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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天下武林,正邪不两立,形势危若累卵。
以正天门为首的所谓新派武林正道人士,举着平定江湖,惩恶扬善,还黎民安宁的旗帜,不断讨伐他们眼中的邪魔外道。清理了强势的杀手组织潇湘楼,又平了烟云宫,正天门主段天德威望如日中天。为了庆祝武林正道烟云宫一役大获全胜,段天德在云山脚下的伊山镇大摆筵席,宴请武林众豪杰一同庆祝。
偌大的庭院中灯火通明,各门各派的代表齐聚一堂,齐声称赞着段门主的“丰功伟绩”,心中却也提防着这“正人君子”。面上主恭客谦,底下各怀鬼胎。
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还不是一样满手血腥?何为正?我烟云宫难道就是邪魔歪道?无非是怀璧其罪罢了。偏安一隅却招致如此灭门之灾。为了讨伐异己,就可杀我烟云宫上下两百多人,你们,何其残忍?
夜晚的风有些微凉,北堂若,不,该说是北堂绝,隐于夜的黑暗之中,一袭白衣有些萧瑟,有些凄凉。名门正派,呵呵,那我就是修罗再世,你们在劫难逃。
回到山上已近子时,掠过已经被烧成废墟的烟云宫,初时的痛彻心扉,现在已经变的麻木。可能是觉得连宫主都死了,烟云宫也烧了,哪怕跑掉几条小鱼小虾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正天门竟然没在云山上留人清扫收尾。拒绝了刘妈让她马上逃走的想法,她硬是拖着满身的伤想亲手收殓宫里人的尸体。但是一场大火烧了两天三夜,哪怕她不要命的去找去翻,终也没能找到几具完整的尸身。
最爱漂亮的小八怕是这辈子脸都没这么脏过吧,可是不管他怎么擦都没能给她擦干净,连身漂亮的衣服都没法给她换。手里攥紧的那支木簪,是她及笄时哥哥亲手雕了送她的,她宝贝的不得了,不知道临死前有簪子陪着她,会不会减轻些痛苦,也不知道黄泉路上,她有没有等到哥哥一起走?
倒在自己房间里的是瑞香吧,依稀还能看出来手上套的那只镯子是她送给瑞香的陪嫁,秋天的时候她就该嫁人了,这个陪伴她一起长大的大丫鬟,都二十了还得她催着赶着才肯出嫁,说是不放心她。一点儿武功都不会为什么你要跑回来呢?我还能比你跑的慢吗?带你飞个房顶都害怕的不敢睁眼,这时候你怎么就不害怕了呢?
从宫门口到后山,遍地都是尸身,可惜谁是谁都认不出来了,宫里的守卫,有好些人都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呢。当初为了能在身体好的时候偷偷下山玩,她可没少研究他们。有点龅牙的那个守卫叫石头,脾气真的跟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有他在的时候她肯定是出不了宫门的,那个眯眯眼儿的叫李乐,狡猾的跟只狐狸一样,守卫换班安排的周密异常,估摸着可能猜到自己是宫里“私藏”的人,有时候会故意放自己下山,但会安排两个守卫跟在后面。还有唯一知道自己的方叔,孙子都满地跑了,早该回家颐养天年,却没想到落个尸骨无存。烟云宫原就不是什么正经的江湖门派,爹娘建立烟云宫,不过是给了一群人一个家,现在,家破人亡。
从山崖一跃而下,回到地宫,刘妈伏在桌上睡着了。一晃十八年,刘妈也已年过半百,两鬓斑白。拾起掉落在地上的衣服,忍住心头的酸涩唤醒了刘妈,见她安然归来,她才安心去睡。
“柳叶,绿竹。”北堂绝喊着不远处陷入苦战的两人。
“宫主。”两人奋力甩开纠缠的敌人,跃到北堂绝身边。
“保护若儿离开。”反手刺死一个偷袭者,北堂绝急切的命令道。
“可是,宫主,你...”柳叶看着一袭白衣沾染的鲜血,有些犹豫。
“命令。执行。”手中的剑越发沉重,毒已经渗入五脏六腑,好不容易凝起的内力也在慢慢流失。
“是。宫主。”
“若小姐,宫主有令,请速跟属下退守地宫。”
“不,我不离开。”北堂若红了眼,手起刀落,喷溅出的血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散落在一袭红衣上,鲜红的衣裳沾染着鲜血,显得更加妖艳。
“哥,为什么让我走?我可以保护你啊!”北堂绝回剑护着飞掠而至的北堂若,不理会她痛苦的哭喊。
“离开。我不想分心。不想你……”未完的话,被凌空而来的剑打断,只来得及推开怀里的人,中毒的身体已不似以往那样灵活,只能硬接下这一剑。
鲜红的血染红了眼,不是自己的,不是敌人的,是身前这个从小呵护自己的人的,从未觉得血可以红的这样刺眼。自己空有这一身武功,为何总是要让他为自己流血?北堂若绝望的看着哥哥的眼睛,褐色的眼眸,温柔的目光,涅槃心法隐隐有进入第八重的迹象,自己无法拼尽全力,不就是哥哥的负累吗?
