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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前一片氤氲的苦笑道:“师父,是不是因为你晓得,我若在十八岁那年死去下了地府,或许又会转世投胎,进入下一世,兜兜转转,没完没了,永远都无法历完这场劫,所以你才索性,用这种法子一直把我留在世上?
还是因为,有旁的原因……你怕我在历劫途中死掉,魂飞魄散,这才逆天而行,用这个法子强行为我续命?总之,师父向来最疼我,师父这样做,肯定是为了我好,肯定是希望我活下去。
但是师父,你为徒儿选的这个法子,却是个让徒儿最痛苦的续命之法。失去全部所亲近、所珍惜的人,孤独的在世间活着,真的很难,很煎熬。”
“白露……”师父欲言又止。
师娘拧眉深深瞧了师父一眼,缓了缓,道:“小白露才刚刚醒过来,想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有些事,现在不适合纠结出个所以然。”
师父也趁机顺上师娘的话题,“啊对对!白露啊,你先躺一会儿,我去给你熬补药。”
“师父……”我还抓着她的胳膊不想让她走,可师娘却是手快的往我眼前一挥,将我给一道金光迷晕了过去。
后来,意识朦胧里,我听见师娘那清冷的声音于头顶淡淡响起:“你这辈子的大半修为,都用在了这个灵印上,这样做,真的值得么?或许,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该发生的,阻止不了。”
“我自知,你我都是为了辅佐历练她而生,不该对她做太越矩的事情,可我是她师父啊,我将她当做亲闺女养,养了这么多年,若说没有私心,那必然是不可能的。我真的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去殉劫,君哥哥,你就让我,再任性一回吧。”
“你我已经逆了天意,现在覆水难收,说什么都迟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属于你我的天劫就会降下,到时候,你我便会归于来处……化为那一影了。也罢,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但愿,天劫能晚来一日,如此,你我便能多护她一日。”
“所谓劫难,瞬息万变,因你的这方灵印,因他的不合时宜出现,小白露的命格已经非你我能掌控了。终有一日,你我会离开她,还是要教会她坚强,在我们走之前,多磨练磨练她吧。”
“君哥哥,这一生,你悔么?”
“你我是注定的夫妻,自诞生时起,我的心中,就独独你一人。莫怕,天涯海角,碧落黄泉,你我生在一处,即便死,也要死在一块才行。”
“君哥哥……这辈子有你,真好。”
——
后来大约是因为被师父灌了太多灵力,半仙之体暂时恢复了过来,所以我眼角的这枚彼岸花又变得艳丽了许多。
没再听见镇子里有人过世,我便也没再执着的拽着师父纠结我眼角这鬼花又是吸了什么人阳寿的问题。
我觉得,师父应该有办法,阻止我眼角的鬼花再害人。
虽然我以前从没存心害过人,可那些无辜的村民的确是因为我而死,我手里染了这么多条性命的血债,再染下去,我实在承受不住。
爹娘没了,哥哥没了,孩子也没了,有那么一瞬间,我也有了一死了之的可怕想法。
但是看见还围在身边懂事听话,细心安抚的宋连与小蝴蝶,我又不禁打消了这个乍起懦弱的想法。
我要是死了,师父该怎么办,宋连与小蝴蝶该怎么办?
至少这世上,还有值得我撑下去的人。
“近来小露的气色是好了许多,照着这个恢复速度来看,应该用不了多久,小露就能大好了。”陆清明今儿心情不错,一早就没安好心的扶着我去田间散步了。
我昂头看了看浅蓝色的天,深呼了一口自由空气,苦笑道:“身体能好,心却是好不了了,终于又成了孤家寡人,这种滋味,委实让人心酸。”
“没关系的小露,孩子,以后还会有。”他像个虔诚的信徒般,从身后变出了一束属于春日的山野鲜花,送给我,悉心安慰道:“该是你的,旁人抢不走,不该是你的,你拼尽全力也得不到。我活到这么大,唯一学会的两个字,就是认命。有时候选择认命,会轻松很多。”
我接过花凄然一笑,“认命容易,放下难。就像,你能忘掉小时候所经历的悲惨遭遇么?你能轻易原谅,那些曾经伤害过你,伤害过你母亲的人么?”
