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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下午,第五节课的铃声刚响,操场上就沸腾起来。
所有班级倾巢出动,每个班自带椅子,按间操顺序就坐操场,开学典礼即将开始。
操场上三千来人黑压压的。
从初一到高三,学生们的年龄跨越六岁,身高和面貌也依次在变,有的学生就是从初一开始,每年变个地方,最后坐到高三那行,他们在这个校园六年了,最后一个开学典礼表现得成熟沉默。
老师们也搬出了椅子,坐在学生对面,二百来人规模也不小,领导在最前排,他们的桌面铺上了红绒毯,上面一摞摞证书,一堆堆奖品,一朵朵大红花。
开学典礼也是一场师生表彰大会。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教师集会时最能发现小团体。
在最边缘的一个角落,报团取暖坐着一撮人,表彰和戴大红花的事从来与她们无关。
所以找座位时,阴阳怪气地说:“咱们有自知之明,坐这吧,别碍事碍眼”。
她们翘着二郎腿,以一种超然物外的姿态旁观这个场面,开学典礼对于她们来说是躲不过去的痛,不参加不行,参加只能当陪衬。
这撮人里就有唐老鸭。
她一边和麻友们偶尔窃窃私语一边用眼睛寻找,找那个她最恨的,却最忍不住观察的人。
整个初一在会场最东边,她半天才发现章红梅,见她从队伍后面往前走,像在人海里游。
游出人海时,发现她穿件大红丝绸衬衫,束进黑色的修身裤子里,人动衣衫动,人不动,长发飘飘动。
唐老鸭憎恨地却详细地把她打量完毕,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扭过头。
麦克滋滋响了,大会开始。
每年的程序都大同小异,唐老鸭懒得认真听,她只盼着快点结束这种类似丢人现眼的洋罪。
她唯一自豪的,大会是她丈夫主持。
每个环节都是他拿起麦克宣布,他举止得体,串联词也恰如其分。
他的声音在操场上空回荡,原来,他的音色那么动人心魄,她以前怎么没注意?
她双臂交叉在胸前,时不时看一眼她的丈夫,眼里爱意满满。
新生代表发言时,一个女孩轻盈地走到麦克前,她豆蔻芳龄,午后的阳光下,似一朵未绽小荷娉婷于水中央。
男生们直着眼睛伸长了脖子,这是哪个班的学妹?
老师们互相爱慕地在询问,这是谁家女儿初长成?
红梅自豪地默然不语,那是她的爱徒小旭。
小旭落落大方,她的天籁之音通过麦克,在这个下午,在三千多人的记忆里留下了她的清纯。
唐老鸭听得恹恹欲睡,突然她的耳朵眼里飘来“章红梅”的名字,她一激灵,赶紧往前看。
只见章红梅从班级前部站起身,她那里到麦克距离很长,她神色庄严地走来,红艳艳的衬衫轻拂着,发梢在身后被风托起来。
从桌上那些大红花旁走过,而她像一朵行走的花。
站在麦克支架前,她面向学生们,背对着老师们,唐老鸭一惊,章红梅要发言?
唐老鸭的耳朵里灌进了章红梅的声音,比讲课时更轻柔慢细,她不听都不行。
只听章红梅说:“初一716名新同学们,欢迎你们来到这里学习。
12年前我和你们一样,背着大书包踏进了初中的校门。
现在我成了一名老师,和所有老师们一起,在这里迎候你们,希望你们在这三年中健康成长,珍惜时光。
羽翼丰满时,飞向更宽广的天空;
我还要向高一的新同学表示祝贺,祝贺你们成为了高中生。
众所周知,我们学校不是重点,不是名校,但你们的青春不会因此有任何逊色,这三年是你们生命里最值得怀念的三年。
未来一切皆有可能,你们选择走进高中课堂,就赢了。
我一个中专生羡慕你们。
……”
这些话传进布莱克的耳朵,他最能体会她的心情。
她多么羡慕能读高中的孩子们啊!
