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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晃着手中的长竹签思纣道:“嗯——如果我夫君也家大业大,那我就去投奔我夫君!哥哥么,虽然是娘家人,可哥哥迟早是要娶嫂子的。若是嫂子同我合拍,一切倒好说。可若是嫂子与我不合拍,那我在那个家里,可就没太平日子过了。”
随手将竹笺扔在了路边的木桶里,我很认真的斟酌道:“其实你说的也很有道理,哥哥的确不能陪妹妹一辈子,关系再好,长大了,成婚了,都会变得疏远……况且我哥还……”
晃了晃脑袋,我睿智道:“就算我未来夫君不是家大业大,只要他开口,天涯海角我都愿意陪他一起去!”
他凝重的神情终得片刻缓和,但须臾后,又重归深沉了。
握住了我的一只胳膊,他嗓音平平道:“前面有卖烤兔腿的,带你去尝尝。”
没等我回应,他就拉着我来到了烤兔腿的铺子前。
言简意赅的询问了价格,之后丢了枚碎银子给烧烤铺老板,换了只烤的红彤彤呲油的兔腿给我:“小心烫,咬一口尝尝好不好吃,能不能吃的惯。”
兔腿塞进了我的手里,我愣了一瞬,迟钝的哦了声。
把羊腿凑近鼻息前闻了闻,嗯,是我喜欢的味儿!
“好香!”我欣喜的抬头与他道,迫不及待的啃了口试试,“唔,肉质鲜嫩,爽口且不油腻,老板的手艺不错呀!”喜上眉梢的把一口兔肉生噎了下去,我顾不上什么淑女形象了,吮了口指尖的油汁,打算继续下口啃第二嘴:“对了三哥,你今晚花了多少钱,等会儿记得算一算,我明早让花藜还你!”
他安静的跟在我身后:“自家兄妹,无需如此见外。”
我回头不以为然道:“兄妹?”
“你不是唤我,三哥么?”
我顿住了脚下步子,拿着羊腿很坚定不苟的与他道:“我唤你三哥……才不是为了让你做我哥哥呢!我才不想和你做兄妹!”
他沉默了一阵:“那你想和我,做什么?知交好友,还是天涯过客?”
我摇摇头,“都不是!”油乎乎的爪子执起了他一只微凉的玉手,我目光真挚的与他道:“我小时候做过一个梦,梦见过你,你身上的莲花香,让我铭记入骨了整整十二年。我记得你说过,你会来找我。所以我也等你出现,等了十二年……三哥,知交好友,天涯过客,我都不想和你做……等回了京城,你去我家提亲可好?”
“提亲?”他陡然一愣,眉心微皱:“辰儿你,这样是不是太草率了些,仅凭一个梦而已,如何能现在便许了终生?你难道不怕我是坏人?难道不怕我是骗子?”
我拂了拂袖子坦然道:“坏人也好,骗子也罢,总之我这一世算是认定你了!你若是坏人,我便不惜一切代价,引你入正途。你若是骗子,那就当,你是骗了我的一颗心走。反正三哥,我小时候答应过你,少时言语,不会不作数。我都等了你这么多年了,是绝不会轻易就放弃你走的……除非你不喜欢我,不想要我。”
盏盏明灯拉长了他脚下的黑影,他脸颊泛红,虚拳被我握进掌心,指尖动了动。
深邃的目光注视了我许久,几度欲言又止,末了终究还是选择从了我的贼心,勾唇浅浅一笑:“笨姑娘,怎么会不想要你呢,我只是害怕你以后后悔。”
他能这么简单的就应了我,确然是在我的意料之外。
我痴痴瞧了他一阵子,随后主动靠过去,将身子贴进了他的怀抱,碍于手上有油渍,便没有伸手臂再拥他:“三哥……我才不会后悔呢,我开心都来不及。”
他拍拍我的后背,有心压沉了声:“辰儿乖。现在就去你家提亲,未免太早了些。若不然,等一段时日吧!等你我都彼此了解了,再谈及终身大事,这样至少,能让辰儿安心。”
只认识一天就把自个儿的终生给交代了,这个速度确实快了些。
现在就让他登门提亲,或许连我的皇帝老哥都会觉得我荒唐。
其实他说的也对,感情这种事么,还是不能着急的。尽管我已经等了他十二年,但是我对他而言还是太陌生了。
他现在愿意同我说,不会不要我,八成也仅仅只是因为自己不讨厌我,对我一见生了好感,方暂时随了我的心意。
实际上,我们两个并无感情基础,现在试着相处也许还成,直接抱回家成亲,他肯定会觉得别扭,会认为还没到那个地步……
罢了罢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先培养好感情再提未来吧!
