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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说到,我醒来后发现妈妈已不见踪影,便联合朋友们一起去找,可结局仍是一无所获。在绝望的边缘挣扎之时,我恰逢村长,忙向他了解情况。村长看到妈妈给我的新玩具,显然是受到了惊吓,却依旧故作镇定地告诉我妈妈会离开一段难以预测的时间。天真的我以为这段时间很短,就暂时把精神寄托放在了妈妈所说的祖灵们——星河上。然而,残酷的真相让故事窒息般停下了一年来。请看:
第八章《禁令里的勇士奖牌》
命令很明确:不准出村去玩!
这条一点儿都不合理的怪命令是在村长看到我的新玩具的第二天新鲜出炉的。一开始我倒没太大的感觉;可是一天天那味道竟越来越浓郁,简直让我恨不得一口把它吞了,叫它不复存在得了。因为一开始,我还是在被羊村里各式各样的秘境吸引着的,东晃晃、西逛逛,掠食身边的青草。可是渐渐的,村子里的东西都看遍了,一切习以为常,甚至可以把我家到任何一个地点的路径倒背如流,也难怪这村子的天空有点暗淡,星河也不太明丽了。
早在我在羊村度过的第一个冬天,我就已经有出村去玩的想法了。我呆呆地坐在火炉前,望着火炉里的火放肆地上蹿下跳,简直觉得自己的自由已不及火苗了。我还清楚地记得,远远地向书桌望去,相框里里那边渺远的星河竟比它后面——窗户外边的星河还要亮。因为在冬天,这里不仅完全没有热,还完全没有光了。外面雪花落地的簌簌声音像某种可怕的东西在悄悄逼近,有一点儿怕羊。无论如何,现在我决计要走了。
况且,一想到昨晚做的梦,也就让我坐卧难宁。硕大的羊村的大门被硬生生撞开,外面的世界里青草如浮云一样飘着,树儿也伸出手来,招呼着我前去游玩。正当我轻飘飘地飞过村门,将要走进极乐世界之时,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攫住了我的后梗,紧接着赶来的是屁股上的重重一棍。我就这样把自己吓醒了。哼——忍无可忍,何须再忍!大不了真的挨揍嘛!我便在今天早上把违反禁令的打算告诉了我最信任的喜羊羊,没想到他也欣然同意。如今我总算熬到了我和喜羊羊在村口约见的凌晨时分,也是我初至羊村将近一周年的时间。无论如何,现在我决计要走了。
我把至今还不知道怎么玩的那个玩具揣进了羊毛里,像个坏人似的偷偷摸摸地溜出了门,沿着在一年时间里早已熟悉的那一条大路飞奔向村门。微风暖暖地熏着瞭望台上的小铃铛,发出悦耳的熟悉响声。在这清而浅的铃铛声中,村门前的一个身影正坐在地上,抱着双腿直打瞌睡,却又不敢睡着,脑袋也就一顿一顿的,像小鸡在啄米。
我走上前去,轻轻戳了戳他的鼻子,惹得他差点打了个喷嚏。他摇摇脑袋,盯着我略略一愣,便回过神来,一边提起一个大包袱,一边提醒我保持安静。他把大门推开了一道狭缝,恰好容我们两个依次通过。为了少露破绽,他又把门关上了,简直不作声。
一股味道异常清新的风灌进鼻腔,我这才意识到我已经不在空气污浊的羊村了。一个无比愉快的念头也随之击穿了我的大脑——我已经可以更自由地玩了!我看了看喜羊羊,意识到他脸上满是一副贪玩的表情。映在他眼里的我的神态,似乎也大略如此。
“我们去远一点的地方玩吧!”喜羊羊凑在我耳边悄悄地说,声音似乎有点儿古灵精怪的,“让他们都找不到我们。”
我点了点头,显然理解了这个“他们”是什么意思——一只无形的手……
外面的世界毕竟还是陌生的,还没睡醒的村外的景致也毕竟真是美景。凌晨的天空有点儿微白,映在丛杂的树林里,像极了一层夏夜的霜。白色的光芒在树叶和凝结吸附在它们上边的水珠之间结织着美妙神秘的图形,越看越是壮丽不凡。哼,把我们关在一个小村子里可真是大错特错,这里壮美的图腾才有大英雄家乡的范儿呢。我撅着嘴,心里埋怨着。
就这样往前踱着,树木一直繁盛不减。正当我想着森林的出口在哪儿之时,却又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不知怎的,好端端一片绿草地空旷地摊在那里,简直和这森林没有半点儿的过渡,便是这森林张大了大嘴似的。再定睛看时,前面原来是一座悬崖,空的山谷,早就没有路了。来青青草原一年了,我还不知道此地还有这样美丽的一隅呢!我把头转向了喜羊羊,不料喜羊羊竟几乎同时把头转向了我。两只羊真个会心地四目相对——啊哈,就是这儿了!
金色的太阳恰好从悬崖底下爬上来,把这里所有的生命都镀上了一圈金色的光环,仿佛圣灵似的。我正木然于这盛大的美景,却又被一阵饼干的香味引走了注意力。我转过头来,只见喜羊羊已掀开一个饼干盒的饼盖,开始吃起早饭了。我立马化身为一团黏羊的小球,贴在喜羊羊身边,抢过一堆零食,毫不客气地开始了日常“扫荡”。不出几分钟,两只小羊就都是撑着肚皮、看起来很肥嫩的样子了。
“小懒,上次在村里踢球,你好像输了哦。”喜羊羊倚着我,有意无意地说。
我背靠着喜羊羊,把易拉罐里的最后一滴饮料倒进了嘴里,不服气地说:“哼,还不是我没出绝招,让你抓到了失误?我不服我不服,我们再来一次!”
“好呀。”喜羊羊捧起球,不等我反应过来就站起了身,让我翻了个大跟头。我再抬起头来看时,喜羊羊已经开始加速奔跑着把球送过来了,一边跑还一边大叫:“接着——!”说罢一脚把球踢起。
我仰着头,大致估摸着球会落在何处,并不时地后退着,以调整自己的接球点。值得庆幸的是,这次我没有失误。我直直地把球向上顶起,双腿蹬地,在空中完成一个灵活的转体,顺便一脚把球送回——这就是绝招了。“倒挂金钩!”我喊出了绝招的名字,并让球精准地击翻了一个易拉罐。
喜羊羊伸出双手,把球接住,然后挥动着双臂,笑着祝贺道:“小懒,好样的!”紧接着他把球放在了头顶上,自如地操控着球的平衡。可是他也太专心了,以致忘了自己的背后就是张着大嘴的万丈深渊。于是他后退了一步,踩落了几枚岩石,只来得及惊呼半声,整只羊就直接栽了下去!
