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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4: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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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那两桌人收拾了包裹走出了棚子,曹冲站了起来,对阿骨打一行人道:”你们慢慢吃,我先出去一下.”

    大步追出去的曹冲看着那几人的背影,大声喊道:”几位壮士,请留步.”

    那几人回过头来,看向曹冲.

    曹冲抱拳一揖,”几位壮士,老朽有一事想要请教,不知可否?”

    为首的壮汉抱拳还礼,”老先生要问什么尽管问.”

    “三年之前,我离开长安的时候,尚记得这里一碗鸡丝面不过百余文,怎么现在这么贵了?”

    壮汉一行人互视了一眼,都是苦笑摇头,壮汉道:”老先生是去辽东那地方很久了吗?”

    曹冲自己带着一群野人,当然知道瞒不过见多识广的人.当即便点了点头,”不错,这一去就是三年,三年时间,长安倒是变化极大的了.”

    “老先生看来不是一般人呐.”壮汉明了的点点头:”其实不止是这里这么贵啊,是咱们整个大齐,现在都这么贵了,长安城中,比这儿还要贵.”

    曹冲心中凛然,一碗面涨价涨到如此离谱的程度,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大齐的经济出了大问题.

    “怎么会这样?”

    “我们也不知道,反正现在大齐的铜钱不值钱了,根本没有人要,三年之前,一两银子还是能足足地兑一千文铜钱的,但随后就一路下跌,现在一两银子足足可以兑三千文铜钱.像在长安城内,那些大型的商家,根本就不收铜钱了.”

    曹冲心头一片冰凉,”朝廷就不管么?”

    壮汉呵呵一笑:”管?朝廷自己收税,都只要银子,不要铜钱,您说他们怎么管?”

    曹冲这一路之上,基本上都住在朝廷的驿馆,即便是错过了宿头,带着这样一群人,在野外露宿,解决吃饭等事情也基本没有问题,这还是第一次在民间正儿八经地上一次馆子,而对于地位到了他这个地步的人,本身对于钱财的概念已经不大明晰了,但有一点,如此的状况,必然是国家的经济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步了,这一点,他不是很清楚的.

    “我们大齐,不是禁止明钞通行的吗?你们怎么使用明钞,而且那小二也敢收?”曹冲接着问道.

    壮汉脸色微变,拱手道:”老先生是官人吗?”

    曹冲半晌才道:”算是,也不算是.”

    听了这话,壮汉有些莫名其妙,”老先生,你在辽东那地方太久了,很多事情看来并不知道,明面之上,明钞自然还是不能通行的,但实际上,这条政令早已名存实亡了,明钞这两年早就在民间流通无碍,便是朝廷的税官儿,在收税的时候,也是愿意收明钞的.”

    曹冲又惊又怒,”这是为什么?”

    “咱们大齐的制钱跌无可跌了,谁愿意冒险收铜钱,或者今天五百文制钱还要中以买一碗鸡丝面,说不定到了明天,就要七百文八百文了,你说商家,朝廷愿意收吗?哎,其实最苦的还是没有门路的老百姓呐!”壮汉摇摇头:”银子沉重,带在身上实在是不方便,咱们大齐的几大钱庄的银票倒也是有,但远远没有明钞那么好用.”

    曹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起来他三年未回,大齐的状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是在进一步恶化了.

    “不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呢?”曹冲问道.

    “我们都是南天门弟子,这便要去常宁郡那边投军了.”壮汉笑道:”现在明国势大,咱们这些武人,好歹也要为大齐尽一份心力.”

    曹冲心中明了,南天门因为前几年的事情而罪于朝廷,每年都必须要有大量弟子投军来以赎前罪.

    “如此,老朽便祝几位此去一帆风顺,建立功勋,将来能封妻荫子.”

    “借老先生吉言.”壮汉抱了抱拳:”告辞!”

    “告辞.”

    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大棚之内,却见小儿正将一坛坛的酒搬了出来,那些野人们迫不及待地拍开泥封,一股清冽的酒香立刻便在大棚之内回荡.正是大明出产的烧刀子.

    “好酒!”阿骨打只是嗅了一口,便已是怪叫起来,捧着酒坛子便往嘴里灌,曹冲想要阻止却没有来得及,眼见着阿骨打一口狂灌下去,转瞬之间,却又呛了不少出来.不仅仅是阿骨打,整个大棚之内几乎所有的野人都差不多是同一个表情.

    一个个被呛得满面通红,涕泪交流,目瞪口呆地看着手里的酒坛子.

    曹冲叹了一口气:”阿骨打,这酒与你们平常喝得酒差别很大,慢着点喝,不能喝急了.”