认同的点了点头,我从他的怀中出来,拿着已经凉的差不多了的兔腿接着啃:“都听三哥的!先逛街。”
绣花凤头鞋在泥水中浸染的湿透,我将兔腿啃得差不多了,忽然又想起了安南侯这个人……这次三哥是为了护送我去临熙才耽搁了去北悦的日程,万一他当真心胸狭隘,小气的怪罪了下来,我三哥岂不是要倒霉?
丢掉手中的兔骨头,我从腰间抽出紫色凤凰帕子擦手,把爪子擦干净了,才又自腰带里摸出了一枚凤凰衔花的紫色小玉牌。
抚了抚玉牌的花色纹路,我郑重的将东西交给了三哥:“这枚玉牌你拿着,安南侯若是怪罪你耽搁了赶路的日期,你就把这玉牌拿给安南侯看,他见了,自会不追究这件事。”
他从容接过玉牌,气定神闲的细看:“哦?这玉牌,还有这等作用?可有什么说法么?”
我款了款袖子,“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说法,只是这玉牌原本是我兄长的,我兄长的物件,安南侯肯定认得出来!”
无意对上他不解的眼神,我咳了咳,怕他听不懂便特意胡诌解释了句:“啊其实是,安南侯以前同我哥有过几面之缘,他曾、欠下我哥几两银子,所以……看在几两银子的份上,他肯定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安南侯欠了你哥几两银子?”他忍俊不禁,眉梢一抬,将玉牌收进广袖中:“原来如此。”
我咕咚咽了口口水,做贼心虚的拉住了他的手着急换话题:“咱们先不提这些麻烦事了,前面好像有卖炸虾的,我想吃!”
“好,不过,辰儿今晚吃了这么多肉,这会子还能吃的下么?”
我信心十足道:“你没听说过么,这天下唯有美食与美景不可辜负!再说我吃的也不多啊,我肚子现在也才七分饱,还可以再吃几串炸虾,几只螃蟹,几条小黄鱼呢!”
他佯作惆怅:“哎,是不多,只不过才六串羊肉串,一只兔腿而已。别的姑娘,恐是三串羊肉串便吃饱了。”
我拎了拎宽大的裙摆,在积了水的路面跺跺脚:“别家姑娘吃的少,但是没有我这么水灵可爱啊!我哥说了,女孩子多吃肉会变白!你不会是怕我今晚吃太猛,把你吃穷了吧!”
“自然不是,我虽不如你兄长有钱,但养你一个姑娘还是绰绰有余。你便是将这整条街都给吃一遍,也花不完我随身携带的那一袋子碎金碎银。”
“这还差不多!”
今晚的心情真是回宫的这些年以来,最好的一回!
赶到炸虾铺子前的那会子,天上倏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三哥在附近买了把烟雨桃花伞面的油纸伞,停步在我身畔轻撑起,遮在了我的头顶上。
我搓着手站在店家的油锅前安心等候大虾过油,哈了口热息在掌中,默默往三哥身边缩了缩:“这几日愈接近临熙,便愈是阴雨连绵。昨天在山里过夜是雷电交加,今儿在镇上过夜,也逢上了天落小雨。三哥,你送我去临熙,路上会不会不方便?要不然你送我到下一个县镇路口了,咱们就分开吧,我怕你从临熙那条道往北悦赶,会徒添许多麻烦。”
“无妨。如今整个江都都在下雨,无论从那条官道上走,都要淋雨。江都是去北悦的必经之路,我们也不差那一两天的日程。”怕我冷着,他便将油纸伞往我身侧遮了遮,帮我避了些冷风。“江都水患成灾,听说朝廷已经下拨了不少赈灾银两,可水患中百姓的死亡数量却一直都是只增不减,江都的官府频频上奏告急,请求陛下再拨款赈灾,然朝廷此次拨下的赈灾款已是十几年前陆安大水灾所消耗的赈灾款银两倍之多了,再拨款,怕是国库也撑不住。
昔日曾有朝中大人们怀疑,这赈灾款之事有猫腻,但苦于江都天灾情势紧急,暂时也不好遣人去查,当下朝中迟迟不拨款,引得江都一片,已是怨声载道,陛下深居皇宫,想来这会子也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吧!”