我大惊失色,迅速上前,伸手紧紧拉住了喜羊羊的手,害怕地俯视着他悬在高高的空中。千万别往下看呀,喜羊羊,放弃就会出大事的!我心神不定地祈祷着。
可是显然他的一瞥早就把对悲剧的那一部分眷顾收藏在内了,也认为山谷张开的大嘴大概该合上了。他把眼珠子横过来盯着我,再开口时的声音充满着一种可怕的虚弱,仿佛已经被什么打败了:“小懒……”
“喜羊羊!”我闭上了双眼,暗中积蓄力量,身子还是往下蹭了几厘米,然而依旧努力地喊着,“别松手!”我的内心突然告诉我,我只有放手一搏了。已经没有时间留给我犹豫了——喜羊羊的生命,就悬在这悬崖上了。不管留不留神,它时刻都有可能坠入深渊,从此再见,不复存在。那时再哭已没用了。
呆滞沉郁的石头里迸出火来了。我心中近乎绝望的呼喊终于化作弥天的力量,突然穿过了我的双臂,像是树叶摇动时忽闪而过的溜下来的光芒。喜羊羊瞬间像一只鸟儿飞到了半天上,我也身不由己地向后滚了几圈。当我用手指抠着草地勉强停下来时,喜羊羊早就跃到了崖边,还不忘自然而然地往前爬了几米。我难以掩饰心中的担惊和激动,猛地冲上前去,把朋友紧紧抱住,却由于步速太快,差点又把喜羊羊撞下去。好在喜羊羊机灵地往后仰了仰,缓和了我的冲击。
这时我的泪才终于狂奔出眼眶,也值得庆幸它们没有来迟了。我把脑袋凑过了喜羊羊的肩膀,用魂飞魄散的真切声音把我心里想的、眼里流的都倾泻出来了:“喜羊羊,我好怕呀!”
喜羊羊轻轻推了推我,抓着脚丫晃着脑袋笑了起来。“小懒,是我掉下去了,你怕什么呀。”嘿,听听这语气,居然还是挺轻松的呢。或许他想安慰我吧,又或许他有胆量呢。
而我却只是把真心话说出来了,什么掩饰、什么含蓄,都受不住这疯狂情感的一次冲击。“我怕怕,”我的眼泪在水汪汪的双眼底下凝着,不停地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没有了你这个朋友……”可再也无力补上什么东西,只是泣不成声了。
喜羊羊似乎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突然发了一下呆,又伸手托住下巴想了半晌,眼珠子往边上一横,就知道自己怎样才不亏心了。他伸出手去,掀下饼盖,三两下穿上一根藤条。那饼盖反射着朝阳新生而跳跃在我们这些生命上的光芒,向我凑了过来。
我霎时感觉到一个重重的东西挂在了我的脖子上,忙睁开眼睛,任由眼泪掉在地上,统统粉身碎骨了。我惊讶地把饼盖捧在双手之上,凑过头看着它把天空都映得光芒万丈。这片草原与孤独夏风里挟带的一些神奇的气息,竟如此寥廓而又精彩地汇聚到了一处,在我胸前熠熠生辉。这一整个美丽的世界,已从四海八荒向这边围拢过来。
饼盖的另一边映出了喜羊羊的脸。“这是勇士奖牌。”那张脸上的神情是真挚的,让我觉得这话语也是完全可以相信的,“小懒,你是我真正的勇士!”
我感觉好受多了,不禁大笑起来。喜羊羊似乎也完全理解我的心思,也笑得无拘无束。
不过,闹了这么一出,我们也没胆再冒着掉下悬崖的风险在这里玩了。既然太阳依旧是慵懒地刚刚爬起,现在赶回羊村应该是不大容易露马脚的。飞快地收拾了残局,我们自由自在地沿原路往回跑去。先前白露一样冷冷的白光,已经被铺天盖地的金光取而代之。繁盛的碧色树叶打开的一条条缝,是沟通天空的光辉瀑布,金灿灿的,掩藏了尽头。我在这碧波下的瀑布间穿行游荡,竟还听到美妙的音乐声了。大概是因为自己太陶醉,以至于把树叶的舞步听作音乐了。
可是喜羊羊显然也听到了,惊喜地停下步子,对着我喊道:“小懒,这音乐真好听!不知是从哪儿传来的呢?”他晃了晃两只小耳朵,侧过脑袋来寻找音乐的由来,突然一蹦三尺高:“小懒,是从你身上传来的诶!”
“我?”我霎时站住,转头面向喜羊羊,伸出手来指着自己,不大自信地问道。突然,我想起了什么,从羊毛里掏出那个玩具。只听得乐曲的声音更加明晰了,在浩渺的叶海与光瀑之间穿行。“哇!原来是妈妈留给我的玩具在唱歌!”我恍然大悟。再仔细看时,这玩具竟发着耀眼的清辉,上面的扳机也在颤抖着,似乎在伴着舞。
“是……啊——!”喜羊羊刚说了一个字,还不知如何继续往后讲,就突然高声尖叫起来。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把他拽离了地面,忙抬头看时,竟是一张毛发凌乱、面色灰黑的脸。那家伙的目光里充满了我们小孩子永远不会懂的贪婪,伸出鲜红的舌头舔舐着参差不齐的尖牙,可把喜羊羊吓懵了。
我在一瞬间明白了我手中的东西疯狂发颤的真正原因——看来是来迎接这个不速之客了!我把它举了起来,正对着那张模糊不清的脸,手指搭在了扳机上,时刻准备扣下。“你是谁?”我着急地询问道。
“看来你俩不认识我嘛。”那个来客摆出一副很有阅历的样子,把目光在我们两只小羊脸上晃了晃,“我在青青草原住的年岁比你们的年纪还大,专门负责收拾你们这些不听村长的话的小羊!如今我已经把你们逮到了。我允许你——拿枪的小羊——回去告诉村长,我已经抓住我手里这只小顽皮了。要是你敢不听我的话,我就当着你的面惩罚他!”
原来我手里的这个玩具叫“枪”呀,要不要启动它试试呢?哦不,要是伤到了这个为村长办事的大叔叔,甚至喜羊羊,可不是闹着玩的了。我做出了一个现在看来无比好笑的决定,竟把枪收进了毛中,反倒走上前来求情说:“大叔叔,不要惩罚喜羊羊,要罚就罚我好了!”