“柳叶,绿竹,走!”北堂若挥开身边的人,带着二人闪身进了暗门。
已经一炷香的时间了,怎么还不见哥哥的人影?北堂若越等越心惊,情绪激动,看的刘妈担心不已。
刘妈年事已高,武功平平,只能勉强自保,所以留在地宫接应,等来了北堂若,却也被她一身的伤吓到。北堂若不肯让刘妈给伤口上药,一身凌乱的刀伤不停地渗着血,后背从颈部到右肩一道伤口皮肉外翻,伤的不轻。
“刘妈,哥会回来的,是吧。”北堂若像是在跟刘妈说,又像是在跟自己说。
“哥哥一定会回来的。”
绿竹跟柳叶被遣回去接应北堂绝,刘妈实在没有办法能让北堂若镇定下来,趁她不备一挥手洒了一把迷药,北堂若眼前一黑,倒在了刘妈怀里。
“刘妈……”虚弱的声音,凌乱的步伐,一袭白衣已尽是血色,北堂绝浑身浴血的在地宫门口倚墙站着。
“绝儿,你回来了。”刘妈闻声快步走出地宫,扶住眼看就要倒下的北堂绝,却在看到北堂绝的脸时,心里一紧,“绝儿,你中毒了?”
“刘妈,若儿呢?她没事吧?”北堂绝急切的问道,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咳嗽。
“若儿担心你,不肯上药,我撒了迷药,她暂时昏睡过去了。轻些重些到底都还是些皮外伤,我已经处理好了,不要紧张。”
“那样最好,那样最好...”
北堂绝顺着墙壁慢慢坐下,深吸了一口气,拉住了要去拿药的刘妈。
“刘妈,你听我说,血玉被抢走了,来人黑布遮住头脸,异常熟悉宫里的布局,轻功极好,脚底下踏的步伐甚是奇怪,咳咳,我从未见过,我拼尽全力仍是未能留下他,只挑破了他的衣衫,瞧见那人右臂上有块烫伤的疤痕,是个‘山’字形,像是为了掩盖什么故意烙上去的,他的目标非常明确,血玉到手拼着被我刺穿胳膊也要脱身离开,丝毫不恋战。咳咳,现在烟云宫基本上已是一片废墟,我让柳叶绿竹带活下来的人离开,地宫也不再安全,你一定要尽快带若儿离开这里,还有,告诉若儿好好活下去,她对我还有爹娘来说,从来都是上天赐予的宝贝,让她保护好自己,就说...就说是我的遗愿...”
强忍着说完这些,北堂绝已是气若游丝,昏了过去。
刘妈匆忙转身去拿药箱,等她回来,北堂绝却已经没了气息,刘妈如同傻了一般,慢慢的把北堂绝的头抱到怀里,然后轻拍着他的背,像小时候哄他睡觉一般,地宫死一般寂静,只能听到刘妈低低的哼唱声。
等到北堂若醒来,见到的只有哥哥冰凉的尸体和傻笑的刘妈。悲伤如同海水一般,铺天盖地的袭来。
“哥!”又是梦,一身衣裳已全然湿透,已经过了很多天,这个梦魇始终纠缠着自己。披着衣服,坐在树梢上,仰望天空。娘说过,人死了,就会变成星星。哥哥,你也会在天上看着我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