我听了这话,鼓了鼓腮也心情沉重了:“谁晓得这次天灾来的这么猛,这么急呢。不过区区两个月,江都就已经死伤上万人了。皇帝陛下的确会觉得如坐针毡,短短五十多天拨了三次款,每次都是上百万上百万的拨,前几天还拨了六十万两呢!再这么拨下去,国库迟早被他们掏空。”
“我离京的时候,听说皇帝有意遣钦差大人亲往江都赈灾,但不知这个钦差,最终选定的是何人。”
我搓搓手意味深长、胸有成竹的道:“这种要紧事,皇帝陛下肯定会遣身畔最信任最信任的人来办了!”
他低眸睨了我一眼,唇畔淡淡上扬:“我亦是如此觉得。”
大虾在油锅里翻腾见红,我正要凑上去瞧瞧大虾炸的几分熟了,拿漏勺炸虾的年轻老板却是手一抖,勺子砰地一声掉进了油锅里,溅出来的热油差些烫着我手背……
“辰儿!”三哥一扯我的胳膊将我拢进了怀中,撑着伞忧心问道:“可有被烫着?”
我摸了摸自己的右手,摇头回答:“没有,还好离得远。”
炸虾的大哥见状慌张的把手往腰部围裙上抹了抹,擦干净后,拱手弯腰向我揖礼道歉:“哎呦不好意思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是小人手抖了,小姐没烫伤吧?要是烫伤了,小人这里有烫伤药,可以给小姐用一下。若是小姐觉得小人的东西脏,不愿沾手,现在镇上的医馆还开着门,小人可以送小姐去瞧瞧!医药费由小人赔付!真是对不住了,实在对不起……”
听炸虾大哥态度诚恳,言语也是憨厚老实,我摆摆手淡定回话:“没事没事!没烫伤,小问题而已!大哥你不用激动。”
炸虾的大哥这才冷静下来,满脸愧疚的叹了口气:“对不住了公子小姐,小人真是太不稳重了……这四串炸虾,便算是小人赔给小姐的了,公子小姐不用付钱了。”
我靠在三哥温暖的怀抱里蹙眉道:“那怎么行,买东西给钱天经地义,你又没烫着我,这点小便宜我和三哥还是不会占的。”
炸虾大哥为难憨诚道:“小姐就允许小人表一表歉意吧,哎!都怪小人太过担心临熙那边的亲人了,所以方才听见两位客官提及临熙……才会突然走神。”
三哥一只手臂拥着我肩膀,低沉问道:“你在临熙,也有亲人?”
炸虾大哥见他问了,便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点点头,用袖子蘸眼角湿痕:“是啊,我干娘就在临熙……”
我咬唇缓了缓:“那临熙那边的情况,你应该比较清楚才对。临熙那里……现在可有情况稍稍好一些?”
炸虾大哥重新拿起漏勺,摇头伤怀道:“哪里好了啊!愈发严重了!”
我不明白的接着问:“朝廷不是已经拨下了不少赈灾款了么?江都的知府不是已经在搭建临时安居点了么?朝廷可是三令五申让江都各县衙务必将百姓们转移到安全地点,一个不漏的好生安置,一定要保证百姓们的供粮,江都的知府也已经上奏朝廷,道官府已经在连夜搭造灾民安置点了,从外地调来的粮食也都分发到家家户户了,为何情况还是愈发严重了?”
炸虾大哥含泪哀怨道:“听两位方才说,两位是从京城来的,那就难怪两位不晓得临熙城那些官员的门道了!刚刚小姐你说,朝廷五十多日拨了几百万赈灾银来江都,可小姐你能想象到,几百万的赈灾银,也不过是只搭了几处安置点……
如今整个江都都在受灾,临熙城的灾情更为严重些,撇去其他几城的百姓人数不讲,光是临熙城一座城,便有百万百姓!然走运被接进安置点安置的百姓,临熙十六县加起来,也不过十万人!