只听那个大叔叔鼻子里不屑地喷出了一股气,突然翻着脸,大骂一声:“这里没有你选择的机会!”他飞起一脚,正中我的肚子,把我踢得往后飞去。惊恐在空中的我任由手枪从毛中飞出,这才意识到自己遇上大坏蛋了——转而又害怕地想到妈妈是不是也又遭此厄运。还没盘算清楚,只听得树影里的鸟儿惊慌地飞起,我就莫名其妙地着了陆,踉跄地退将几步,死捂着肚子,先是双膝跪地,然后整只羊平趴下去,昏黑的眼睛再不见光线。勇士奖牌悄悄滑出,在禁令的阴影里也终于黯淡了神态,像是瞑目了。
(待续……)
上章说到,在到达羊村的次日晚上,妈妈就向村长辞别。假意收下防狼手枪后,她终于获得出村的准许,却又将手枪放在我的床头,不带武器就出了村,不知所踪。第二天,发现妈妈不见了的我又会怎样呢?请看:
第七章《照片里的妈妈》
银色的月辉震颤着呼吸,从冰冷无情的铁门上哆嗦着慢慢往下爬去。终于探到地面了,便哧溜躲到了每一粒沙土底下,胆战心惊地把目光挤上去、挤上去。羊村屋子脚下的地平线,那片毛棱棱的草地终于抛了光。远接天边的金色模模糊糊地一横,便悄悄托起了紧张得红了脸的朝阳,惹得后者着急地把光芒往四下一抛,又隐到大树背后去了。这光暗的迁徙,可真不同寻常。
窗子里透过来鲜红的光,直打在我酣眠的脸上,让我眼中粉红色的云彩更是染上一圈美丽的晕儿。一只小羊的手从里边探了出来,同样的美丽动人里更添一股花草的香气。我正扑上前去,可不料光晕登时变化,抓住的竟是一朵乌云,满身雷电衬着不怀好意的双目。我两腿一蹬,抻开双眼,惊恐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清醒过来。大清早的,这里居然完全没有光,只是热得心烦气躁。壁上挂钟又是“咔”一声,像是在极不情愿地应付自己的工作,数着每个荒唐白天后的黑夜,以及每个空乏黑夜后的白天。
我双手往床上略略按了按,直起身子来看看这密室一般挤得慌的房间。边上的被褥早已被掀开,只是妈妈的味道尚在——至于羊,早就是没影的了。唔,或许又是我起床迟了吧。我的目光踅来踅去,忽停在了床头。显眼的位置仰着一个新玩具,也便知道是妈妈特意为我准备的了。我一把抓过来,灵巧地跳下床去,又伸开双臂打了个大哈欠。走,去看看妈妈在哪儿。我顺手揪了一包饼干,雾也似地飘出了房门。
既然是大清早,想必大家都在食堂吃早饭吧。某种得天独厚的优势展露了出来——我只是嚼着饼干,嗅着空气中隐隐约约的香味,便毫不绕弯地向前边凑去,像是系上了一根引魂的绳索。虽说我赶往食物的步速并不慢,但是我还是总觉在赶往食堂的那条路上,饼干根本不够吸纳我的口水。
于是砰然撞开大门,把最后一块饼干往嘴里一扔,我就冲进了朋友之间,一步蹿上凳子,用目光迅速地掠过了桌上的早餐,像一个神箭手锁定了目标,径自出手,风卷残云。我不停地扭动身子,以便取到更远处的食物。嘴和手美妙地配合着,在空中织出美妙的弧线,把一只小羊饮食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顷刻间,我眼前只是杯盘狼藉,而每个盘子的底却又都光洁如镜。在被我这套吃了疯羊菇似的疯狂举动惊得一愣一愣的朋友的目光中,我一屁股赖在了凳子上,一边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嚼着残余在口中的一块蛋糕,一边含糊地咕哝着:“你们见到我妈妈了吗?”
“你说什么?”边上的铃铛清脆地在空气中甩开一道波澜,凝成了一个到处浮游、穿梭跳跃的问号,“没听清”这三个字分明利落地写在了每一只小羊脸上。
我着急用力地一咽,脸都发了紫,颤颤着差点没噎死。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勉强地换过一口气来,却早已满头大汗。可实在也没心情管这些了,我只是急着追问:“我说,你们见到我的妈妈没有?”
喜羊羊当即表态他今天早上还没看到过我的妈妈;沸羊羊皱了皱眉头,像是回忆了一会儿,也摆了摆手;美羊羊只是盯着我,微微摇了摇头。
“我想,她也许根本没来吃早饭。”喜羊羊大致领略了伙伴的意思,给出了推理的结论,“这有点奇怪。这是不利于身体的。她可能有些事情要先做。我们可以去找找看。”说罢,金色铃铛醒神地敲击一声,他早就双脚落在坚实的大地上了。
我赶忙翻了下凳子,地上的灰尘都溅到了扬起的口水巾上。当妈妈与我失散的境况摆在眼前时,我竟莫名其妙地有战斗力了。回响在记忆中的妈妈的鼓声,仿佛是为我擂响的战鼓,让我有精力搜查整个硕大羊村的每一条大街小巷。不知道妈妈的下落,我是不会罢休的。我做了牛角尖地想着,目光充满希冀地献给了身边更熟悉羊村的三位朋友。
这时候才会诅咒原先高大繁复的建筑为何如此丛杂碍事;四通八达的小路也总是叫羊绕得头晕目眩,一不小心撞上从路另一边走过来的自己。我们一圈一圈地绕着弯,一步一步地靠近羊村中心,可说到底还是一无所获,更理不清这千头万绪。我像棵枯萎的小草一样蔫了,垂着头在阳光中听天由命地彳亍。地上全是羊蹄印,有大的,也有小的;有新印上去的,有边缘都淡褪的。可是天知道哪些脚印是妈妈的!他们带着我一圈圈不知疲倦地地兜着圈子,总之什么进展都没有了。
我又一次尝到了无助的苦味,失落地抬头,惊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面色从容的村长正拄着拐杖,往这边缓步走来,认真地环顾着羊村里群羊正常的运作。我用充满希望与乞求的目光盯着他,向他径直走去。这时他也看到我了,却见我目光里有些什么于他不好的东西,惊慌却故作从容地转身向羊村深处踱去。这我可不买账了,爆发出可怕的潜能,风也似地扑上前去,一把揪住了村长的身体。
“村长——你知道我的妈妈去哪儿了吗?”我用渴求的眼神盯着村长的脸看,声音也比平时更加奶声奶气,“我找不到妈妈了!?”
村长被我这小魔头缠着,根本没有脱身之策,也便只好将就着转过身来。“你的妈妈去了哪儿,其实我也不知道。”他认真地告诉我,忽瞟见我手里的新玩具,反常地忙问,“小懒,你手里的玩具是从哪里来的呀?”
“是昨晚妈妈放在床头给我的。”我漫不经心地咩呜道。
这一说可闹出什么事情来啦!村长突然面色发白,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羊命攸关的大事,拄着拐杖的手都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又好像犯了什么得罪祖先的错,害怕被先人降罪责罚似的。当空的烈日炙烤着焦土气的大地,仿佛要扼杀所有奄奄一息的生机。我并不知道,他把自己当作饿狼传说的终结者了。
“村长怎么了?妈妈什么时候会回来呢?”我见他这副模样,也慌张起来了,一连丢出了两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村长擦了擦额上溢出来的冷汗,把神情整成了平静的模样。可不能让孩子担心了。“我刚刚被太阳烤昏了。”村长摸了摸我的脑袋,并不像开玩笑地告诉我,“妈妈会在几年后回来,又或许十几年,也不排除几十年的可能。”
然而村长的废话回答却被我的奇怪问题赶了个一哄而散。“那这和一万年相比,长吗?”我想起了纪元地上月光浸透那个怪异字符的背面,不禁好奇地发问。
“啊?那这只是眨眼间的事罢了。”村长的额上又渗出了几滴汗,这次倒不是因为太阳毒辣,而是因为一万年这个时间让他想到这么久之前的故事了——更重要的是那些祖灵,还会饶命吗?
