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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这个时辰屋中都是那东西脚步走动的声响,今日却出奇的安静,这让本性喜静的囚牛反倒觉着空气中缺点什么。观看书籍的双眸越发温柔,未曾想自己反倒是陷入更深的那方。
自认为二人之间的关系经过昨晚已趋向明朗,但那东西今晨对自己同往日一般无二的态度又让他困惑不解,若明确表现出亲密或疏远,那他心中也有个数,可想出应对之策。如今这样,倒叫他无从下手了,只能耐心窥探她的心思了。
还是……
她根本对他毫无半分情意,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人在唱独角戏!这么一想,那南小里表现出的态度就都能说的通了!
越发觉着有可能是这样,囚牛不禁心中一阵发狠……
唉,就因南小里如往常般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导致心如明镜的峄阳天仙在这不可自拔的胡思乱想,也是没谁了!
囚牛从自己的妄想中抽身而出时,又是一刻钟过去。
遥望天空,他不禁破眉,这个时辰了怎还在外头野玩?
来到窗边巡视四周,并未见到她所说的杂耍。
又溜达到哪去了?
使出天罗地网搜神术,囚牛原本深邃如星辰的双眸金光闪烁。登时,双眼能见范围无限扩大,四面八方景象尽收眼底,仔细查看可见范围的任何角落都未见着她的身影。囚牛又同时使出搜息术辅助搜神术,欲通过南小里的气息查找她,未果。
猜想毕竟现在自己仅有一层仙法,可视范围有限,许是她跑到更远的地方去玩了。
这么一想,李序便浮现在囚牛脑中。
该不会又跑去找那李序了吧!
搭在窗台上的大掌不自觉收紧,轻跃一下消失于屋中,瞬间出现在李龟年师徒家大门前,叩响门环,依然是李序开的门。
见门口站立的囚琴师神情有异,面上风尘还未消去,不像来拜访家师,开口询问:
“囚琴师,何事如此匆匆来访?”
“李徒弟有礼了,敢问里儿可有到你家中玩耍?”
一提南小里,李序神经立即绷紧,心口似被人抓着,屏息回道:
“小里并未到我家中,小里怎么了?”
“原来如此,多有打搅,在下告辞。”
囚牛心中有些紧张起来,未听李序后面焦急的追问,直接疾步离开。
同样担心小里是否遇到危险的李序,在后紧跟囚牛的脚步,却在拐角后发现他早已不见踪影,好在他事先知晓小里和囚琴师都非凡人,一时讶异后也坦然接收,朝囚牛二人所住楼屋跑去。
空间一阵波动,囚牛骤然出现在城镇郊外,催动仙法口诀,闭目凝神捻指推算南小里现今身在何处,但一层的仙法只能推测出她有危险,位置却推不出来。
负手而立,深思片刻,口中徐徐念出仙咒:
“乾三连,艮覆碗,离中虚,听吾令,叶精现。”
话音刚落,周遭枝叶无风自晃动,从不同方位叶缝间凭空冒出十多个通体绿莹莹的毛团,是囚牛召唤出的叶精。
叶精是一种素食妖精,栖息树间,对人无害,基本没有攻击力,听从仙人的指示,只要有树的地方都可产生它们的同类,所以很多仙人经常让它们替自己跑跑腿传递信息等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小活。
峄阳天仙在这些叶精族群里也很有人气,它们看传唤自己的是大仙,叽叽喳喳很是兴奋。
“大仙大仙,有何事吩咐小妖去办?”
吩咐它们搜寻附近所有山头寻找南小里下落,尽快给他回复。
叶精听完指示,一哄而散,各自挑选山头进行搜寻,还发动山里的叶精一起寻找,如此速度便非常快了。
一刻钟后,囚牛就掌握南小里的确切位置,原来不是她自己跑出去玩耍而是被人抓了,他少见的心慌起来,飞速朝目的地赶去,唯恐迟一步她有性命危险。
荒郊野外,杳无人烟,远远走来一个肩扛麻袋的破烂道士,大概是得了甚好宝贝,满头大汗也挡不住丑脸上的得意之色,山路颠簸,道士深一脚浅一脚加紧赶路,口中唱的野曲也相应的时断时续:
求吉士,问良媒;
礼以盈,百两爰;
青春夜,红炜下;
抬素足,抚肉臀;
……
道士口吐淫曲,哼哼两下就要耸耸肩抓紧麻袋口以防麻袋滑落地上摔坏宝贝折损了价钱。
已日近昏黄,林中荆草丛生,密叶遮天,昏天暗地,且诡异的无一丝林风。颠不刺抹一把脸甩掉一手污汗,累的气喘如牛,心下惊疑不定:
怎那山洞还未到,前次寻洞时并未像今日这般远呀!不会倒霉的遇到鬼打墙了吧!
