了有一天轮到自己要死的话,自己一定会把至亲安排好的,事实上,他本来就是这样做的.
一想到曹云亲手结果了自己的老妻,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孙儿,曹辉就不寒而栗.
曹云才堪称是这个世上最为心狠手辣之辈,这一次,自己犯了大错,焉能逃得性命?
在第一时间从郭显成嘴里听到这个让他五雷轰顶的消息之后,曹辉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逃跑.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就被他无情地掐灭了,自己如果真逃了,那自己的家人必然绝无幸理,自己的安排,根本就无法顺利的发动.
他只能与郭显成一起来请罪.
车辇之中安静之极,似乎一根针跌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郭显成与曹辉二人以额触地,压根就一敢抬头,轩辇之中的气氛似乎凝滞到了极点.
曹云自己也是目瞪口呆.拓拔燕他自然是认识的,而且也是他极为欣赏的一员年轻的将领,他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个人居然是明国处心积虑安排的一个高级谍探.
不用说,大齐的军事机密,在这些年中不知被泄露出去了多少,特别是在横断山区的军队要突袭周济云的大秘密,必然是从拓拔燕这里漏出去的,难怪周济云好整以遐地收拾了解宝.
消息提前被泄漏,周济云早有准备,解宝又是一个蠢货,几方面的因素加起来,才造成了现在昆凌郡的一团乱麻一般的局面.
“都起来吧!”他仰着头,看着马车顶,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低下头来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冷静,对郭显成与曹辉道.
郭显成与曹辉胆战心惊地爬起来,车辇虽然高大,但也不足以让二人站起来,只能学着曹云的样子盘膝坐在地板之上.
曹云提起桌案之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举在空中,嘴里默默地念叼了几句,便将茶水倾洒在地板之上,放下茶杯,看着对面的二人,沉声问道:”知道我以茶代酒,敬得是谁人吗?”
“是因为拓拔燕之事而死难的我国将士.”曹辉涩声道.
“错了.”曹云摇摇头:”我敬得是郭九龄.”
曹辉与郭显成二人不由愕然.
“此人的厉害,我今日才算是真正领教了.”曹云叹息道:”此人当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拓拔燕一事,便可见一斑,曹辉,干你们这一行的,眼光之长远,手段之隐蔽,无人能出其左右也.你可服气?”
“卑职佩服的五体投地.”曹辉低声道.
“十年啊,十年之前,便已经估算到了今日之局面.”曹云摇头道:”这种埋钉子的功夫,当真让人叹为观止.此人当真可抵一支大军啊.哪怕他死了,还给了我们几乎致命的一刀.而在他死之前,还彻底的用自己的死,将楚国推入了深渊,有自己的死,给明国提供了绝佳的向楚国发起攻击的借口.他当真是将一切利用到了极致,这一本酒,便是朕敬他的.曹辉,好好向他学习吧,在这一行中,即便是皇叔,只怕也要瞠乎其后了.”
“陛下,卑职有罪,请陛下惩处.”
“惩处自然是会有的,却不是现在.”曹云摆了摆了手,”现在大齐一团乱麻,再处置你们这样的重臣,岂不是让我大齐乱上加乱,先记下吧,等到我们稳定了大齐,再来看看你们是不是能将功折罪.”
“陛下宽仁.”
“不是什么宽仁,而是现实需要.”曹云淡淡地道:”曹辉,如果你做得不够好,我还是要秋后算帐的,不但是这一件事,还有其它事情,你可明白?”
“卑职明白.”曹辉汗流浃背.
“你也好,田汾也好,现在都不必有什么多余的担心,我大齐现在能用的人真是不多了,能朕放心的人也不多了.你虽不喜你和田汾,但你们的才能却是勿容置疑的,所以,放开手脚,大胆干吧,帮着朕重整大齐,让大齐重新强壮起来,你们才会无罪,干不好,那可就是新帐老帐一齐算了,朕这一辈子几乎都是在军营之中渡过的,不喜绕弯子兜圈子,这话,朕对田汾没有说,相信他能领会的朕的意思,特意跟你说,是担心你想得太多反而坏了事.”
“卑职明白了.”
曹云点了点头,对曹辉他疾言厉色,但对郭显成,他觉得没有必要多说什么,郭显成也好,周济云也好,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老部下,他不说,郭显成也应当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转过头来,看着郭显成,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一丝笑意:”显成,潞州那边已经稳定下来了么?”
郭显成怔了怔,还是点了点头:”陛下,已经稳定了下来,末将惭愧,最后还被周济云这个叛贼反咬了一口.”
“济云啊,灵变机动的确胜过你,不用问,他虽然反咬了你一口,但你在战事的后期也肯定没有让他好受,你们两人,性格不同,对战斗的理解,指挥也大不相同,这是我能想到的.”曹云摇了摇头:”你要对付他,根本就不要想着去用奇谋诡计去取胜,而是要摆开阵仗,平推过去才能让他无计可施.”曹云笑道.”以后你在潞州,与他交锋的时候不会少,记住这一点,你便立于不败之地.”
“陛下,周济云投降了明国,现在只是明国在东部东郡大军的副将,主将是杨致.”曹辉小声道.
“杨致?”曹云笑了笑:”以后显成机对付的仍然是济云,这样的大场面,杨致还应付不来的.”
看着曹云对周济云似乎并没有多少恨意,曹辉有些迷惑不解.眼前这位皇帝的心思,可比曹天成的要难揣摸多了.
心里还在想着周济云的事情,却又听到曹云再问郭显成.
“你的那个侄女婿,现在怎么样了?”
曹辉只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曹云的思维,刚刚还在这一件事上,下一刻,又跳到另外一件事情之上.
“陛下,臣将他暂时囚禁在自己的家中.”郭显成道.
“这件事,知道的还有谁啊?”
“除了臣与曹统领,暂时并无他人.”郭显成道.
“嗯,这就好,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回到长安之后,把这个拓拔燕给我送来,我对他好奇得很.”曹云呵呵笑道:”他算得上是有史以来最为成功的谍探了,你们没有问问他,怎么突然之间就想起向我们投诚了?”
“陛下,臣听到了这件事之后,心乱如麻,恐惧之极,哪里还有心思细细地审问他,只想着来向陛下请罪!”郭显成低声道.拓拔燕是他一手提拔的,还将自己的亲侄女嫁给了他,这一件事,无论如何,自己也是脱不开漩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