“那就没事啦,我放心啦!”我喜出望外地收了手,自顾自地跑去和朋友们一起玩去了,只留村长不知所措地在原地发愣。在三天前,在那个神秘的月夜,在那条浩荡向西狂奔的星河下边,妈妈告诉我,她会一直陪着我,哪怕一万年。我相信给了我生命与同样鲜血的她,也像我一样,不会骗人。
燥热让时间不得不狂奔起来,霎时又见晚了。潜伏在沙粒下的月华一齐倒流飞天,又在天上拼凑出一个美丽圆满的月亮。更幸运的是,昨晚隐匿的群星还是不辜负我的期望,在天空中重现了。依旧是浩荡西流,把我紧紧围抱住。什么,都不再可怕了。我也终于大胆地在夜里独自回了屋,轻轻拿起那张照片,依旧伏在书桌上慢条斯理地看着。上面的爸爸身强力壮,把我托举在掌心;妈妈则还是像三天前那样温柔地笑着,只是乏了几句言语。既然你要先离开我一会儿,我就暂且认为你就活在这照片里吧。我没有哭,只是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向背景——那繁复的星空。你不在时,守着我的还会有强大无敌的祖灵,让我感到无比的安适。我让目光飞入外边越走越亮的星河,心躲在祖灵之间的光与影。
只是竟被我忽视了的,渺远而不清晰的地方,断断续续的狼嗥声传递者莫名的兴奋,在月的光里织成了秘密。
(待续……)
上章说到,我醒来后发现妈妈已不见踪影,便联合朋友们一起去找,可结局仍是一无所获。在绝望的边缘挣扎之时,我恰逢村长,忙向他了解情况。村长看到妈妈给我的新玩具,显然是受到了惊吓,却依旧故作镇定地告诉我妈妈会离开一段难以预测的时间。天真的我以为这段时间很短,就暂时把精神寄托放在了妈妈所说的祖灵们——星河上。然而,残酷的真相让故事窒息般停下了一年来。请看:
第八章《禁令里的勇士奖牌》
命令很明确:不准出村去玩!
这条一点儿都不合理的怪命令是在村长看到我的新玩具的第二天新鲜出炉的。一开始我倒没太大的感觉;可是一天天那味道竟越来越浓郁,简直让我恨不得一口把它吞了,叫它不复存在得了。因为一开始,我还是在被羊村里各式各样的秘境吸引着的,东晃晃、西逛逛,掠食身边的青草。可是渐渐的,村子里的东西都看遍了,一切习以为常,甚至可以把我家到任何一个地点的路径倒背如流,也难怪这村子的天空有点暗淡,星河也不太明丽了。
早在我在羊村度过的第一个冬天,我就已经有出村去玩的想法了。我呆呆地坐在火炉前,望着火炉里的火放肆地上蹿下跳,简直觉得自己的自由已不及火苗了。我还清楚地记得,远远地向书桌望去,相框里里那边渺远的星河竟比它后面——窗户外边的星河还要亮。因为在冬天,这里不仅完全没有热,还完全没有光了。外面雪花落地的簌簌声音像某种可怕的东西在悄悄逼近,有一点儿怕羊。无论如何,现在我决计要走了。
况且,一想到昨晚做的梦,也就让我坐卧难宁。硕大的羊村的大门被硬生生撞开,外面的世界里青草如浮云一样飘着,树儿也伸出手来,招呼着我前去游玩。正当我轻飘飘地飞过村门,将要走进极乐世界之时,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攫住了我的后梗,紧接着赶来的是屁股上的重重一棍。我就这样把自己吓醒了。哼——忍无可忍,何须再忍!大不了真的挨揍嘛!我便在今天早上把违反禁令的打算告诉了我最信任的喜羊羊,没想到他也欣然同意。如今我总算熬到了我和喜羊羊在村口约见的凌晨时分,也是我初至羊村将近一周年的时间。无论如何,现在我决计要走了。
我把至今还不知道怎么玩的那个玩具揣进了羊毛里,像个坏人似的偷偷摸摸地溜出了门,沿着在一年时间里早已熟悉的那一条大路飞奔向村门。微风暖暖地熏着瞭望台上的小铃铛,发出悦耳的熟悉响声。在这清而浅的铃铛声中,村门前的一个身影正坐在地上,抱着双腿直打瞌睡,却又不敢睡着,脑袋也就一顿一顿的,像小鸡在啄米。
我走上前去,轻轻戳了戳他的鼻子,惹得他差点打了个喷嚏。他摇摇脑袋,盯着我略略一愣,便回过神来,一边提起一个大包袱,一边提醒我保持安静。他把大门推开了一道狭缝,恰好容我们两个依次通过。为了少露破绽,他又把门关上了,简直不作声。
一股味道异常清新的风灌进鼻腔,我这才意识到我已经不在空气污浊的羊村了。一个无比愉快的念头也随之击穿了我的大脑——我已经可以更自由地玩了!我看了看喜羊羊,意识到他脸上满是一副贪玩的表情。映在他眼里的我的神态,似乎也大略如此。
“我们去远一点的地方玩吧!”喜羊羊凑在我耳边悄悄地说,声音似乎有点儿古灵精怪的,“让他们都找不到我们。”
我点了点头,显然理解了这个“他们”是什么意思——一只无形的手……
外面的世界毕竟还是陌生的,还没睡醒的村外的景致也毕竟真是美景。凌晨的天空有点儿微白,映在丛杂的树林里,像极了一层夏夜的霜。白色的光芒在树叶和凝结吸附在它们上边的水珠之间结织着美妙神秘的图形,越看越是壮丽不凡。哼,把我们关在一个小村子里可真是大错特错,这里壮美的图腾才有大英雄家乡的范儿呢。我撅着嘴,心里埋怨着。
就这样往前踱着,树木一直繁盛不减。正当我想着森林的出口在哪儿之时,却又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不知怎的,好端端一片绿草地空旷地摊在那里,简直和这森林没有半点儿的过渡,便是这森林张大了大嘴似的。再定睛看时,前面原来是一座悬崖,空的山谷,早就没有路了。来青青草原一年了,我还不知道此地还有这样美丽的一隅呢!我把头转向了喜羊羊,不料喜羊羊竟几乎同时把头转向了我。两只羊真个会心地四目相对——啊哈,就是这儿了!
金色的太阳恰好从悬崖底下爬上来,把这里所有的生命都镀上了一圈金色的光环,仿佛圣灵似的。我正木然于这盛大的美景,却又被一阵饼干的香味引走了注意力。我转过头来,只见喜羊羊已掀开一个饼干盒的饼盖,开始吃起早饭了。我立马化身为一团黏羊的小球,贴在喜羊羊身边,抢过一堆零食,毫不客气地开始了日常“扫荡”。不出几分钟,两只小羊就都是撑着肚皮、看起来很肥嫩的样子了。
“小懒,上次在村里踢球,你好像输了哦。”喜羊羊倚着我,有意无意地说。
我背靠着喜羊羊,把易拉罐里的最后一滴饮料倒进了嘴里,不服气地说:“哼,还不是我没出绝招,让你抓到了失误?我不服我不服,我们再来一次!”
