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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铁木真消灭王汗之后,蒙古草原上只剩乃蛮部和克烈部、塔塔儿的残余与铁木真对立。乃蛮人自恃文明开化的国度,根本瞧不起野蛮粗鲁的蒙古诸部。以前乃蛮人或许可以瞧不起以前是一盘散沙的蒙古,但现在的蒙古已经基本统一,已经不是再可以同日而语的蒙古。
乃满的首领太阳汗虽然得到了札木合和和克烈、篾儿乞、塔塔儿残余势力的投靠,到为了保险起见,还主动联络金国的守卫部落汪古部,希望借助汪古部的力量来一起对付铁木真的蒙古。很不幸的是汪古部的首领阿剌忽失非但不帮助太阳汗,反而将太阳汗出卖。
万物复苏的春天,汪古部首领派使者来蒙古,告诉铁木真太阳汗的的意图,并正式和铁木真缔结同盟。待到汪古部的使者走后,铁木真就在帖蔑延客额儿召开忽里台,忽里台的意思是会议,是蒙古各部落之间最高的会议。
在忽里台上,大家都认为现在正值春天,有大量的农活需要人,而且战争中最重要的战马,在春天会变得瘦弱,所以,都认为现在不是对乃蛮用兵的时候。这时铁木真新任命的弟弟站出来,力排众议,说道:“战争不能因为天气和战马的缘故而被迫停止,太阳汗曾数度侮辱我蒙古诸部,笑我蒙古是未开化的部落,我们应当出兵乃蛮,消灭乃蛮人,而不是坐在这里说停战”。
我从来没有参加过铁木真的蒙古忽里台,铁木真也从来没有命我参加过,但这一次铁木真竟破例让我参加忽里台。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静静地看着他们在互相争吵,一句话不说。我明知这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但我也不想做这战争的推动者,我更不想再看到被战争所唤醒的罪恶,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
不管大家再怎么极力反对,忽里台最终还是在铁木真的仲裁下决定出兵乃蛮。正如我所料想的一样,铁木真是不可能放过他的敌人,只有长生天才能使铁木真屈服,在铁木真的眼中,他的敌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忽里台结束后,我正打算回家收拾行装,准备随军出征之时,博尔术突然叫住我。我非常诧异地看着现在已贵为千户长的博尔术,博尔术一脸平静地对我说道:“阔阔出,为何你刚在忽里台上不说话,不向可汗说说你的意见”。
“博尔术大人,阔阔出自知自己身份低微,能参加这么重要的忽里台已实属荣幸,阔阔出实在是没有资格说话,更没有资格提出意见。更何况一个勇敢的勇士,最重视的是自己的荣耀不受侮辱,现在有人侮辱了这位勇士最重视的荣耀,我又能有什么理由去阻止他呢?”。
其实我并没有对博尔术说实话,不只是我,恐怕所有的人都知道忽里台只不过是个形式。铁木真他现在拥有的权力,是通过无数的战争和鲜血获得的,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权力来之不易,又怎么会轻易地将权力拱手让于他人。铁木真之所以会遵循传统,召开忽里台,不仅仅是为了向他的臣民展示他是一位仁慈之君之外,更多的是想借这次忽里台试探归顺部落和我们的忠心。
不得不说虚伪在残忍的战争面前是一种美德,残忍的君主借助谎言将自己编织成一个仁慈的君主,给饱受战争摧残的人们带去一丝希望,但谎言是真相影子,谎言终会有被拆穿的一天,同样再虚伪的君主,也终将有一天将自己残忍的本性暴露在人们面前。
阿剌忽失的出卖让铁木真抢占了先机,大军逆克鲁伦河西上,出其不意地抵达乃蛮的撒阿里客额儿。加之太阳汗是位失败的君主,刚愎自用且优柔寡断,甚至连自己的儿子屈出律都不如。有这样的君主在,即便有可克薛兀这样的出色的武将在,也不能挽救乃蛮的覆灭。
有些时候权力并不能给人带来幸福,相反权力会给人带来无尽的痛苦。乃蛮在太阳汗的带领下,可克薛兀战死,札木合再度逃走,太阳汗的儿子屈出律也逃走,太阳汗本人也负伤而死。经过几代人的努力而辉煌的乃蛮文明,就这样被毁于一旦。
女人往往才是战争最大的受害者,因为她们注定要成为胜利者的战利品,甚至还要为他们生孩子。虽然他们是杀害她们父亲、丈夫的凶手,但又不得不屈服这残酷命运的安排。太阳汗的妻子古儿别速便是这不幸的女人当中之一。
古儿别速原本是太阳汗的继母,后来太阳汗不仅连他父亲的权力,就连古儿别速也一并继承。我第一次见到古儿别速的时候,是在古儿别速被当作俘虏送到铁木真面前的时候。她是一位美艳的妇人,即使是破旧的衣服也无法掩盖她的美艳,柔情似火的眼睛,似乎不受岁月流逝的美丽面容,她的容貌真是上天的杰作。她虽然现在是俘虏,脸上却没有一丝不安和恐惧,柔情似火的眼睛透出一丝坚定。她依然保持着她作为乃蛮太阳汗妃的风范,不肯向我们就范。