朝廷次次拨款,官府次次叫穷,不少百姓都被淹死在了自家中,还有被饿死的!几百万的赈灾银,依小人看呐,官府用在百姓身上的银两数目,连五十万都没有!
而且,小姐你说错了,临熙城的水灾,从三个半月前就开始了,哪里是区区两个月。前一个半月里,临熙城的死伤数目,便已经过千了!这次大雨来的厉害,头一阵风吹雨打的,还发了几次海啸!有的百姓呐,至今还不晓得尸首何处,大约是被海水卷进了海中,进了鱼肚子了!”
“三个半月前?”三哥握紧伞柄,玉指骨节隐隐泛白,严肃道:“不对,这时间对不上。送去京城的第一道消息,是在正月十八。若按你这般说,临熙城的水灾是从去年腊月就开始了,可去年腊月,我在颍州也并未收到任何关于临熙犯了水灾的消息。”
我揪心的点头,附和道:“我在京城也没听说过……要真是去年就开始了,为何当地官府今年才将此消息呈报京都?”
炸虾的大哥捞起了炸的香碰碰的几串大红虾,边帮我用纸张包住炸虾串手拿的部位,边与我们清楚明说道:“谁知道官府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不瞒你们说,连我都是一个月前才知道这回事的!水灾刚兴的那会子,官府把进出城的大门都给封了,硬是把这消息锁死在了临熙城内!你说,这又不是瘟疫,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官府有必要这么做么!
据我干娘所说,从去年腊月初时起,临熙城就大雨不断,数九寒天里起水灾,可是少见的很呐!一直到今年正月上元节过,官府才将水灾的事情公之于众。临熙遭受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灾,百姓们都纷纷说,是帝星移位,光照到了临熙,才会令临熙雨水不止。”
“帝星移位?”我愣了一愣,恍惚中,好像明白了江都那边的奸臣们为何要将江都水灾的消息推迟了一个半月,才上奏于圣京了。“这说法,是什么时候传出来的?”
炸虾大哥把四串蘸好料的大虾递给我,“也就是一个月前吧,听说是个游方的道士说的。”
一个月前……果然,是故意给皇帝哥哥设的局。
皇帝哥哥上元之日才敬告了天地祖宗,正式着十二章龙袍为帝,接受大禹国文武百官朝拜,正月十八临熙大雨,水灾泛滥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大禹国,帝星移位,这分明就是想借此机会污蔑皇帝哥哥继位名不正言不顺!
怪不得,举国的百姓都晓得了江都大雨是老天爷给皇兄降下的惩罚,连京城的子民都开始坚信江都水灾乃是天怒,皇兄这个皇帝会为大禹国带来不幸……更有一些不知死活的朝臣竟也敢当朝逼迫皇兄下罪己诏,亲往江都祭天,求上苍收回神怒……皇兄才刚刚即位,这些狗东西就敢给皇兄来这一招,看来大禹国内的部分旧势力,是该清一清了!
握在我肩上的大手紧了紧,三哥应是也猜到了几分事情真相,面色凝重道:“真是胡言乱语,新帝乃是先皇唯一的子嗣,继任皇位乃是顺应天命,何来帝星移位一说!那些百姓们也都是道听旁说,以讹传讹,他们辨得出诸天繁星三千颗,哪一颗才是真正的帝星么。”
炸虾大哥摇摇头,双手插进袖子里冻得缩成一团:“这江都啊,都已经三个半月未见日月星辰了,还帝星呢!屁星都看不见。不过虽说是道听旁说,可有些时候,有些事,也是不得不信一下的。咱们大禹国的子民本就信奉鬼神,对游方道士的话,大多都是信的,倒也不能确定百姓们都是以讹传讹,万一是真的呢……哎!算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多说可是会掉脑袋的……”
想了想,好心提醒我们:“两位该不会也是往临熙去的吧!临熙那里,去不了喽!公子和小姐,还是别去了吧!那里水灾厉害,官府封城,别说是人了,一只猫儿狗儿都进不去!昨儿我那兄弟刚从临熙城逃出来,找到我的时候,浑身都冻僵了!背上被官兵们狠狠划了好几刀!”