“好呀。”喜羊羊捧起球,不等我反应过来就站起了身,让我翻了个大跟头。我再抬起头来看时,喜羊羊已经开始加速奔跑着把球送过来了,一边跑还一边大叫:“接着——!”说罢一脚把球踢起。
我仰着头,大致估摸着球会落在何处,并不时地后退着,以调整自己的接球点。值得庆幸的是,这次我没有失误。我直直地把球向上顶起,双腿蹬地,在空中完成一个灵活的转体,顺便一脚把球送回——这就是绝招了。“倒挂金钩!”我喊出了绝招的名字,并让球精准地击翻了一个易拉罐。
喜羊羊伸出双手,把球接住,然后挥动着双臂,笑着祝贺道:“小懒,好样的!”紧接着他把球放在了头顶上,自如地操控着球的平衡。可是他也太专心了,以致忘了自己的背后就是张着大嘴的万丈深渊。于是他后退了一步,踩落了几枚岩石,只来得及惊呼半声,整只羊就直接栽了下去!
我大惊失色,迅速上前,伸手紧紧拉住了喜羊羊的手,害怕地俯视着他悬在高高的空中。千万别往下看呀,喜羊羊,放弃就会出大事的!我心神不定地祈祷着。
可是显然他的一瞥早就把对悲剧的那一部分眷顾收藏在内了,也认为山谷张开的大嘴大概该合上了。他把眼珠子横过来盯着我,再开口时的声音充满着一种可怕的虚弱,仿佛已经被什么打败了:“小懒……”
“喜羊羊!”我闭上了双眼,暗中积蓄力量,身子还是往下蹭了几厘米,然而依旧努力地喊着,“别松手!”我的内心突然告诉我,我只有放手一搏了。已经没有时间留给我犹豫了——喜羊羊的生命,就悬在这悬崖上了。不管留不留神,它时刻都有可能坠入深渊,从此再见,不复存在。那时再哭已没用了。
呆滞沉郁的石头里迸出火来了。我心中近乎绝望的呼喊终于化作弥天的力量,突然穿过了我的双臂,像是树叶摇动时忽闪而过的溜下来的光芒。喜羊羊瞬间像一只鸟儿飞到了半天上,我也身不由己地向后滚了几圈。当我用手指抠着草地勉强停下来时,喜羊羊早就跃到了崖边,还不忘自然而然地往前爬了几米。我难以掩饰心中的担惊和激动,猛地冲上前去,把朋友紧紧抱住,却由于步速太快,差点又把喜羊羊撞下去。好在喜羊羊机灵地往后仰了仰,缓和了我的冲击。
这时我的泪才终于狂奔出眼眶,也值得庆幸它们没有来迟了。我把脑袋凑过了喜羊羊的肩膀,用魂飞魄散的真切声音把我心里想的、眼里流的都倾泻出来了:“喜羊羊,我好怕呀!”
喜羊羊轻轻推了推我,抓着脚丫晃着脑袋笑了起来。“小懒,是我掉下去了,你怕什么呀。”嘿,听听这语气,居然还是挺轻松的呢。或许他想安慰我吧,又或许他有胆量呢。
而我却只是把真心话说出来了,什么掩饰、什么含蓄,都受不住这疯狂情感的一次冲击。“我怕怕,”我的眼泪在水汪汪的双眼底下凝着,不停地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没有了你这个朋友……”可再也无力补上什么东西,只是泣不成声了。
喜羊羊似乎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突然发了一下呆,又伸手托住下巴想了半晌,眼珠子往边上一横,就知道自己怎样才不亏心了。他伸出手去,掀下饼盖,三两下穿上一根藤条。那饼盖反射着朝阳新生而跳跃在我们这些生命上的光芒,向我凑了过来。
我霎时感觉到一个重重的东西挂在了我的脖子上,忙睁开眼睛,任由眼泪掉在地上,统统粉身碎骨了。我惊讶地把饼盖捧在双手之上,凑过头看着它把天空都映得光芒万丈。这片草原与孤独夏风里挟带的一些神奇的气息,竟如此寥廓而又精彩地汇聚到了一处,在我胸前熠熠生辉。这一整个美丽的世界,已从四海八荒向这边围拢过来。
饼盖的另一边映出了喜羊羊的脸。“这是勇士奖牌。”那张脸上的神情是真挚的,让我觉得这话语也是完全可以相信的,“小懒,你是我真正的勇士!”
我感觉好受多了,不禁大笑起来。喜羊羊似乎也完全理解我的心思,也笑得无拘无束。
不过,闹了这么一出,我们也没胆再冒着掉下悬崖的风险在这里玩了。既然太阳依旧是慵懒地刚刚爬起,现在赶回羊村应该是不大容易露马脚的。飞快地收拾了残局,我们自由自在地沿原路往回跑去。先前白露一样冷冷的白光,已经被铺天盖地的金光取而代之。繁盛的碧色树叶打开的一条条缝,是沟通天空的光辉瀑布,金灿灿的,掩藏了尽头。我在这碧波下的瀑布间穿行游荡,竟还听到美妙的音乐声了。大概是因为自己太陶醉,以至于把树叶的舞步听作音乐了。
可是喜羊羊显然也听到了,惊喜地停下步子,对着我喊道:“小懒,这音乐真好听!不知是从哪儿传来的呢?”他晃了晃两只小耳朵,侧过脑袋来寻找音乐的由来,突然一蹦三尺高:“小懒,是从你身上传来的诶!”
“我?”我霎时站住,转头面向喜羊羊,伸出手来指着自己,不大自信地问道。突然,我想起了什么,从羊毛里掏出那个玩具。只听得乐曲的声音更加明晰了,在浩渺的叶海与光瀑之间穿行。“哇!原来是妈妈留给我的玩具在唱歌!”我恍然大悟。再仔细看时,这玩具竟发着耀眼的清辉,上面的扳机也在颤抖着,似乎在伴着舞。
“是……啊——!”喜羊羊刚说了一个字,还不知如何继续往后讲,就突然高声尖叫起来。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把他拽离了地面,忙抬头看时,竟是一张毛发凌乱、面色灰黑的脸。那家伙的目光里充满了我们小孩子永远不会懂的贪婪,伸出鲜红的舌头舔舐着参差不齐的尖牙,可把喜羊羊吓懵了。
我在一瞬间明白了我手中的东西疯狂发颤的真正原因——看来是来迎接这个不速之客了!我把它举了起来,正对着那张模糊不清的脸,手指搭在了扳机上,时刻准备扣下。“你是谁?”我着急地询问道。
“看来你俩不认识我嘛。”那个来客摆出一副很有阅历的样子,把目光在我们两只小羊脸上晃了晃,“我在青青草原住的年岁比你们的年纪还大,专门负责收拾你们这些不听村长的话的小羊!如今我已经把你们逮到了。我允许你——拿枪的小羊——回去告诉村长,我已经抓住我手里这只小顽皮了。要是你敢不听我的话,我就当着你的面惩罚他!”
