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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陆博渊出门,路遇一群灾民,陆博渊捂住口鼻躲在一边,却不想一眼看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也就是后来经常受他虐打的小妾嫣红。
回家后,陆博渊对这女孩念念不忘,总在家丁面前提起。老狐狸身边的人自然懂得家主口味,就想方设法诱骗抢来了陆家。
嫣红本来姓王,家住在徽州歙县,父亲本是商人。今年旱灾加剧,一家四口逃荒至此,眼看全家饿的奄奄一息,嫣红母亲和四岁的弟弟王珵也染了霍乱。
女儿被抢走王父悲愤不已,想告官却无门也无钱。不几日有人拿来二十斤混着沙土的粟米,嫣红父亲流着眼泪忍了,为了活命不得已为之。
前几日嫣红偷偷溜出来,见母亲和弟弟王珵已被治愈,一家人得施粥也活了性命,才算放下心来。
说起过往嫣红失声痛哭,她脸上身上伤痕未痊,王父王母心疼的不行,四岁的弟弟王珵也咿咿呀呀说要给姐姐报仇。
嫣红早就被陆博渊祸害,而且嫣红羞愧的告诉娘,祸害他的人还有陆宽,把个王家母亲骚得淌着眼泪满脸通红。
嫣红不想回陆家又怕牵连家人只能含泪告别,但王父不忿,常跟人说起。好巧不巧被小胖子张九哥听到,岳炎亲自好言相劝说了全部,今天把这一家三口也带到了堂下。
林世远见范雪庵低头不语,就出了火签让伍文定去陆家找来嫣红,陆家竟然非常配合
来到堂上嫣红失声痛哭,林世远又让稳婆验过伤,身上伤痕触目惊心,连见过世面的稳婆都连声念佛,当然,关于被陆宽欺负之事,嫣红不曾说起。
即使前三告都需核实,只这略买人口、致人重伤一项,就死罪难逃。
御史章迟,早就闭上了那对斗鸡眼,知道是真无疑,这次巡抚的任务算是完不成了。不过他内心甚至希望陆家的罪责越重越好,在官巡抚面前,就更好开脱了。
范雪庵铁青着脸,他也没想到千年传袭、养尊处优的陆家,不堪到如此地步。而且,号称老谋深算的陆博渊竟然对眼前的危机毫无洞察,果然是“霓裳一曲千峰上,舞破中原始下来。”
只有林世远暗暗服气,心说这孩子千万不能惹,岳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死无疑。
见堂上三位大人都已无话可说,岳炎咳嗽两声,提醒大人们不要溜号,自己还有第五告好麽。
“学生第五告,告陆家私通海匪、罪不容诛!”岳炎缓缓道来,响鼓自然不用重锤敲,高潮在最后面。
……
陆家三次状告岳家,用的都是死罪,这严重触碰了岳炎的底线。
岳公子是个有仇必报….哦,恩怨分明的人,若不是早有准备,得被陆家害死了几回。
你陆家三告我死罪,那岳公子就要四告。原本跟伍文定确定了四条大罪,没想到岳彬又给加了一条。
查抄陆乾当铺的各种财物,岳彬逐一观看,好巧不巧的,竟然发现了一个上锁铁盒。
撬开铁盒,里面是厚厚一沓书信,竟然是崇明岛另一伙海匪万三通给陆博渊的亲笔信。
陆博渊家大业大,要纵横黑白两道,各处都得有些朋友。
这万三通与施家兄弟不同,最是阴险凶残,对其他海盗也多有黑吃黑,是崇明岛实力最强的一伙儿。
施天泰在万三通身上都吃大亏,奈何人家势力大、匪众多,只能忍气吞声。
陆博渊结交万三通,也是存了不能“千日防贼”的心思。逢年过节都要派人给万三通和其他海匪送礼。
万三通也是有趣,每次收到孝敬,或者帮陆家除掉对头,都要给陆博渊写封书信——买卖要常来常往嘛!