他眸色渐沉,目光愈发变得凛冽:“当然,是不能。”
我沉笑道:“那不就得了,别人带给你的伤害,是烙进灵魂,一辈子都无法痊愈的。说原谅,太假。说放下,也太大言不惭。”
“无妨,小露,清明哥会陪在你身边的,你我便做一对互相帮对方舔舐伤口的小兽吧。心里委屈,就和清明哥说,清明哥永远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我捧着花强颜欢笑,“其实出来走走,是心底舒服了许多。这些天都在床上躺着,都快闷死我了,你也知道,我师父这个人比较不讲理,平日里除了我那师娘的话以外,谁的言语都不听,她这几天根本不许我下床,不许我见风,我觉得我再不出来接接地气,整个人都要发霉了……不过,清明哥,你把我带出来了,等会儿回去她肯定要对你大发雷霆的。”
“发便发呗,我既然将你带出来了,肯定是已经做好了挨训的准备。”他理直气壮道。
我拿着花迈过一条小水沟,“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咱们一起到这玩过,你那时候还教我摸鱼来着。”
他的眼神下意识柔和了几分,唇角上扬,隐约有几分真情流露:“嗯,你小时候特别胆小,连鱼都怕,我抓给你的鱼,你都没拿住,一撒手就把它们全放了。”
“我那时候还小嘛,放到现在应该就不会了。记得小时候,他们所有人都不爱和我玩,还总是欺负我,只有你一个愿意为我出头,愿意保护我。”
“还不是你小时候长得太可爱了,让我,一见倾心。其实小时候欺负你的那些孩子们,他们都不是存心要伤害你的,只是他们的家长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给他们灌输强烈的世俗观念,让他们以为,你父母这行当,就是丢人,就是羞耻,低人一等。
况且,连他们的家长都总是欺负你,更何况是他们自己了。有时候他们的家长还怂恿他们伤害你,就让他们自小就形成了一种欺负你是对的事的错误认知。
他们欺负你,会获得夸奖,久而久之,不欺负你的人,反而成了他们眼中的异类,不合群。没有人想成为异类,想被群体排斥,所以,就只能牺牲你,成全他们自己了。”
“那你呢,你为什么会选择做这个异类?”我轻轻问他。
他想了下,道:“那时候还小,当时具体是怎么想的,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我爸妈以前也一直不许我和你们家有接触,有来往,一开始的时候,我对你家的印象,也不太好。
直到有一天,无意撞见了你被别的同学欺负,棍子打在你身上,你却一声不吭。石头砸在你的脑门子上,你只是抱膝坐在地上抬手揉了揉,面不改色。你很坚强,没有像别的小姑娘那样,被欺负了就嚎啕大哭,你很沉静,眼睛里的光,透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而且,你小时候真的长得挺可爱,让我一眼就喜欢上了,所以我才会奋不顾身的过去帮你赶走那些小混蛋。
其实,时至如今,我也没有分清楚,当初是因为欣赏你的坚强,还是喜欢上你的皮囊,才会护着你,帮你做主。也许,是两个都有吧。”
欣赏,喜欢?
我无奈苦笑。
假如长大后他没有改变,那他应该会是个好哥哥吧!
只可惜,见识了他冷漠无情,拿我当猴耍的样子,所以纵使他现在当我面怎样立人设,我都无法再被他蒙蔽了。
“明天就是除夕了,这一天一天,过的真快。”我唇角噙笑,拿着花轻声感慨。
他也温和与我攀谈:“是啊,今年不出意外的话,我陪你过除夕。今年的希望是,白露妹妹能早点功德圆满,回冥界,做冥帝。成了冥帝,就没有人再敢欺负你了。”
“神仙有神仙的好处,凡人也有凡人的快乐。”
他突然停下来,转身面向我,双手握住了我的双肩,目光真诚的向我道:“小露,不管你是神仙也好,还是凡人也罢,我都想,照顾你。小露,我想追求你。”
“追求我?”我觉得好笑,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看淡一切,想了想,道:“可我已经是有妇之夫了。”
“你还打算,和他继续做夫妻么?”他认真的问。
和他继续做夫妻?这的确,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本想再寻旁的说辞搪塞他,可我却陡然敏锐的感受到了附近有白旻的气息出现……
是他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虚伪的抿唇冲陆清明笑了笑,主动张开怀抱,搂住了一袭白衣的陆清明,在他的无比震愕下,下颌倚着他肩膀,轻描淡写的道了句:“嗯,其实换一个,也不错。”
我就不信这话,气不死他!
陆清明大抵也是没想到我会这样简单的就答应了他,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欣喜至极的亦抬袖搂住了我的身子,激动开心道:“小露你这是,愿意接受本少君了?小露我就知道,你心中还是有我的!”
有你、个鬼!