原来我手里的这个玩具叫“枪”呀,要不要启动它试试呢?哦不,要是伤到了这个为村长办事的大叔叔,甚至喜羊羊,可不是闹着玩的了。我做出了一个现在看来无比好笑的决定,竟把枪收进了毛中,反倒走上前来求情说:“大叔叔,不要惩罚喜羊羊,要罚就罚我好了!”
只听那个大叔叔鼻子里不屑地喷出了一股气,突然翻着脸,大骂一声:“这里没有你选择的机会!”他飞起一脚,正中我的肚子,把我踢得往后飞去。惊恐在空中的我任由手枪从毛中飞出,这才意识到自己遇上大坏蛋了——转而又害怕地想到妈妈是不是也又遭此厄运。还没盘算清楚,只听得树影里的鸟儿惊慌地飞起,我就莫名其妙地着了陆,踉跄地退将几步,死捂着肚子,先是双膝跪地,然后整只羊平趴下去,昏黑的眼睛再不见光线。勇士奖牌悄悄滑出,在禁令的阴影里也终于黯淡了神态,像是瞑目了。
(待续……)
上章说到,我和喜羊羊违反不准出村的禁令,穿越了森林,在悬崖边踢球。喜羊羊无意坠崖,被我所救。为表达谢意,他给了我一块勇士奖牌。不幸的是,我们在回村的路上遭遇坏蛋,喜羊羊被抓,我也被踢伤昏迷。我们又会怎样幸存?我昏沉的意识里又多了些什么?请看:
第九章《星河笑着哭》
该用的药都用完了;药瓶空了;冲药的水也没有用了;几天前挂在白色墙壁上预备欢庆我醒来的彩带沐尘破碎一地,映得满屋惨淡,像座灵堂了。窗外萎靡的树木昏沉在烈日下;天空成了一张空洞的大嘴,吞下每一个即将醒来但暂时不醒的生命。我得找到从梦境走回现实的路;我可不能活活迷失在幻境中;我的近旁是不知何处遭殃的妈妈,我的远处是迷幻不可捉摸的星河,因此我必须竭尽全力,挣扎着走出来,看看还能看清些什么了。
门外的低语声在门缝里左摇右摆,钻进来,又被后面越来越着急的追问声赶得七零八落,像支败军或者叛军了。喜羊羊追悔莫及地站在死死隔开了我俩的村长面前,恨不得自己也昏迷了,四下里清净。“村长,小懒还没吗?”喜羊羊的咩声轻得简直让自己都听不见,神情却是十分紧张的,总觉这事与自己有关,总觉自己的责任是怎么也推不掉的。
村长由于习惯于见些但愿不如所料、自以为未必竟还会如所料的事儿,却每每分毫不离所料地起来,所以甚是恐怕如今这事儿也一律。毕竟小懒少说已昏迷三天,一点儿生命的迹象也没有,因此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包括小懒就此抱着他的黄色小枕头甜甜睡去。村长被喜羊羊这一问问得差点儿跳起来,脸上大约也变了色;可是见喜羊羊只是羞愧地低着头,眼圈微微地有点儿红,便整理了神态,并没有责备喜羊羊,而是故作轻松地说:“没事,小懒马上就会醒过来的。”
边上一只羊走过来拽了拽村长,把这昧着良心谎话连篇的一村之主带到了一边。“一棵草。”这只羊的语调在沧桑里透着惋惜,“这样对孩子总是遮遮掩掩的,不太好吧。”
“一枝花。”村长则是满脸愁容,语气里是淡淡的、不可捉摸的无可奈何,“但是有些事情不应该让孩子懂,这只会伤害了他们。”
“都怪我来迟了。这次来羊村见你刚收留的孩子,居然会出现这样的惨剧。”被唤作“一枝花”的西域刀羊语气里满是同情,“这下所有的伤痛全由你承担了。现在该为你对同胞的那一席话后悔了吧。”
“唉——唉——”村长连着叹了两口气,摇了摇头,“不能说不后悔,但不收留这两只羊我会更后悔。一羊做事一羊担,他们的死,我必须负责。”
“我知道你心疼孩子。”刀羊伯伯凭借他对村长的了解,只是一句话,就命中了要害。
“可不是嘛。我从小就喜欢孩子。”村长的声音像是长叹出来的。他回了回头看喜羊羊,却已不见羊的影子,而门倒是被打开了。“哎呀,这可恶的小不点儿居然还打扰小懒休息。”村长转过身去,走向病房,让刀羊伯伯跟在后边,嘴上骂着,脸上的红晕却泛着,笑意一阵一阵地向外边散去。
其实,听着这一句句的话,我已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脱逃出来,转而清醒异常,心中想着吓吓村长和喜羊羊玩儿了。我抖了抖耳朵,听清了门被推开的“吱呀”一声,就立马紧闭上眼,屏住呼吸,把意识切换成一片黑暗里虚无缥缈的图形,告诉自己我是只死羊。喜羊羊飞快地走到了床边,歪着脑袋左看右看,也没看到任何我将醒来的迹象。突然,一个常识在他的脑海里闪了一下——死羊的身体会发凉!于是他直伸出手来,但毕竟极度害怕结果和他希望的相反,便犹豫了一下。终于听见外面村长的脚步声,他已经知道自己没有其他选择,只好把手向我探了过来。
好机会!我在心里顽皮地笑了一下,用捂得滚烫的双手迅速地拉紧了喜羊羊前来试探的手掌,继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坐起,顺势发力去拽喜羊羊。我满心以为,我会再一次把喜羊羊拽到床上,重演一遍悬崖上的故事。然而现实则是如此出乎意料的大相径庭——任凭我怎么发力,坐着、侧着抑或仰着,都没能把喜羊羊拉起分毫,就好像悬崖救命之事只是一个边缘都不太清晰的梦,简直让我怀疑它是否真的发生过,又或是一种念想罢了。空气尴尬地安静下来,让大地上蒸发的水汽也在这里穿梭。两只小羊被各自的想法削减了呼吸的速率,震惊到了无以言表的木然地步。我首先讪讪地缩了手,惊瞥到一个亮闪闪的东西挂在胸前,如梦初醒;又似坠入了梦境。
“小……小懒!”喜羊羊的语气由于惊讶而从开口的呆滞突转成了大声的欢呼,凭自己的力量一跃而上,把我几近窒息地紧紧抱住,“你没有事!你这一觉睡了三天还不起床,让我真的好担心呀!以后你可千万不要这样吓我啦!”
