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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告诉冰琼一个什么故事呢?
她接住飘来的黄叶,凑近鼻翼,沁入一丝轻苦,她微笑着,想着想着,心就沉浸在回忆里,她说:“十一年前的此时,我正值初二。
有一天下早自习后,我没出去,在座位上整理书包,突然“砰”一声,有东西砸地上,紧接着过道上滚过去一个篮球,好大好沉的篮球经过我脚边。
我正纳闷,见一个男生跟在篮球后走过去了。
我不认识他,他穿一件墨绿色T恤,浅色裤子,脸很白,头发浅浅的黄。
他不慌不忙地跟着球走,球在讲台根停下时,他弯下腰,一只手兜底托起了球,举到肩头,就那么出去了。
我忘了自己在干嘛,眼睛一直追着他,直到他不见。
从那一刻开始,我的心再也不平静了。
好像天下只有他是男生,别的小子们都是陪衬。
我打听到他是降级生,难怪我不认识他,也不知他来班里多久了。
他坐在后排,我远远地在他前面,上课发言时是我最骄傲的时刻,我不看也知道,他肯定在注视我。
学习上我偷着下功夫,我没有漂亮衣裳,没有活泼开朗的性格,我只有学习棒,打赢其他女生们。
开学典礼上,全校学生在操场席地而坐,潮水似的一片人。
我的名字通过广播在空中回响,我站起来,在所有人举头注视中,在他目光的追随中往领奖台走,那是多么荣耀啊!
对任何人,我从来没表露过自己的想法,因为,我觉得更美的风景在山巅,而我还在山脚,我要攀登”。
说到这里,她努力地回忆那个少年的名字,叫小铎吗?是吧,叫小铎。
那只是一幅画,而已,至于画中人,早都不感兴趣了,她回忆的是自己的青春。
冰琼静静地听着,慢下脚步,她的眼神是:老师也有故事啊?
“老师,你的感觉我也有。就是刚开学的时候,我去三班找老同桌。
发现她旁边坐个男生,白白净净的,他没注意到我,弯腰去整理裤脚,我好奇的看,他用手指弹裤脚上的灰尘,他一个男生竟然弹灰尘!弹完就坐好了。
我当时就傻了,就是那个小动作就把我的心搅乱了。”
这就是冰琼的秘密,对老师敞开的秘密,红梅很感动。
孩子就是这样的,你不对她心思,她的嘴贴封条般紧,可是你对她心思,她们那么容易敞开心扉。
红梅看着这个矫情敏感的小女孩,真诚的笑了。
小心地问:“然后呢”?
冰琼做了下斗争,说:“我就让老同桌把纸条捎给他了”。
红梅脱口而出:“你为什么不亲自给他”?
冰琼惊讶地张大嘴巴,突然抱住了她,激动地说:“老师,我也这么想啊,后悔死了,大家都知道了”。
“你那个同桌不够意思,你托付她,她乱传,不理她”。
“我早都不理她了”。
她还得回到正题,微笑着问:“佐佑收到条怎么回复你的”?
冰琼黯然地说:“他端上了架子了,回复我说,不愿意,我从来没这么失败过,学生代表没当成,追人家被甩”。
“那你打算怎么办”?
“好好学习呗,这个道理我懂,可是学不进去!明知道不对就是提不起精神,总觉得没面子”。
心病还得心药治,这个,她作为老师也懂,可是怎么做呢?
她半真半假:“再不,你再写封信,在信里骂他一顿,说:‘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之类的”?
冰琼看着满树金黄,摇摇头,很有风度地说:“没意思”。
红梅:“你心里就是有一口气不顺,是吧?觉得丢面子了,是吧?如果气顺了,面子挽回了,就能安心学习了是吧”?
冰琼频频点头说:“就是这样,我需要赢一把”。
“那好办,佐佑不就在三班吗?我来帮你扬眉吐气”。
她领冰琼来到办公室,搬过冰琼的肩膀,上下打量她,冰琼穿了件棕色的短风衣,一条黑色的筒裤覆盖住鞋面,露出黑色鞋尖。
她的头发剪的很短,刘海又很长,遮住了双眸。
正是豆蔻年华的妙龄女孩,周身没一点鲜艳颜色,老气横秋,她家里条件那么好,母亲倒捯饬得花枝招展,怕女儿浮躁,把少女打扮成黑乌鸦。
这是泯灭天性的做法嘛!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发卡,那是一枚粉红的小梅花,镶嵌着水钻。
“喜欢吗”?
