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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大小姐留洋出海没有几天,就又来了个重磅消息。
吴郁文的二公子前几日病愈再度出关,整个人就像是烧坏了脑子,连那对神眼都不怎么灵光了。没过了乞巧就卧床不起,驾鹤归西了。
这很难让人不想到背后的宗室和至今还没露面的其他三圣。一时间,有心人仿佛自己懂了什么,宗室的日子好过了不少,吴郁文也意料之外地没有跟宗室玩命。
顾府冷冷清清的,只剩下了顾向平一个人搂着亡妻原笑笑的黑猫在里面转悠。顾玢是个忙人,不知道在忙什么,但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影也是经常有的,了。顾父无聊的柱着拐杖在祠堂笑笑长笑笑短地告状,忽然有了一种不为人道的寂寞。
顾玢的却有点忙。
他和阴樆桾实在把宗室的求存欲和南宫氏的杀伐果断想的太美好了。夜来根本就没有来得及选就被强行打开了天目,洗涤了神魂,以凡人之身被扔上了迷仙引接受朝拜。
夜来一个凡人,实在压不住场。
南宫氏,除了会要挟仙主之子实在也没什么别的本事拿的出手。
好在同样凡人却什么都不凡的阴墟主反应够快,立刻点了人连着南宫氏的家将及时赶到压场,才避免了少主当场被射杀的闹剧,算是勉强站在了这位年少主的背后。
随后而来的顾玢以囚夜泽上卿的身份一路安顿好了玄门百家,在阴樆桾的默许下几乎以武力血洗了这十几年的世家根基。
为了报仇似的,大难不死的夜来在南宫氏的授意下点了他仙丞之职,和南宫氏族内外而治收拾迷仙引的烂摊子。夜来本人则被南宫氏请的先生拉去背书。
在未来三天里,顾玢连推七道律令,平息氏族,驻扎兵防,安抚百官,出台吏治,减税降负,加强贸易,提高生产。
其铁血手段高压政策与当年阴浊如出一辙,至此,囚夜泽的年轻上卿,迷仙引的新任仙丞,帝都顾氏的独子顾玢一战成名,九界为之一惊。
往日的少年时代似乎也就因为他给兄弟谋划的一个好前程而烟消云散了。
七月十五郁江
顾玢从昏头转向中后知后觉时已经过了小半年,告了假要回顾府送妹子出国。
迷仙引和囚夜泽不过隔江而望,亮了都不只一个度。顾玢一踏上囚夜泽就觉得世界又静了。
他眼神不好但是没有全瞎,是真正意义上的半瞎,一天十二个时辰只瞎一半。单纯只是因为常年和他爹斗智斗勇,借着豆大的火光看书,把眼睛熬坏了,一暗一点就看不清东西。
这便是他在囚夜泽装瞎子鬼手的原因。
反正囚夜泽伸手不见五指,他也看不见什么。
半瞎认命的摸出了久违的黑布,才惊觉自己这青衫博带,加上一头不伦不类的短发,着实尴尬。在迷仙引没人有胆量嫌东嫌西,但囚夜泽鱼龙混杂,未免有点掉上卿的架子。
他嘟囔了两句,也没真回去换身衣服,反正都是虚职荣衔,权宜之计,没人当真。
他从背上解下了装饰大于实用的破剑摸索着往前走。
未近城门,沿江边听有人一路吹着什么乐器在江上漂,不远不近,似乎一路都跟着他。
有人说过,囚夜泽绕水,向迷仙而南通郁江,百折千回,百转千肠,江流甚湍,多伤人命,也多有郁郁之人常年飘荡水上以诉哀情闷闷。
听声音倒像是排箫,顾半瞎走的不大稳当,只觉得这曲子到没有哀怨,只是听着格外萧索。
无人伴我也春秋,无人伴我也此生。
听着让人心里泛酸。
箫声呜咽,他猛然回味出了几分囚夜泽送葬时《魂栖》的味道。
那天好像听谁提过一句,今儿该是中元节了——不对,往日来往囚夜泽不是没有时间流逝吗,不是近似凝滞吗,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七月十五?
还是说,迷仙引日月星辰轮替,已经算入时间了。
这不是游戏,不是演习,是他的年岁。
顾玢才十五,在这一刻,他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一种人生几少年的悲哀。
顾玢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夜风一撩,一阵凉意格外瘆人。
他现在回到现世,还会是凌晨吗,顾府那盏灯还亮着吗,老管家还会给他留门吗?