如果她读高中,那么今天她不会站在这里,她会站得更高,舞台更绚丽。
布莱克深有感触,他老婆是另一种感触,唐老鸭看了眼她的麻友们,酸溜溜地说:“教师代表?别代表我!她不配”。
麻友们百无聊赖的怨气无处发泄,正好有人掘开豁口,牢骚一泻千里。
这个说:“呦!她不就是戴花冠照相的那个吗?今天不戴啦?”
那个:“不就是大会表扬的那个吗?手指伤了还不下火线?哪天我也买几米纱布,我把胳膊吊上,专门在领导眼前晃悠,完了我也能受到表扬,这辈子还不知被表扬啥滋味呢”!
另一个:“你脑袋掉了也没人看得见!你不行!你不入眼”!
她们愤愤不平,对一个与她们从未有过交集的人冷嘲热讽,只因她刺激到了她们,她们看她不顺眼。
唐老鸭反倒不说话了,她含笑不语,就像扔下一个火种,她只需隔岸观火就可以了。
看来发动群众的力量才有力量,她忽然获得一个灵感,哼,走着瞧!
“同学们,想知道翱翔的感觉吗?那就努力学习吧!学习给你们插上飞翔的翅膀,飞得越高越自由!”
章红梅讲完了,又深鞠一躬,她往回走了,一年四班远远地爆发出一阵欢呼,她的学生们站起来鼓掌喝彩,迎接他们的老大凯旋。
三班呆愣片刻,他们一看,四班是兄弟班,章老师也是他们的英语老师,怎能不捧场?接着掌声雷动;
五班一看,四班是友邻嘛!支持一下,掌声也响起来,一波接一波,整个初一沸腾了。
有的班级尤其后部,甚至不知怎么回事就鼓掌,只要声大就是赢!
初二一看,干嘛?较劲是不是?好吧,他们的响声带着竞争,比初一响。
就这样掌声像海浪,一浪接一浪,接到高中。
高一似乎早有准备,有人站起来组织,喊口号:一二,嗷……;
一二,嗷……。
他们更直接,大吼!
那可比掌声震撼,像海啸。
高三比较沉稳,海浪落在那里像被吞没了,正在大家以为他们偃旗息鼓时,高三所有人起立,他们个头最高,声音最洪亮。
一人喊口号,众人齐声吼:不负众望!做出榜样!
震耳欲聋连吼三声,速战速决,又齐刷刷坐下。
开学典礼常有,这场面不常有,老师们的嘴巴张着,眼睛呆着,大校长压阵似的沉着脸,老佟和布莱克开心地笑着,指点着:“到初三啦,到高一啦,高二啦,哈哈,高三老大哥啦”!
红梅正走到一半,她站在那里。
就像谢幕时观众太热情,不忍走开,其实她傻掉了。
所有声音平息后,她才走回一年四班。
这个发言得到了有史以来最热烈的掌声。
布莱克拿起麦克主持时手还在颤抖,他昂扬地宣布下一个环节。
这也是最眼气人的环节---领奖!
各种奖:
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各种标兵;
优秀教师,优秀班主任,毕业班达标。
学生又一阵骚动,教师们这边开始活跃,不停地有人出去回来,带着大红花,拿着证书,抱着奖品的成年人,脸上掩饰不住的自豪。
虽然奖品只是个被罩,床单,这些谁家都能买得起,但那是不一样的,是荣誉,是肯定,是汗水换来的。
得奖教师有一半以上,班主任全有奖品。
这些人都是辛苦工作的模范,是他们撑起学校这片天空。
最难受的人又如坐针毡了,老唐她们身边,同事们走马灯似的出出进进,归来互赏床单花色,被罩质量,打算给谁铺,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老唐她们肃静地,尴尬地坐着,像孤岛在遭罪。
大会终于结束,她们拎起椅子就消失了。
操场疏散了半节课,同学们回到各自班级,操场平静了,鲜花呀,掌声呀,在成堆的白云下,远去了。
一年四班意犹未尽地互相说着。
红梅小心地摘下她的大红花,琢磨着放哪里呢?
她打量着黑板,这时高大的体育委员走过来,抬手就把大红花挂在黑板最上边,正中间。
这朵花,是她们一年四班的全体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