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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的轻声啜泣了起来,我咬紧牙关,颤着声道:“怎么会,他怎么能这样做,杀了我的孩子,还要杀我的师父么!他难道,真的想将我身边所有人都杀光,才善罢甘休吗!”
“白露……”师父也主动抓了下我的手,指尖碰了碰我的脸颊,安抚下激动的我,满嘴鲜血的接着气若悬丝道:“他、不是……”
我低头,泪水吧嗒吧嗒砸在她的身上,苦痛续上师父的话:“师父你想说,他不是好人,对不对?师父,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师父却无力的摇头,看着痛不欲生的我,嗓音细若蚊蝇的解释:“不、不是他,他没杀我……”
“不是他……”
这三个字,我听的尤为清晰。
像是在一片混沌中突然觅见了一缕透过层层迷雾的光,我被攥痛的心,也终于好受了些。
可不是白旻,又该是何人?!
我搂着师父苦苦追问:“是谁!到底是谁害了你与师娘,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师父却阖目摇了摇头:“天意、而已……是、蛇王与乔、芊芊……趁我们雷劫、已、已至,化、化成白、白旻的样子,来杀我们……设计让、花、花儿看见……紫渊、是来救、我们的……咳咳。”
她说着,又张嘴吐出了两口鲜血,伸手忍着痛来摸我脸,不舍的低低道:“不、能再保护你了……我的、孩子……他们在山中、设了,大阵,我们本想、替你挡下这一劫,可、上苍不给我们这个机、机会……我把、你交给紫渊了,他、是真的爱你……白露儿、有他保护你、我们放心……露儿,当心、当心陆清明……我、”
突然呼吸愈发急促,喘到话都说不出来。
我见状心疼的给师父抚着胸口,企图帮她顺顺气,不知所措的哭着求她:“师父你别走,别走……”
“孩、孩子、没……”师父仍想同我交代些什么,可是现在的她,太痛苦了。
我搂紧师父不许她再说话了:“师父别说了,别说了,徒弟带你回家找人医治,你太痛苦了,别说了,就当我求求你了!”
可她却猛地用尽全身最后一股力气,推开了我,径直朝地上那名身穿黑色风衣的俊逸男人扑了去……
抱紧了他,凝噎着道出了此生的最后一句话:“君哥哥……你等等我,等等我……我来陪你……”
话音落,她亦是倒进了男人的怀中,阖上双目,唇角带笑的彻底绝了气息。
“师父!”我撕心裂肺的痛吼,不等我伸过手去抓他们,他们夫妻俩的身影便化作点点星光,朝九天之上飞了去……
“师父,师父!”我无力跌坐在地上,只能对着眼前那摊血迹痛哭涕零……
“小白!”男人听见了我的哭喊声,一袖子拂开了苦苦纠缠他的花藜,瞬间化身在我眼前,蹲下来扶住我的双肩,担忧的唤道:“小白,小白你、节哀。”
“节哀?”我双眼噙泪的恨恨盯着他,赌气的抬手一把推开了他,崩溃的冲他大吼:“你还想如何对付我!你夺走了我身边一个又一个至亲,你害我没了亲生骨肉,害我没了这世间唯一对我好的师父师娘,你害我苦苦辗转世间千年,害我此生无依无靠,这一世,这永生永世,我都没有师父了!我都没有亲人了!你当真要杀尽我身边的所有至爱吗!白旻,你好狠、好狠的心啊!”
“小白,我没有,你信我。”他伸手还想来触碰我,我却是故意侧身躲了下,对上他那双泪影斑驳的金眸,凄然苦笑,泪流满面:“信你?我这辈子,做过最蠢的事情,就是信了你!信任二字,于你来说,格外廉价!白旻,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他见我情绪愈发激动控制不住,心疼的靠过来强行攥住了我的两条胳膊,拧紧眉头颤抖着小心祈求:“小白,究竟要怎样,你才能相信我?小白!我怎舍得这么伤害你!我怎舍得一次又一次的夺你至亲,忘川的死,当真不是本帝所为,本帝敬重忘川师父都来不及呢,又怎会杀了她!小白,就当是本帝求你,再给本帝一次自证清白的机会,小白!”
“自证清白?”我恍若在听一个笑话,心如刀绞的又一次挣开了他的双手,愤怒绝情的同他一字一句道:“白旻,你现在有何资格,求我再给你自证清白的机会?哈?白旻,你还记得上一世,你我之间的约定么?你还记得,当初你对我的承诺么?”