铁木真坐在太阳汗的宝座上,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古儿别速,意气风发地说:“先前你不是嫌弃我们蒙古人体臭,可没想到长生天竟然会让你成为我们蒙古人的俘虏,不知道你现在是作何感想啊”。
铁木真从太阳汗的宝座上走下来,从腰间抽出佩戴在腰间的宝刀,露出笑容,而后挥起手中的宝刀,向古儿别速走去。就当我以为是铁木真要杀古儿别速的时候,而铁木真的刀砍向的却是所古儿别速一起被俘虏而来的古儿别速的侍女。一阵寒光闪过,侍女随即瘫倒在地,鲜血从她胸前的伤口涌出,将她的尸体染红。我还未认真看清她的容貌,她就已经成为铁木真刀下无数亡魂中的一个。
铁木真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脸上依旧挂着笑容,那是掺杂着鲜血的冷酷笑容。在场的大家,除了我之外,像忽必来、帖木格等人他们的脸上也都流露着笑容,令人厌恶的笑容。
古儿别速眼中充满怒火,像愤怒的狮子,怒不可遏地说道:“你们蒙古人是踩着同伴尸体生活的狼,狼身上怎么会没有臭味,你们就是臭。我古儿别速服侍了两代乃蛮大汗,不想今日不幸成为你们蒙古饿狼的俘虏,看来今日惟有有一死,才能一血今日之耻”。古儿别速说罢,便要夺铁木真手中的宝刀,想要寻短见。
铁木真见她要寻短见,立即把手中的宝刀仍在地上,一把把古儿别速抱住,不让古儿别速寻短见。铁木真在古儿别速身上闻了闻,大笑说:“早就听闻太阳汗妃身体香气迷人,我一闻果真如此,你以前嫌弃我们蒙古人臭,我偏要你做我的妻子,伺候我”。
“我本是乃蛮太阳汗的妃子,我岂能做你这臭蒙古人的妃子”。古儿别速一边挣扎一边义正言辞地拒绝说
“难道你就真的想和你侍女一样,去另一个世界,去见你死去的太阳汗?只要你答应我,并真心侍奉于我,又不惹是生非,没有异心,我会封你为我的皇后。?”。
古儿别速不再放抗,眼睛注视着铁木真,也不再说话。不知道她是同意,又或是不同意。我看着沉默不语的古儿别速,小声感叹道:“真是一个不幸的女人”。
铁木真在处理完古儿别速的事情后,又坐回到太阳汗的宝座上,看着太阳汗的皇宫,向我们自豪地道:“在长生天的庇佑下,我们的敌人都已经被我们送去见长生天。现在乃蛮的地界上已经没有再有敢反抗我们的人出现了,太阳汗他豪华的宫殿,他富饶的土地,就连他美丽的女人也都为我所有”。
这时被誉为蒙古四骏之一的赤老温向铁木真说道:“可汗,现在太阳汗这个废物已经死了,乃蛮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必定毫无战意,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任我们屠宰。若此时不进行屠杀,更待何时”。
忽必来摩拳擦掌,附和道:“是啊!可汗,乃蛮人向来瞧不起我们蒙古人,现在是时候教他们知道我们蒙古人的厉害,这就是他们瞧不起我们蒙古人的下场”。
我听到赤老温和忽必来要将乃蛮人尽数杀光,不免为仅存的乃蛮人的未来担忧。我连忙向铁木真说道:“可汗,请恕阔阔出直言,可汗断不可将乃蛮人屠杀殆尽。乃蛮和蒙古不同,乃蛮是个文明开化的国度,有我蒙古所欠缺的文化,可汗您若想建立像金国和宋国那样的国家,就必须借助乃蛮的文化。如果我们把乃蛮人全杀光,我们就只能得到乃蛮人的财富,而到不到乃蛮人的文化,那对我们建立像金国和宋国那样的国家一点帮助都没有。阔阔出以为有些时候人远比财富更为重要。望可汗您三思”。
“可汗您刚刚答应古儿别速,要立她为皇后,而今又打算把她的族人都杀死,这恐怕无法向古儿别速皇后交代吧!”博尔术竟然也向铁木真劝阻道。
没有想到博尔术这次,竟然破天荒站在我这一边,帮我劝铁木真止杀戮。这是第一次,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最后一次。
“既然博尔术都替乃蛮人求情,那就看在古儿别速的份上。允许乃蛮人投降,只要他们肯投降我们蒙古,就饶他们一条命”,铁木真这次非常爽快地答应道。
随着铁木真命令的下达,蒙古士兵们不再屠杀乃蛮人,继而俘虏大量的乃蛮人。在众多乃蛮俘虏中,以乃蛮掌印官塔塔统阿最为出名。当塔塔统阿被当作俘虏带到铁木真面前,我看到这位衣着破烂,身体发福,头发稀疏的中年的男子,我还以为他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乃蛮人,唯一让记忆犹新的是他明亮的眼睛。
铁木真坐在宝座上,看着宝座下的塔塔统阿,冷冷地说道:“你就是塔塔统阿,你手上拿的盒子中装的是什么?”。
塔塔统阿跪在铁木真面前,手上拿着一个长方形黄金盒子,盒子上雕刻着奇异的花纹。塔塔统阿像是见惯了生死,平静地回到道:“这盒子中装的是君主向臣子颁布诏令时所用的印章,有此印章便可区别诏令的真伪,以尊君主的尊贵”。
铁木真听完之后,当即当场任命塔塔统阿为蒙古的掌印官,并让塔塔统阿负责为创造文字,教授皇子如何使用文字。