冰琼眼睛亮起来:“喜欢”。
她把冰琼的刘海三七分开,用那朵梅花固定住,女孩光洁的额头露了出来。
发际线处毛茸茸的一圈细发,两道弯眉画上去似的,眉下一双晶亮的眼睛,那是少女的眼眸。
一个小小发卡就改变了她的精神面貌,这叫自信,不叫浮躁。
冰琼说:“我妈要给我剪刘海,我拼死命留住了,我今后不剪头发了,要留老师你这么长的头发”。
“喜欢就留,还要让你妈妈买鲜艳颜色的衣裳,当你穿一身漂亮衣裳时,来找我”。
三天后的上午第二节课,在三班门口,她问洁琼:“Areyouready?”
洁琼自信地点点头:“Yes”。
她走上三班讲台,伸手邀请冰琼上台,冰琼像个小老师一样站在她身旁。
三班同学愣了,她说:“我现在隆重地介绍我班,乃至全校口语最棒的学生,于冰琼来给大家示范,大家欢迎”。
掌声过后,冰琼大大方方地背诵了一篇课文,初三才会学到的《渔夫和金鱼的故事》,才初一的她在同龄人刚学完26个字母时就流畅的背诵初三课文,父母花费的心血可见一斑,而这大大的让她炫目了一把。
她的发卡闪着光,她的脸闪着光,她的眼睛闪着光,这些光在她粉红色小风衣的陪衬下,光彩夺目。
她声情并茂的把课文背诵完了,或者说讲完了那个古老的故事。
三班同学都傻了。
她带头鼓掌。冰琼在掌声中昂然地走了出去,潇洒地回四班上课去了。
她偷眼看那佐佑,小男孩也不出奇呀,但少女心思谁能懂?
出风头后的冰琼扬眉吐气,公主派头又起来了,但那派头是对佐佑的,她变成了佐佑望尘莫及的公主。
就在红梅觉得一场早恋风波暂告一段时,冰琼父母展开了激烈的商讨。
冰琼的妈妈彻底慌了神。
她和小学校长丈夫说:“咱们错了。不该把闺女放在章红梅的班,她毕竟年轻没经验,咱闺女的事她不但没管好,闺女还更严重了,头发不许剪,要穿要戴,这不要废吗?
我把闺女转一位老班主任的班去吧,这样稳妥”。
丈夫同意了。
冰琼妈说干就干,暗地里把初一班主任一顿打听,物色了一位五十多岁的老班主任,初一组都叫她老太太。
一天傍晚,冰琼妈拎着重礼敲开了老太太家门,坐下就哭诉:“开始想得简单,以为那几个女生去一年四,她们别拆帮了,没想到选择错了,老师,你答应收我孩子,我在领导那里豁出老脸能办下来”。
老太太不客气地说:“你们现在才知道错了?我当初就把话摞那里了,我说家长们将来肯定得后悔,这不!你是第一个。
慢慢地都得觉醒。
章红梅那是啥工作方法呀!
领学生抄大铁锨打仗,都是她干的好事。
再说她懂啥呀?她自己的事还稀里糊涂还当班主任?
孩子放她班不可能不浮躁,章红梅就浮躁,你看那大长头发,你看天天穿得那个美,学生能在她班级学到啥?学浮躁,学处对象,哎……”。
作为个老前辈,她没有八卦太多。但言语间都是她对年轻人的批判。
与严谨认真的老太太沟通后,冰琼妈坚定了转班的决心。
她回到家就和冰琼摊牌,强硬地说:“给你转12班去,那个班纪律严明,学生安分守己”。
冰琼立即炸了,她大嚷:“我见过那个老太太,又老又严厉,动不动就咆哮,我的几个同学就在那个班,每天吓破胆,稍不注意就被一顿骂,所有人噤若寒蝉,大家都快抑郁了”。
最后,她坚决地说:“我就在一年四待着,哪里也不去”。
她妈妈也炸了:“那个班哪里好?随便你打扮!随便你处对象!就这点好,是不是?
你这个不要脸的,上个初中就堕落,打死你吧”。
她妈妈过来要打她,被冰琼爸按住了。
冰琼妈歇斯底里地吼:“我费那么大劲儿你倒不去了。能听你的?我说去就得去”。
洁琼也很刚硬,喊:“你逼我?我就卧轨”。
她妈哭喊着:“去吧,不拦着你”。
她爸爸见母女都失控了,出了个折中办法,他对冰琼说:“给你一学期机会,期末你考第一就不转,要不就转”。
冰琼也很狡猾,说:“我再折中一下,期末前三,出了前三我就听你们的”。
前三比第四好歹进步一位,她的父母只得先这么办,双方立下了军令状。
冰琼妈没办法又跑到老太太家,道歉说:“老师,等下学期咱们再联系”。
老太太收下了厚礼,用自家人的口吻说:“这事咱们保密,下学期一开学就转”。
冰琼妈这才把心暂且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