村长走到了门口,看到这副场景,眼镜都跌了跤。好容易扶住了,整只羊又化为一堆稀泥似的,站不稳了。眼前的两个小不点儿抱成一个团儿,在对他们来说宽敞的病床上向四面八方滚来滚去,像一颗放在碗里的弹珠一样袖珍灵活;自由放荡的笑声大概也是自带了扬声器,震耳欲聋。村长一直把生命想得太过脆弱,而面对它坚强不屈的那一面,又忽然感觉这可谓“奇迹”了。好好一万余年羊族史,从未有过昏迷三天而不夭折的小羊羔——伟大的祖先们,可谓为这理所当然之死开好了先河;而小懒居然成功完成了一次偷渡,从悲剧渡回了喜剧,从离去渡回了归来。且不论是什么原因,这足以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壮举。在这一意义上,此羊非凡羊了。想到这里,满心的疼爱里又生出了几分敬重,拽开同样看呆了的刀羊伯伯,偷偷地也慢慢地,溜走了。
我的体力先耗尽了,松开手,让喜羊羊仰在了旁边。睡了三天而不太在工作状态的脑袋又重新开动,把时光往前倒带。有些事情,已经模糊得只显出一些细微的枝枝节节。唉,羊,是健忘的。我无奈地笑了笑。但是,不能忘记。不能忘记那些有意义的枝柯——我和妈妈在一起的时节,我和朋友在一起的时间,尤其不能忘记我和喜羊羊突然加深而成的生死情。心中的朝阳与窗外西下的夕阳同步跃动,一样地辉映在我的眼睛。在那个我做了大错事和大善事的早晨,太阳照样升起,坏蛋照样偷袭,习以为常的事情照样存在,出乎意料的闹剧照样上台。我想知道,只是坏蛋是怎样谢幕下的台——是泪流满面,还是笑逐颜开;是沉默着喊叫,还是喊叫着沉默……
于是我问喜羊羊:“喜羊羊,那天我们是怎么脱险的?你怎么没受伤呢?”
“那天你昏迷之后,你的枪摔在了地上,自动启动了。”喜羊羊的神情里满满的都是激动,“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束澄澈的蓝光直对着我射过来,穿过了我,把大坏蛋打飞到天上去了。然后,我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居然没有伤痕——后来我才知道是村长设计你那把枪时特意留的心眼帮我保全了自己。村长看到了枪的蓝光信号,带着一大群羊赶了过来,我也就安全了。因为你昏迷不醒,所以村长亲手把你抱到了这里。瞧瞧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可心疼了!”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仿佛又听了一个童话故事。这一切太过于巧合、太不可思议了!可是细细一想,一切又都是有趣的现实,有因有果。我的眼睛盯住了一条从天花板上垂下来、不时晃动的彩带,忽而想起了什么。我掐着手指数了数,每数完一遍都惊愕于结果,并再数一遍。直到重复到第五遍,我才终于接受了真相,并失声惊呼:“我的五岁生日在我昏迷期间过去了!”话一出口,又瞥见满屋装饰的气球,恍然大悟。
“是啊。尽管如此,我们还是给你过生日了呢!”喜羊羊带着一脸幸福的、勇敢的微笑,向我宣布一个已经过去的盛典,“那一天,沸羊羊一直守在你的身边;美羊羊还带来了你最爱吃的青草蛋糕——是她亲手做的,还冒着热气呢!美羊羊说,你闻到青草蛋糕的香味,就会醒来了……虽然这次没有如愿,大家还是没有流过辛酸的泪——那些笑着哭的泪很甜。我们始终轮流守着你,因为我们相信,这次不会是送别,只能是迎接。”
“啊!”我惊呼一声,“这难道就是我撑过了三天的真正原因?——你们的信念引起了我的共鸣?!”
“什么?”喜羊羊被我说懵了,金色铃铛轻轻震了一下,“你梦到什么了吗?”
“是的!”我顿开两个字,给出了答复,“其实在昏迷前,我就想到妈妈会不会被大坏蛋害了呢!但是还没想清楚,我就掉到一片黑暗里去了。我一直想啊想,向妈妈是否真的出了事——一边是村长所料的不会有事,另一边是放在眼前的可怕现实。正在迷雾中团团转,不知该向哪里走的时候,我看见妈妈在我的身边,在模糊的月光下指向了天上的祖灵大河。我心中的那条星河也就瞬间发起亮来了。所有的星星一起来告诉了我答案——他们一直在笑着跑啊跑,碰个包子也还是傻嘻嘻地笑着。即使是多么多么的伤心,我都没有见过星河像谁撒娇流眼泪呀!我也要向星星学习,不管真相怎样,我还是相信妈妈会在未来回来找到我的!然后我就醒过来了,能够再见到你了!其实啊,不是因为我不怕,我看星河笑着哭!要不然,我也已经留在梦里,走不出来了……”
我弱弱地说完最后一句话,望着天角上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淡去。星河自在无拘的笑声从东边向西边溅溅地流了过来,向庆祝我的到来一样,庆祝我的回归,绵延在青青草原无垠的大地上,久久不绝……
(待续……)
上章说到,星河的乐观精神帮助我走出了进退两难的困境,奇迹般地在三天昏迷后醒来。时间随着祖先的大河缓缓流去,我也终于等到了启用大名的那一天……请看:
第十章《懒羊羊同学》
一直趾高气扬地占领着高远天空的热空气突然显出了颓势;伏在天角上的冷空气侧目一瞥,趁机猛虎下山似地扑上前来,和忙不迭的热空气战成了一团。几场渐渐微弱的秋雨过后,空气中浓浓淡淡地横着几层雨雾,把今天的晨曦折得歪歪扭扭。温度断崖式下跌的空气中,小鸟蜷在巢中,抖动着湿漉漉的羽毛;寒蝉趴在树上,也停止了没日没夜的高歌。可是却有两只小羊,一前一后狂奔在路上,踩得水花飞溅,惹得水坑里金色的阳光碎裂开来,披上了一身。
“快点儿,小懒,快点儿!”跑在前面的小羊转过头来,声音和清脆的铃铛声混在一起,不是很清楚,“可别迟到了!”飘动的阳光在金色铃铛上猛地一闪,晃眼极了。
我轻轻咕哝了一声,只算是答应了。却也不太看路地,我忘了脚下的道路由于几场秋雨地拍打,已经有些坑坑洼洼。于是我倒霉地一脚踩进水坑里,两臂一挥还没能稳住平衡,便像棵被风扯起树根的小树一样向前栽去。惊慌失措的我可怜兮兮地咩呜一声,原想着狠狠地跌一跤,却不料半空中一双手伸过来,愣是把我扶住了。我诧异地直起身子,抬起头来,看着朋友稳稳地站在身旁,双脚居然没有一点儿滑动呢。
“小懒,你的羊蹄可不如我的鞋子防滑哦。”那家伙缩回双手,得意地指了指自己脚上新穿的蓝色鞋子,提醒我道,“小心沾一身泥去学校,村长准把你当做怪物!”
我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目光越过他去望着已不大远的大肥羊学校。它终于敞开了正中央的大门,把里面一间间明暗不齐的教室送进我的眼底。“才不呢才不呢!”我出神地喊叫道,“喜羊羊,昨天村长才告诉我们,今天开始我们就可以去上学了。它会把有用的知识告诉我们,把我们想知道的东西讲个明白。你想想,到时我就会知道星河的秘密,还会知道妈妈去了哪里。嘿,别提我有多激动了!”