一把扯过他的手,我颤着指尖与他十指相扣,掌心相合,嗓音哽咽的疏冷同他说出了上一世,他与我许下的那些耳畔温存誓言:“你说,不管今生如何,来世如何,即便到了碧落黄泉,即便再转世,记忆已不在,你也会在茫茫人海中,寻到我,你也能在第一眼瞧见我时,便能认出我,牵住我的手,带我找到回家的路……
白哥哥,白侯爷,三哥,可是现在呢?重来一回,你不但认不出我,还仅凭一块玉佩就将别人认成了我!当年说好不离不弃,勿失勿忘,仅仅只是千年而已!
千年时光,你便将我彻底忘却了,说好的会来茫茫人海寻找我,会带我找到回家的路呢?可现在,你却亲手毁了我的家!
你知不知道,你在外平乱上战场厮杀的那段时日,我都是怎么渡过来的!我被囚禁在深宫,我被得势小人一遍又一遍的欺负嘲讽!
我病痛缠身,怕冷,头发大把大把的掉,我一次又一次的提笔描绘你的模样,我的手,最后连笔都拿不起来了!
临死的那些天,我疯狂的想见你,我既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又害怕你没有与穆昭太子接上头,没有成功达成联盟,被皇兄迫害,我想见你,却又在心里无数次祈祷你不要回来,不要回皇城!
为了给你留条后路,怕你起兵失利,最终沦为了皇兄的阶下囚,我用皇兄的身份做交易,承诺只要他不杀你,我就替他证明他的身份,昭告天下他就是皇家正统。
我顶着皇兄的勃然大怒,朝他磕头,求他别杀你,留你一命,哪怕是削职贬为平民,夺了你安南侯的身份,只要你还活着,就好,一切就好!
我想见你,又见不着你,最后只能将你的画像铺满整个大殿,夜夜与你的画像同眠!你知不知道,葬身火海的时候,我听见了你的声音,心中多欢喜,却又多担忧,我至死,都在牵挂着你,我一遍又一遍的向你哭喊,你不该来,不该来……
下黄泉的时候,我执意要在阴间等着你,我在忘川之下,苦苦等了你一千多年啊!这一千年里,我看遍了数不清的鬼魂从头顶走过,那人影重重,却无一是你。
直到二十多年前,我在下面察觉到了你在颖华附近出现,才肯喝孟婆汤,转世过来找你……我这一世,本就是为你而来,可你呢,早就忘记了我,早就不要我了!”
听着我的痛苦控诉,听着我的头次提及这些事,他僵了住,不可思议的凝望着我,眼下潮湿,越聚越深。
似是陡然间突然认出了我,他哑着嗓子,沉沉的试探唤道:“你是,辰儿……”
我将手从他的掌中抽了出来,摊开掌心,把掌中那朵金色花盏送给他看,深呼了口气,道:“这双生九霄花,总不至于被夺走……白旻,你好狠,记得身畔所有人,却独独不再记得我。
白旻……你放了我两辈子鸽子,每一世,你都说爱我,都说会娶我,可最终,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一世,你虽然娶了我,虽然兑现了你昔日的承诺,可你却、亲手毁了我的家,毁了原本我所拥有的一切……我的至亲至爱,都在你的狠心摧残之下,撒手人寰。
白旻,早知与你在一起,须得付出这样重的代价,我宁愿,永远被封印在忘川之下,不见天日。我宁肯永生永世,与你死生不复相见!”
“小白,辰儿。”他声音沙哑,极为难听,红着眼眶心疼至极的凝望着我……骨若修竹的大手轻轻抬起,却在抬起了一半时,又颤颤的收了回去。许是害怕再次伤害到我,他阖目自责,愧疚凝噎:“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没用,竟让自己心爱的女人,为自己受了这么多苦。我早便该猜到,你才是真正的良辰,我早便该发现,那个女人欺骗了我……是我混账,是我,亲手将你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辰儿,小白,本帝,负了你。”
我昂头苦笑,一双酸痛的眼睛被泪水涨的刺痛:“你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当年大禹国的种种,我从未后悔过……只是,安南侯值得,紫渊大帝,不值得。”
“小白……”
“走啊!我不想看见你,你滚,滚啊!”我疯狂的大吼着驱逐他,他自是不肯轻易撒了手,“小白,不要……”
直到我一个气急攻心喷了口血出来,他才终是痛苦阖目,含泪接受了我的驱逐:“好,小白,我走,你别这样……我走……”
随即化作一道金光,一晃眼,便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见他离开,我这才终于有了一丝丝放松,身子瘫软跪坐在地上,捂住了方才哭的抽痛的心,大口喘了好一阵,才让自己有片刻好受。
“殿下,殿下。”花藜哭着跪倒在我身边,委屈的搂住了我的胳膊,红着眼眶抽泣着关心我:“殿下你别太难受,你怎么又吐血了殿下……都怪他!都怪紫渊帝君!