    “真是好酒啊!”阿骨打紧紧地抱着坛子,喃喃地道,他刚刚一大口酒下肚,便觉得那闻起来极香的酒一入咽喉,便如同一条火线一般地向下流去,然后化成了一团火焰轰地烧便了全身,在苦寒之地呆了半辈子的他,立时便知道了这酒的好处.

    “慢点喝,一边吃东西一边喝,这酒,不能喝多了,会醉的.”曹冲给自己倒了一碗,慢慢地呷了一口.

    掌柜的带着小二开始上小菜和面条,看来阿骨打的那几颗珠子让老板喜不自用,这菜和面,份量都是足足的.

    “掌柜的且慢离开,我有些事要问你.”曹冲叫住了喜滋滋的老板.

    “老先生请说.”掌柜的垂头手立在曹冲面前,一个能将这些野人管得服服帖帖的老先生,自然是不同凡响的

    “我记得这酒,以前明人是不卖给我们的.咱们大齐的军队想要弄到这种酒,还要通过一些私下的渠道,现在怎么就这么轻易的能得到了呢?”曹冲问道.

    “瞧您说的,老先生?”掌柜的笑了起来:”两年之前,这种酒便从明国大量地销往我们大齐了,最开始的时候,只有那些有身份的达官贵人啊,还有那些有门路的大客栈大酒楼才搞得到,但越来往来,架不住他多啊,这酒啊,价格也是一跌再跌,现在就是寻常百姓也买得起了.”

    “明国居然有这么多的粮食吗?”曹冲不解,酿酒自然是很费粮食的,而酿制这样的高度酒,则耗费更大了.

    “咱们大齐拿粮食跟他们换啊.”掌柜笑道:”老先生不知道,那些明国人蠢得很,我听在这里打尖的商人们说过,咱们大齐的商人啊,拿往年的陈粮冒充新粮卖给那些明人,那些人还喜滋滋地收得不亦乐乎呢.这新粮和陈粮之间的差价多大啊.”

    曹冲不由得一阵茫然,即便他不懂经济,也知道这大量的陈粮流进明国,明国人自然不会是将他们存贮起来,肯定是拿来酿这样的酒,然后这些酒再回流到齐国,这些粮食在变成美酒之后,不知道价格要翻上几番了,明人是蠢货?只怕大齐才是真蠢吧.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悚然而惊.

    粮食,大量的粮食流入明国.如果真如这个掌柜所说的,有如此巨大的利润的话,那遍布大齐的那些常平仓,义仓内的伫粮,会不会因此而流失从而变成某些人荷包里的财富呢?

    一想到这里,他便再也坐不住了.

    辽东平叛三年,对于朝廷中枢的情况,他尽然是如此陌生了.曹云这个皇帝是干什么吃的,形式已经危殆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不自知吗?

    当礼部的官员赶到长安城效这个茶棚子的时候,几十个野人早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了,一群人中,也唯有阿骨打还保持着清明,急于想要马上回长安的曹冲,也只能枯坐在这里,等着礼部的官员们派车马来接这些站都站不起来的野人们进城.

    “王爷,这是好东西,以后我们也要这样的美酒.”喝了酒,阿骨打的声音分外的大,直到此刻,终于知晓了曹冲身份的掌柜的和茶棚子的小二,都早已经吓得缩在一边的角落里,那里还敢做声和.

    曹冲叹了一口气,对阿骨打道:”阿骨打,你随着礼部的大人们先去驿馆安歇,记住我的话,这里是长安,不是辽东,你们给我好好地呆在驿馆里不许出去,老老实实地等待皇帝召见.”

    “王爷放心,王爷的话,阿骨打自然是听的.保管不出驿馆一步.”阿骨打的舌头打着结地道.

    “将这些人送去驿馆,好酒好菜地伺候着,不过不能给他们太多的酒,以免他们又喝醉了,另外,知会长安府衙,多派人手守在驿馆外,以防他们醉酒闹事.”曹冲吩咐道.

    “是,王爷.”

    正自安排着,城门方向又是一阵急骤的马蹄之声,片刻之间便到了茶棚子的外面,几人翻身下马,却是几名内侍.

    “奴才见过王爷.”几个内侍在曹冲面前老实得像一只只鹌鹑,低眉顺眼地道.”陛下听说王爷回来了,喜不自胜,请王爷马上进宫.”

    曹冲点了点头,走出了茶棚子,翻身上马,向着长安城方向疾奔而去.

    长安城中,一如既往的繁盛,行人如炽,车辆如梭,店铺琳琅满目,但曹冲却很清楚,繁盛的下面,只怕隐藏着绝大的危机.不管大齐如何小心地防范,但仍然不知不觉地在滑向当年楚国一向的窘境.明人正在从经济之上一步一步地摧毁着齐国,一想起当年楚国的惨状,曹冲便浑身冒着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