除了札木合和屈出律不知所踪外,所有抵抗的乃蛮人都被悉数杀光,乃蛮再也无力反抗铁木真的统治,永远的成为蒙古的一部分。现在铁木真已经基本上统一了蒙古,辽阔的蒙古再也没有出现能够敢反抗铁木真权威的部落,铁木真成为全蒙古至高无上的君主,辽阔的蒙古草原也为铁木真和他的黄金家族所拥有。
从春天转眼便来到寒冷而又漫长的冬天,札木合终于在阿尔泰山脉的傥鲁山上被抓获,札木合的部下大都战死或逃走,仅剩五名忠心耿耿的部下。札木合的生活如同野人一般,终日靠果脯和猎野山羊度日,但即便是这样,札木合依然坚持不肯放弃。终于长生天不再眷顾札木合,他忠心耿耿的部下还是最终背叛了他,将他出卖。
我在前往铁木真的大斡耳朵的路上时,碰巧遇到一支长长的押送队伍,我看见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札木合也在其中。谁也想不到昔日曾与铁木真抗衡的古儿汗,现在却如此穷困潦倒。他早已没有了以往的自信满满的雄心和健壮的身体,现在有的只是满头的白发和苍老的躯体,真可谓是“盛者转衰如沧桑”,唯一不曾变的是他那坚定不移的眼睛。
我从马上跳下来,走到负责押送札木合的士兵面前,对士兵说道:“你们先退下,让我和古儿汗单独谈谈,不许打扰我们”。
士兵恭敬地执行我的命令,退到了一边,只剩我和札木合还留在这里。札木合带着手铐脚镣,狐疑地打量着我,困惑地问:“你是谁?”。
我非常有礼貌地向札木合行礼道:“在下是阔阔出,我曾与古儿汗您有过一面之缘,看来您已经忘了”。
札木合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我义弟身边那个被称为‘长生天的使者’的巫师。哼!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还是来劝我,让我归降我义弟的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让向我义弟投降的,我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向我义弟投降的”。
“都不是,您贵为可汗,我怎么敢看您的笑话。我也不是来劝降您,我只是碰巧遇到古儿汗您,特来见见古儿汗您”。
札木合冷笑说:“呵呵,我都落魄成这样,你竟然还称我为可汗,你还真是一个奇怪的巫师”。
“想要成为君主需要诸多条件,而我认为想要成为君主最需要的是像古儿汗您这样‘即便失败一千次、一万次,也要站起来继续’的决心和毅力。即便长生天认可的君主,如果没有像古儿汗您这样的决心和毅力,恐怕到最后也只会害了他。这也是我能见到古儿汗,而见不到王汗和太阳汗的原因”。
札木合开怀大笑:“你倒是真会说话,既然这样那你告诉我,为什么长生天会青睐我义弟,而将我抛弃”。
我露出惊讶的表情,向札木合说道:“古儿汗您不会真的相信这世上有神吧!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的话,那您的义弟、我的可汗就不会不听我的的劝阻,而对许多无辜之人进行屠杀了。难道我的可汗会不知道违背长生天旨意,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相信我的可汗一定是知道的”。
“既然你说这个世界没有神,那为什么你的预言会如此准确,这个你又怎么解释”。
“请恕我不能回答古儿汗您的这个问题,因为有些秘密是要带进棺材里的,是绝对不能说出的,还请古儿汗您谅解”。
“算了,你的秘密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想知道,也不用知道。不过,还是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这样,让我知道我该怎么做,我现在该去我最终的归宿,去见我的义弟了”。札木合脸上的迷茫全都消散,原本坚定的眼睛又变得更加的明亮坚定。
当我骑在马上看着正在离我远去的札木合那已经变的坚强的背影,和我一起来的脱脱向我催促道:“阔阔出,我们也该启程赶往可汗的大斡耳朵了!”,我摇摇头说道:“不用了,我们已经不用再去可汗的大斡耳朵了,我该做都做了,这样就够了”。
我看着这札木合渐渐远去的模糊背影,我不免心生感慨,札木合虽然残忍、狡诈,但不失为一个英雄。也正因为他的残忍、狡诈,才让他成为了一个悲剧英雄,但铁木真有着和札木合相同的性格,却成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君主,这应该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吧!现在札木合的时代正在陨落,而铁木真的时代正在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