我不甘心的追问:“为何不让人进出了?是怕难民涌到别的地方去么?”
“也许是吧!”炸虾大哥用旧帕子擦擦脸,郁郁道:“早一阵就封了,我要是能进得去,早就去了……我干娘还在临熙城呢,早知道上次去瞧她,我就不走了!听说官府最近又请了位修为高深的女术士,打算以活人献祭,平息天怒。
可怜我干娘年轻丧夫,老年丧子,现在身边就只有一个十七岁的孙女儿守在身侧陪伴,可、就因为那女术士的一句话,官府便把我侄女儿也给抓走了,昨儿我兄弟从临熙城逃出来,和我说,官府去抓人的时候,我干娘不许,官府就把我干娘推倒了石磨上摔晕了……
你说这都啥事儿呢!我干娘一家子,就只剩下孙女儿和她两个活人了,我那小侄女儿可是她的命根子,官府说抓走就抓走了,说献祭,就献祭了……只可惜我是一介匹夫,没有本事与官府对抗,我、我没本事,我干娘都被害成这样了,我却连去看她一眼,陪陪她都不能!我至今,还不知道我干娘的死活呢……”
大哥说着,眼泪水已经止不住的哗哗往下涌了……
“活人献祭?”又是这种破事,我不禁怒从心生,恨恨道:“真是反了天了!活人献祭同明目张胆的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有什么区别!我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术士,如此有本事,竟敢公然不将国法放在眼里!”
炸虾的大哥哽咽叹息:“听说那女术士是与宫中的祭司阁有关系,仿佛也是个祭司……总之官府很是敬畏那位女术士。女术士说了,只要找到十二名年轻貌美,身上没有胎记疤痕,且未出阁,没沾染过男人身子的姑娘,就可以设坛献祭,以活人圣洁之躯,询问天意,就能知道临熙连月大雨的真正原因,祈求老天爷收了雨劫,放临熙百姓一条生路。”
“与宫中祭司阁有关系?”我捏紧了双手,猛吸了一口凉气。的确,这作案手法像极了祭司阁!以活人献祭这种残害苍生的法子来问灵,是祭司阁那群女祭司能干出来的事情。既然与祭司阁有关,那我就更要横插一脚了!
凝眸看那位满身油烟灰的大哥,我肃色问道:“临熙城当下正在受灾,别人往外逃都来不及呢,你是真的想进去么?”
约莫是猜出了我的意图,三哥垂眸看了我一眼,却未多言。
眼前男人坚定道:“我想啊,当然想啊!我打小就是个孤儿,是我干娘一把屎一把尿的将我拉扯大的!我干娘就像我的亲娘一样,她对我的养育之恩,我今生今世都还不完!要不是干娘不愿和我家那口子住在一起,拖累我们夫妻俩,我早就将干娘接回身边赡养了!如今干娘在临熙城里生死未卜,我在外面早就心急如焚站不住脚跟了!我都已经考虑好了,再过两天,要是我还打探不到干娘那里的消息,我就是死,也要闯进那临熙城里去!”
确实是个有孝心的老实人。
我想了想,摇摇手里的几串炸虾稳重道:“你既请我们吃了炸虾,那我们也不能白吃你的东西,你若是真想去临熙城,明日一早,就去前面的九里花客栈找我们,我们正好也要入临熙城,届时可以带上你。”
“带上我?”实诚的大哥瞠目结舌,愣了一阵后,又担忧道:“可是临熙城现在根本不允进入,即便是京中来的达官贵人……也未必能进得去那道门啊!”
我淡淡道:“这个你倒是不必担心。”抬眼看了看三哥,向他使了个求帮忙的眼神后,便毫无良心的把他供了出来:“你面前的这位大人,是安南侯府的大人,他若想进临熙城,别说是几个守城的官兵了,就是知府大人也不敢挡他的路!”
三哥神色平静的抬了抬眉梢,无声的配合着我。
炸虾大哥一听我这样说了,立马慌了神,不知所措的站在细雨中哆嗦:“安、安南侯!是镇守江东的那位安南侯?!”