本着演戏要敬业,演全套的原则,我一直在陆清明怀中待到那缕熟悉气息消失,才有几分嫌弃的从陆清明怀中出来,故意吊着这男人的兴趣,欲迎还拒道:“接受你,现在还不行。”
“小露。”男人紧张了。
我抿了抿唇又笑道:“等我和他离缘,没了夫妻身份后,我再接受你,这样,是你对最起码的尊重。”
幸亏是理由够正当,够冠冕堂皇,这才让他即便想反驳,也驳不了。最终只能落的空欢喜一场,还没法生我气。
那厮在心底打了半晌的歪主意,方做出一副清风明月般温柔的姿态,抬手摸了摸我的脸,深情冲我弯唇一笑,宽纵道:“好,我等你慢慢来。”
“嗯。”我捧住那束有点焉巴的野花,转身打算折回家里。
都出来溜达这么久了,再不回去我师父又该拆家了。
——
一回家门,如意料中的那样,我师父上来就把陆清明给狠狠教训了一通。
而我,她老人家则看在我身子不好,刚刚小产还在坐月子,不能受气的份上,只简单责备了我两句,就把我放回房间休息了。
于是倒霉的陆清明就悲惨的一人扛下了所有过错……
但,反正他皮糙肉厚,当初白旻将他打的那么惨,他都能没几天就痊愈了过来,现在挨几句骂而已,委屈不了他,也不能让他掉块肉。
揉了揉有点痛的小肚子,我锁上房门,腿发软的忍着冬天的凉息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了下来,在衣柜里挑了套毛茸茸的睡裙换上。
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我这才坐到大床上,轻轻给自己揉小腹。
小产也是产,身子受损不说,还总是脏兮兮的,还好路上没被陆清明那个狗东西给发现了,不然真就是丢人丢大发了。
扯过床上的被子,我颓废的歪身倒在了大床上,将自己给裹得严严实实。
突然发现,师父不许我出门,不许我下床,还是有道理的。
目光呆滞的盯着床内侧罗帐上密绣的殷红桃花,我瞧着瞧着,就想到了梦里那个可爱乖巧的男娃娃……
心里头倏然压抑的难受,我阖目,歪头枕着绣花枕头一遍又一遍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你,对不起……孩子,我不配做你母亲,对不起……”
掌心揉着那可以明显感觉到平坦了下去的小腹,我悔不当初的黯然流泪:“如果早点离开他,或许就能保住你了,对不起。”
泪水一点点没入了厚厚的枕头里,我心情压抑的连连喘息。
忽有风铃声从门口方向传了来,我记得早前见到花藜在玩一串风铃,想来这会子又是她偷偷溜进了我房间……
缓缓靠近的气息是股子好闻的百花香,记得前世,这是我最喜欢用的香料,彼时花藜每天清晨都会在春帝宫焚一炉百花香,香味自然清浅,且沁人心脾。
许是日日被百花香熏多了,以至于后来我的所有罗裙上都沾染了这百花味。
曾几何时,白旻还误认为,这百花香,是我体肤自带的内香。
可我哪有他那么好的运气啊,他的莲香,才是与生俱来的体内香。
上羽皇族,凉娍帝女……是啊,原来我才是真正的凉娍帝女,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在前世,便与白旻情深似海,两情相悦,那时候,他是大禹国不可一世的白侯爷,我是大禹国最尊贵无匹的凉娍帝女。
我的父皇,仁爱苍生,泽被万民。我的皇兄,杀伐果断,下手利落,若非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应该也能做个好帝王吧。
皇兄他,活的太苦,他的前半生,都在被人利用,被困在自己亲爹做的局里出不来。
他以为,是父皇杀了他生父,害了他生母,他将养育自己长大的唯一亲人,视为仇敌,令自己沦为了他人泄愤的棋子,到头来,却落了个一无所有的下场……只好在,他终归还是醒悟了,下半生过的,也算是圆满。
我的皇弟,上羽景云,乃是继白旻之后的又一位仁德君王,一生轻赋税,重农桑,选良臣,开科举,成为了百姓口中流芳百世的穆景帝。
前世种种,犹在眼前,旧人不在,爱人近在咫尺,却认不出来我。
若非我没了孩子时遭受的打击太大,才碰巧记起了这些事,恐怕他一生,都会被一个冒牌货迷了眼。
最爱自己的人,却认不出来自己,这说出去,是件多么可笑的事情啊!
那百花香愈发逼近了,细细品嗅,里面竟然有丝血腥味。
“花藜,这香的味道不对,你往里面添什么了?该不会又是什么补血的东西吧?别补了,我这几日身体里的血,多的不正常。
再补,什么时候才能干净……而且一想到我的孩子变成一滩血水没了,我就挺难受的。我不想吃补药了,不想喝红糖水了,我什么都不想吃,吃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明天就过年了,这几日集市上一定很热闹,明天咱们偷偷去镇上吧,我想去看看外面的风景……家里太冷清了,这些年来,还没过过这么冷清的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