“你别浪费时间了吧。”喜羊羊听着我说完这么长一句话,终于忍不住笑着提醒我,“与其这样,不如快走呢!”说罢一甩头,便要迈开步子抢先离开。
我赶忙伸出手去揪住他的手臂不放,像揪着一根救命稻草。直到他纳闷地转过脸来,我才终于松了手,低下头像初次见他时那样碰了碰食指,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那个……能拉着我的手慢慢跑吗?我不想再摔倒了……”
恰这时,一阵镀着金黄色的风儿奔过一树树的枝杈,把颜色染得更加深沉了。大概是厌烦了挡路的家伙,把校园的门又推开了一点儿,急不可耐地冲进去了。渐渐金黄的枝叶拥在教室的窗口,映在村长焦急的脸上。当这时,村长正站在讲台上,眼睁睁地看着早就到了的美羊羊已经无聊到睡着;而沸羊羊也趴在桌上假寐!眯着的眼睛却仍死盯着美羊羊,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意思。教室后时钟的指针分明显示着离迟到时间之差一分钟,又着急地“嘀答”嚷着往下边爬去。
这两只最厉害的小羊打算开学第一天迟到?
正这么想着,两个气喘吁吁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外,径直报了到,居然恰赶在了秒针偏回正上方之前。一直在装睡的沸羊羊霎时直起身子,目光迫不及待地望向门外。只是见两只小羊手牵着手的,胖嘟嘟地挤在门框里,踉踉跄跄地冲了几步,便已是置身于宽敞明亮的的教室里了。沸羊羊的嘴角明显地扭了一下,翻下椅子径直奔到美羊羊身边,过分轻柔地晃了晃。后者晃着脑袋醒将过来,无力却又那么有力地推了沸羊羊一下。原本像座小山丘岿然不动的沸羊羊居然就讪讪地缩了手,默默地退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村长见美羊羊也已经醒过来,便打了个手势示意喜羊羊坐在前排。出乎意料的是,紧接着他非但没叫我坐下,还招了招手示意我上前去。我茫然地愣了一下,见自己确实没看错,就三两步跑上前去。我的后脚一迈上讲台边,一只大手就搭在了我的脑袋上。“相信大家已经相互熟悉了吧。”村长的声音沿着他的手掌轰轰地震下来,让我有一点发昏,“不过,今天我要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
“可是我们早就认识小懒了呀。”下边三只小羊出离惊诧地异口同声,动作最夸张的喜羊羊猛地晃了一下身子,狠狠的铃铛声都像是在诘问。
“因为从今天开始,小懒将使用他的大名。”村长的声音十分肃穆,好似沉浊的钟声,又像是祖先的宣誓。强大的声波震得我两眼黑了一下,看着外面的一切霎时成了一张空寂的黑白相片。透过花白的阳光、斑白的树叶和惨白的小羊的震惊的脸,后边的挂钟幻化成了一个黑乎乎的墨滴,用消失的指针抗议着这一刻的存在;窒息而瘫痪的空气散架地横在空中,也失去了发声的勇气。明媚的房间霎时静默得像我初至羊村的那夜一样,异常恐怖和狰狞。我不禁害怕地一抖,这才听见渺远的地方细微的机械摩擦的声音,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铃铛响如同开天辟地,直叫我眼前,翳散云开,视野放晴。
喜羊羊已经直挺挺地站了起来,毛发居然一下子绽将开来,像一头小狮子。他开口询问的语气中明显有一丝不悦:“村长,为什么?”
村长见喜羊羊突然这么激动,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触及到了什么底线,便也用认真理性的语调耐心地解释道:“喜羊羊,我这么做,是为了让同学们知道,懒羊羊是你们的同学,他的学识也与你们在同一起跑线上。他不是你们的宝贝,也不是应当被区别对待的另类。过分的关怀反而会带来孤独与依赖,这不是你的同学该受到的伤害。”
虽然喜羊羊似乎听懂了村长的话,直僵僵地点了点头,乖乖地坐了下去,但从他难受的表情来看,他并不十分认同村长这一面之词。村长让我入座之后,又简明扼要地讲了几句班级的常规——可是据我观察,喜羊羊一直是一副麻木不仁的表情,呆滞得像吊死了似的随着秋风点着头,大概是这最简单的一点儿都没听进去。好在是开学第一天,村长并没有讲什么知识,因此喜羊羊也并没有蒙受损失;倒是喜羊羊生了病似的糟透的神情让村长更是有些不安,居然提前放了学。
美羊羊抢先离开座位,赶回家去打理自己因为睡了一觉而糟糕透顶的乱毛;沸羊羊则不声不响地跟在后边。不多时,村长也拄着拐杖慢慢踱出了校园。我终于懒洋洋地翻落在地,过去拉了拉一直坐在座位上发呆的喜羊羊。他的脸色仍旧是发着白的,只是挥了挥手,叫我先走。我纳闷地绕着他看了一圈儿,也没见什么地方不对劲,只好摇了摇头,孤独地向楼梯口走去。这时候吃了一肚子灰的廊道灰不溜秋的,压抑得很是干瘪;只有明媚的阳光压下一个小小的影子,死死地踩着我的脚后跟,用这种无聊透顶的方式与我作伴,因此结局只剩下了我的寸步难行。我只是这样苟且,苟且地一步步地把自己拖到了大楼门口,一头撞上了飞下的落叶。微微泛寒的凉风骤地裹在脸上,我冻得几乎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可真要哭时,又是被害怕堵塞了喉咙,放不出声音来,只是望着远处小路尽头先行离开的三个背影,逐一地消失;只是苦涩的泪,从眼眶里偷偷滑落……
这时我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懒羊羊同学”这一名号,于谁都是一种可恶的掠夺;揠苗助长,更显然是村长的误判。
我失魂落魄地转过身去,只见一个雪白的影子如狼似虎地扑上前来,把我硬是推出了门,向不会被发现的灌木丛扭去。惊恐的我以为自己遇上了什么大坏蛋,只是哀咩着,挣扎着,无力的手掌挥动着,狠狠地扯下了一绺儿白毛,便也只好任着那只力气好大的羊把我拽进了灌木丛里。心想着要出事的我慌忙地一个趔趄翻倒在地,这才看到是那个面的阳光顺着铃铛滴落在被我拍落的黄叶上,预备好的凄厉惨叫也怔怔地倒了回去。那家伙就趴在我上边,完全不顾自己已经被我抓伤,突然像铁钳一样有力的双手紧紧地攥着我的双臂,打开微微发红的眼圈,含着热泪,比置身悬崖大嘴里时更加低哑与乞求、并且分明地咩呜道:“小懒……”
这两个字来得太及时,像是***突然在我眼前炸开。我的眼泪终于流得欢畅、流得痛快,甜得像是蜂蜜。我再说不出什么太多的言语,只是哽咽着,拥在喜羊羊怀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从此,青青草原上多了一个由两只小羊拉勾保守的秘密:我虽然已是村长口中那个平等的懒羊羊同学,但依旧是朋友们眼里那个天真可爱的小懒,背地里叫的小懒,不能抹淡原色的小懒——因为与他们息息相关的那个我,永远不会随时光而改。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