我点头确定:“正是。”
炸虾大哥恍惚里失了神,低声喃喃道:“那可是位为民做主的好侯爷啊!当年颍州地震,侯爷开府放粮,一座侯府救下了满城百姓!江东百姓无一没受过其恩泽……侯爷战功赫赫,年轻有为,明辨是非黑白,威名远扬啊!若真是他府中的大人……”
瞬息清醒了过来,大哥疾步绕过锅台,赶紧来到我与三哥的身前,俯身跪下磕头:“草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安南侯府的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海涵!”
三哥气度儒雅的轻颔首:“起来吧。本官此次出门办事,不想惊动太多人。这种虚礼便免了吧!”
炸虾大哥满脸欣喜的从地上爬起来,揣着袖子放心道:“有安南侯府的大人在,这样草民就心里安稳了……”
我浅浅一笑道:“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时辰也不早了,我和三哥就不耽搁你做生意了。明早记得去客栈找我们的队伍。”
“好好好!草民定不会忘记!”炸虾大哥连连开心点头。
我举着手里的炸虾,回头与玄衣墨发的俊朗男子轻轻道:“咱们回去吧三哥。”
他撑伞放开了我的肩膀,广袖负在身后,答应道:“好。”
回去的路上,街上的小雨倒是越下越大了,头顶的油纸伞传来了愈重的噼里啪啦响声,我将炸虾串分给了他两串:“呐,尝尝。”
他扫了眼炸虾,摇头:“我不饿,你吃吧。”
我执意要给他:“用你的名号换来的,你不尝尝?”
他撑伞惬意道:“不了,我不贪吃。”
我闷闷不乐的收回了炸虾:“你该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方才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把你的身份给抖了出去,还借你的名号行事……”
“我的身份原本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单手撑伞,回眸温柔的瞧着我,“我的名号也不值钱,你想用,随时都可以。”
原是句极柔情的话,可我却听准了不值钱那三个字……总觉得他这三个字,别有深意。
停步在了雨中,我转身面向他,委屈兮兮的试探着问:“三哥你不会是觉得,我用你的名号只换了四串炸虾,有点少了吧……可我若是再多换几串,也吃不下了啊……下次,下次我尽量换点值钱的!”
他被我一句话逗得朗笑出声,藏了星渊的眸眼里蕴满温情,眉眼如画,温柔似水的抬手摸摸我脑袋,用伞遮住了斜擦过我后背的雨粒,无奈道:“我的意思是,我的名号,只许你用。在你这里,用我名号不用付钱。”
我似懂非懂的哦了声:“这样么?”想想觉得也没什么好琢磨的,开心的往他身前凑近一步,“三哥,明天到了临熙城,咱们就该分道扬镳了。不许……咱们现在定个约定可好?”
他嗯了声:“什么约定?”
我小心翼翼的说出了心里的那个决定:“两月之后,我们京城再见,届时,我去安南侯府找你。”
他眉眼俱笑:“进得去侯府大门么?”
我傲娇的哼了声:“你可别小看我!这整个大禹国,就没有我进不去的地方!”
他佯作明了,“翻墙?安南侯府,有狗。”
“……”他这是在瞧不起我上羽凉娍!我上羽凉娍私闯民宅还需要翻墙么!“才不是,我要光明正大的从侯府正门走!翻墙配得上你家妹妹我的身份么?”
他柔柔道:“那你可就要被安南侯给抓包了。”
我胆大道:“抓包就抓包呗,我又不怕他。”
“不怕他的一百斤重大砍刀?”
“……我有绝招,让他不敢亮刀!”
“是么?不如说来听听……”
“不可说,不可说。”
我家老爹的冷宫我都敢进,我哥哥的皇帝寝宫我都不晓得闯了多少次了,区区一侯府,我还能怕他不成?
虽然安南侯那一百斤的大砍刀的确挺吓人的,我甚至都已经想象到了我去侯府找他要人,他提刀将我撵的满府跑的画面了……
老天爷啊,你说同样是二十三岁,同样是男人,同样会武功……安南侯与神仙哥哥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甫一进客栈,便见到莲枝焦急的提剑在客栈里踱步,而小黑与砚北两个忠心耿耿的侍卫正搬张桌子坐在门口挡路。看到我安然无恙的同三哥一起回来了,小黑砚北两人欢喜的从桌子上跳下来,笔直的站到一边去,恭敬的揖手给自家大人和我行礼:“大人!良辰小姐。”
“大人!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