每收到万三通来信,陆博渊都惶恐不安,吩咐心腹陆绎迢烧了,往常与海匪往来,基本都用陆绎迢。
不料这陆绎迢还存着些其他心思,就偷偷把信件保留起来,在陆乾当铺最隐秘处藏了,不料这一次就让岳彬抓了正着。
看到信件岳炎也是大吃一惊,这些年光万三通,陆博渊就送去不下五千两白银,除了年节孝敬,竟然还有人命在内。
把这些信件统统交上去,陆宽已经匍匐在那里,身下已经有腥臭味道传出来,岳炎恶心的躲到一边。
范雪庵挥挥手让人把陆宽定肘收监、再做计较,又命人赶紧抬水清洗地面。
今天岳炎这五告,状状有凭有据,如何都抵赖不了。
五告任意拿出一条都是死罪,若五条全部确认,可就不是死陆博渊和陆宽两人这么简单,夷三族也可能的。
虽说陆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可岳公子一怒,就是要斩断你百余条腿,连根挖了你千年血脉。我不惹你都算你便宜,你还连连如此陷害,不挖干净岳炎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干得漂亮!”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在大堂后响起,范、章二人连忙回头寻找,林世远知道这是来看热闹的朱厚照忍不住喝彩。估计现在他现在已经被四大金刚拖走了。
刚开始堂上衙役们还窃窃私语,现在堂上寂静一片。
范雪庵也没了主张,说天色已晚改日再开堂。
如此大案不可能当堂宣判,先把陆宽关起来,也给陆家些转圜运作的时间。虽然意义不大,但看在银钱面上,这已经是范雪庵能做到的极限了。
岳公子跟大人们施礼告辞,带着兴高采烈的家人回到明月楼。今天明月楼又是满满登登,岳炎命人把最大的包间打开,请来所有家人和这次的有功之臣,放开豪饮,以示奖励。
岳炎刚喝了一杯酒,却听穆涛来报,大门外来了个五短身材的老头儿,光着上身,被反绑着还背着两根荆条,要找岳公子当面谢罪。
岳炎与众人来到一楼,数百人瞬间无声无息。
“陆某昏聩,陆某昏聩啊!”门外猴子成精的陆博渊膝行着进门,涕泪纵横的呼喊着,全然不在乎周围异样鄙视的目光。
今天开堂,陆博渊派了十几个亲信在场,随时跑回家给他传递信息。
可从开堂始,传回来的唯一好消息就是范雪庵给陆宽免去了五十笞刑。
伍文定和岳彬来找嫣红,陆博渊就知道不妙。他不敢再做抵抗,命家人完全配合。等陆宽被捉拿下狱的消息传来,老狐狸吐了两口鲜血,好容易被下人救活。
陆博渊放声痛哭,知道陆家眼看不保,这千年的传承不能损在自己手中。
求饶不能隔夜,陆博渊舍了老脸,让人把他绑了,亲自来岳家负荆请罪、跪地求饶,只求岳炎高抬贵手,给陆家留下一条性命。
见老狐狸哭得不成样子,岳炎也有些不忍,但想起过往,又扭头不看。
“岳公子,老夫有罪,不求公子原谅。”陆博渊哽咽着道:“老夫已经命人连夜砸坝放水不劳公子动手;侵占官田,陆某如数奉还并认缴罚金;小妾嫣红,我已经赠银百两送她与父母团聚;贩卖私盐,陆某是受那坏人朱达蒙蔽,利润也大多被他拿走;只是这私通海匪,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啊!”
“有罪皆在老夫一人身上,还望公子饶了我儿啊!”陆博渊哭道:“陆家愿献上良田百顷,求岳公子高抬贵手!”
岳炎面色铁青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却不料那“成精的猴子”扑过来就抱着岳炎大腿嚎啕大哭,也不管鼻涕眼泪的,就抹了岳炎一身。
岳炎心中恼火,好似豆腐掉进炉灰里,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可满屋人都在看着他呢。
本来岳炎还想说几句狠话泄私愤,可谁知道堂堂陆家家主竟然耍起了无赖,让岳公子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却也无奈。
岳炎知道他说的真真假假,私通海匪这事是绝不敢认的。但满楼食客都在看着他,而且人家要送一百顷、也就是一万亩良田赎罪,还当众嚎啕大哭,这让岳炎是能打他,还是能骂他?。
不过,岳公子岂是让人几句好话、几把鼻涕就糊弄过去的?
正在为难,却听旁边有人插话。
“朱达,那不是二舅舅的门客吗?”朱厚照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
听太子说这话,张永想拦已是来不及了,只能连连冲朱厚照挤眉弄眼,意思不要多说漏了身份。
朱厚照却是不管,拉着岳炎衣角道:“小岳哥,他说的朱达是我亲人门客,还求你看在我的面上,就放过他吧。”
岳炎拧眉怒目、瞪了朱厚照半晌,吓得太子满脸通红不敢抬头。
听到朱达的名字,岳炎也是一惊,这个人还是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中。岳炎脑子飞转想正想着如何收场,太子一句惊呼让他有了主意。
只见“好演员”岳炎,把牙咬得咯吱乱响,指着陆博渊道:“今日看在四点火的面上,饶你父子不死,若是下次再惹我岳家,别怪我绝情!”
然后,用力甩开被朱厚照抓住的袖角,扬长而去。
“四点火”是岳炎给朱厚照起的外号,把他的“照”字拆了下边。
岳炎何时跟朱厚照这么熟了?何时连太子都要被他训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