他遇到的不是鬼打墙,而是囚牛在来的途中命令此处山神故意将山路拉长让他一直在路上行走,只要未到达目的地,南小里被害的可能性便降低很多。
又抹掉一手汗,抬头愕然看见山路前方站立一个身穿明黄衣袍、长发垂肩男子。以为自己果真碰到山中吸食人命的索命鬼,额头上的汗流到眼前模糊了视线,以为自己看花眼,扯过脏衣袖使劲擦拭黄蜂眼。放下衣袖,鬼男子赫然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前五步远处,颠不刺惨叫一声,吓得倒退几步跌倒在山地上,压着身后麻袋,从麻袋中传出一声闷哼,在诡异静谧的山岭间声音更清晰。
乍听此声,囚牛玉面生寒,眸现厉芒,挥手招来狂风把还压在麻袋上哎哎叫唤的脏道士刮到十丈开外,待会儿再教训这胆大包天的道士。
玉指向麻袋射出一点白光,麻袋四分五裂变为碎片,被黑绳捆绑的南小里瞧见自家大仙,一路强忍的泪珠涌出眼眶,全身轻微颤抖,一路上的惶恐不安在见到囚牛时都化为“嘤嘤”陨泣。
见一直被自己宠在心尖上的东西哭得如此狼狈,一声不吭拿湿漉漉双眸望向自己,知道她定是被符咒封了口,他向来古井无波,现下不免又心疼又愤怒。挥手将她身上乱七八糟的符咒、血绳一并除去,把哭惨了的南小里搂抱在怀,才平复自己一路上的心慌。
颠不刺嘶哑咧嘴从地上爬起,被狂风一刮一摔,反倒把他脑子摔清醒过来。看出那男子根本不是鬼怪,而是那天见到的灵物同伴。没想到他法力如此厉害,自己未出手已被打翻在地,颠不刺脸面上褪去血色变成灰黄。此刻逃跑还来不及,但他财迷心窍,不甘愿苦心弄到手的‘钱财’就这么飞走,解下三清铃依样画葫芦像对付果子那般摇一段摄魂咒迷惑囚牛。见他双眸清明,面不改色,咬牙又从布囊中取出一面破烂黄色三角小锦旗,乃道教召唤五行金木水火土时使用的令旗,这一面是召唤雷雨的金旗。高举黄旗,口中疯言疯语嘀咕一阵,见空中还真飘来一团乌云,隐隐听到打雷的声响。颠不刺心道:雷雨快来吧,劈死这二人。
囚牛听到雷声,嫌雷声吵到怀中人,朝头顶乌云发去一束仙法,乌云立即烟消云散,不见踪影。
颠不刺这下又惊又骇,以为自己碰到个厉害的妖怪,哆嗦抽出背后的桃木剑,举剑于胸冲向囚牛,想同男子拼个鱼死网破。
本以为这道士会有几分斤两,不想是个下三滥的野道,囚牛连动手都懒得动手了,直接把他定主,将他身上所有法器飘到空中,用法术碾成粉末,叫他没了害人的物件。
“野道士,我念你出身为人不易,不想毁你性命,望你再勿生害人之心,好自为之。”
说完解了颠不刺定身咒,打横抱起南小里飞身而去,起飞前眼神有意无意扫向不远处一茂密枝叶间。
本仙不知你是何方鬼祟,暂且不跟你纠缠,若聪明便趁早离去,不然定叫你魂飞魄散。
洪歌儿脑海中凭空响起峄阳天仙警告意味浓厚的冷语,但她又岂会被几句话吓唬住,依然按照原本计划行事。
一袭红衣鬼魅般飘过密林,转瞬即逝。
颠不刺吓得屁股尿流,连滚带爬逃出山岭。
回去路上,南小里依偎在大仙宽阔好闻的胸前,眼泪已经止住,面颊上的湿意在风中干涸,额前碎发被晚风打乱,她正闭目平复劫后余惊,梳理一团糟的脑袋,晚风冷凉令她想起生死不明的果子还躺在那条空巷中。
“大仙,等一下回家!”
急急在囚牛胸前低唤一声,声音不似往昔清灵还有些沙哑。
俯首疑惑凝视怀中人,见她小脸苍白憔悴,还有方才沙哑的声音,更让他玉容紧绷,阴沉一片,借着夜晚的掩饰才没吓到刚脱离险境的南小里,但一说话还是让她听出自己目前心情很不爽。
“何事?”
“我想去方才被抓时那条空巷看看果子是否在那,她受伤了。”
被大仙优美好看的下巴挡住,她看不到现在大仙的眼神是个什么情况,只能通过大仙隐忍的声音听出大仙心情糟透了,也对,她差点丢了性命,幸亏大仙及时赶到,又给他惹麻烦了,无怪乎他会生气,都怪自己学艺不精。
怀中传来战战兢兢,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他终是不忍见怀中人伤心,调转方向飞去。
这个蠢货,自己都才刚从歹人手中脱险,竟还有闲工夫关心那个有可能是帮凶的乞丐!本仙应该晚点去搭救,让你再吃点苦头才能长记性。
到了空巷后,除了地上有滩干掉的血渍外,南小里并未见到受伤的果子。
“人怎么不见了,不会又出意外了吧?”
果子额头受伤了,现下人又不见踪影,南小里忧心忡忡。
“既然没看到尸体,只是人不见了,说明还没死,可能自己醒过来离开此处了,你也别想着这个来历不明的乞丐!”
按她的要求带她来空巷查看,囚牛再不理会她的嘟囔,抱起她紧锁在怀中向上轻跳消失在原地,瞬间回到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