要不是他,殿下你怎么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上辈子他辜负你,欺骗你,这辈子他又要这么伤害你,我就说嘛,他就是殿下的克星!
他可以对世人心怀怜悯,却从来都不曾心疼心疼殿下,他杀了忘川大人啊,他杀了君大人啊,他怎么能这样狠毒呢!”
“狠毒?”我强撑着身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抬袖抹了把眼角的冰凉,情绪稳定下来,冷淡道:“杀师父的真凶,不是白旻。”
花藜嘴一瘪,哭出声来:“殿下……你现在还在为紫渊大帝寻借口!奴婢分明看的清清楚楚,就是紫渊大帝打死了君大人,还一剑捅进了忘川大人的身体……殿下,你清醒一下,好不好!他都这样伤害你了,这次死的是忘川大人,下回,还不晓得死的是谁呢!殿下,他这是在把你往死路上逼啊!”
我伸手将小花藜也给拽了起来,身心疲惫的浅浅解释:“的确不是白旻,师父方才吊着最后一口气,告诉了我实情。
他们是因为我,才遭了雷劫。是云池联合蛇王在背后趁机偷袭她们,化成了白旻的样子对她们下死手,又故意引诱你看见白旻杀了师父那一幕,让你我,都误会白旻才是杀人凶手。至于白旻出现在这里,实则,是为了救师父。
云池这一招,走的果然精妙,杀人的全身而退,救人的反而成了真凶。既除去了我师父,又离间了我与白旻的感情,让我无法再信任白旻,从而逼走白旻。你说的对,这次是师父师娘,下次或许就该是宋连与小蝴蝶,是你,是我了。”
“殿下……”小花藜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泪眼朦胧的小心翼翼试探问:“您、说的都是真的么?您怎么会知道云池?云池那个女人不是被帝君给流放了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睨了她一眼,轻叹道:“我说的自然是真的,花藜,黑白无常当年封印了你转世为人的记忆,本王现在只要解开你当初在大禹国生活的那七十二年的记忆,你就会相信本王所说,不是替他狡辩,而是实情。”
“大禹国?”花藜咬住唇,纠结了很久,“我、奴婢怎么会也在大禹国生活过?”
也是时候,解开一切谜团了。
我抬指往她眉间轻轻一点,顷刻间,便将她被禁锢的那一世回忆给唤醒了——
她踉跄了一下,陡然睁开一双清澈水眸,眉心处,一朵栩栩如生的白桃花悄然描绘清晰了轮廓……
“公主。”她着急回眸看向我,震惊之余,却有欣喜:“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当年我害怕殿下一人去凡尘历劫会出什么事,就求了黑白无常两位大人将我也送到您身边,让我转世,继续做你的丫鬟。
两位无常老爷虽然答应了我,但是也向我提了要求。无常老爷说,为了不影响殿下历劫,殿下若是一世过罢未能归位,我寿终正寝,重回冥界时,就要将前尘之事全部封印,忘却大禹国的一切。
我现在,终于想起来了……我的那一世,过的很幸福,儿女绕膝,子孙满堂,崖魇哥哥对我很好,好了一辈子。
但是殿下,你走了以后,陛下、侯爷他一点都不好,他没几年,就把自己的身体给累垮了,他朝朝暮暮思念殿下,他金口玉言亲自下旨废除活人祭祀的恶习,却在那年闹天灾的时候,把自己烧了祭天。
所有人都觉得他彼时是为国为民,操劳过度,生了魔怔,可是只有我们这些一早就守在殿下与陛下身边的人才知道,陛下他是在用自焚的方式,惩罚自己。
他是在责怪自己当年没能救下你,那么多年了,自从殿下以身祭天那日起,陛下就没有原谅过自己,从来都没有!他是想感受一下,殿下您曾经感受过的痛苦,他是想与你,死在一处……殿下,陛下他,真的过的好苦啊!”
我平静的抬手,为花藜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沉声道:“所以,再怎么说,他曾经也对我动过真感情。他是我三哥,是陪我长大,教会我习字吟诗,乘风御水的白哥哥,他再怎么犯糊涂,也不会杀我在意的人。他后来,虽然变了很多,但他是神,心怀苍生的神,原则问题,他绝不会错。”
“殿下……”花藜眨了眨朦胧的杏眼,不明白的问我:“那殿下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为什么要凶紫渊大帝,还把他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