梦游观棋,醒来世已沉柯落木。
囚夜泽,囚夜泽,到底是囚了夜,还是为夜所囚。
没等回神,就被人一掌劈晕了过去,失去了意识。
箫声兀自逡巡绕水,为他送别一般。
……
夜来一脸倦色地从能安殿出来,随口问道:“昆煜,顾玢呢,有定居吗。”
昆煜是湫泽旧仆,极有眼色地掺了他一把,才轻声回道:“仙丞大人不是告假了吗,前脚刚走,想必明天就能回来。那什么,今儿是七月十五,照旧例是有各界之主轮办郡宴的刚刚轻妖阁的司阁主已经来请过了,仙主看……”
夜来闻言一顿,“都有谁?”
昆煜:“九界十主四荒,一般来说四荒不打给其他人面子,阴墟主之兄性子孤僻不喜见人,也不大露面。其余几位都是要到场的。仙主新近继位,于情于理都该走一遭,但阴墟主体恤,说您若身子不适便不必劳动了。”
“墟主也是为了您好,顾仙丞不在,其他各界态度不明,您骤然现身,会让人有很多可乘之机。”
夜来抬头望着那如止水一般万里长天,声音有点不对劲:“顾玢,做的很好,是吗。”
昆煜没明白他的意思,如实答到:“嗯,煜不懂玄门百家的事儿,但顾仙丞似乎风评不错,有定居几乎随时都是灯火通明。不管仙丞是否能干,至少算得上是宵衣旰食,殚精竭虑。仙主好好闭关修炼便是,争取早得仙籍,政务的事,仙丞用该摆得平。”
“摆的平?”夜来回头看了他一眼,自艾自怨般地哼道“他都血洗迷仙引了,玄门中人扒他皮的心都有了。此时按捺不动,多半是给阴墟主面子,不敢往枪口上撞。”
昆煜没敢接话,听那人叹了口气,“走吧,去见见,也替我兄弟分分忧,他够辛苦了。”
总觉得,其言不善似的。
轻妖阁
缓歌慢舞凝丝竹,近日君王看不足。
轻妖阁花妖狐怪的绝世颜色压在缀妖塔之下不足为外人道起,为了弥补这一缺陷,阁中的天师也是格外的貌美,来往穿梭的侍女个个都是眉目如画,彩衣飘飘如同世外仙姝。
阁主更是以美貌名动九界。
昆煜小声说:“轻妖阁是历代出美人的地方,女子尤以容貌为重,若是容颜有瑕,其罪可比失节,定是嫁不出去了。”
夜来一路从大殿外走来,闻言笑道:“果然这一路上就没见到姿色平庸的,都是挑一的美人。”
行至云池两人不约站在玉栏上向下眺望——云气森森,空谷飘渺,莲花盛开在水面飘忽,这儿的夜色浅的多,几近黄昏,天上是火烧云燎,池中有菡萏飘香,好似天上瑶池,美静之至。
迷仙引本是仙界都没有这种神气。
夜来见那花下红绳牵绊,更衬得美颜。
一个女声在背后应道:“那是妖,我等外族更愿意称之为天杀。”
夜来重复:“天杀?”
“天道不容,越是污浊越是美好。”
夜来觉得那人话里有话,不由回头打量,小声询问昆煜:“这位?”
那女子箭袖轻袍,青丝高束,腰悬双剑,背负铁弓,眉眼更是如刀似剑,带着寻常女人没有的英气妩媚。
她点头见礼:“青笛夜虞思虞子建。这位该是夜仙主。”
夜来在昆煜的暗示下,回礼:“虞后主。”
虞思看了一眼昆煜,“顾仙丞没来吗?那真是可惜啊,不能得见大人风采了。”
夜来心猛地一揪,顾玢莫非出事了?
他早就听闻各界规矩不同,亦步亦趋地跟着虞思,唯恐失了礼数,被人笑了去。入了大殿更是不知坐在哪一席,殿中一美人就迎了上来。
司玟明丽而妖艳,霓裳彩衣,无风自飘,轻羽乱颤,上有浅绯穿花连枝轻衫,下罩绣金百蝶八幅裙,胸前悬着墨金璎珞编十钱,发挽点翠盘藜簪,腮边绞着细羽青丝花钿,腕上盘着窜银掐丝葡蔓镯,一双桃花眼顾盼神飞,浅笑倩兮,神采飞扬。
她上前两步:“虞姐姐快请,我早就吩咐过了,姐姐肯定卡点儿来,正好让他们把点心从屉上取下来,姐姐可要多用一些。”
“这位该是夜仙主,司玟给您问安,没想到仙主是这样英俊潇洒的男子。仙主看上去与司玟倒是年纪相近,不知……”
夜来本以为自己这个便宜仙主会不受待见,但没料到这姑娘把不待见藏的这么深,老实答到:“未及加冠,十八有余。”
这姑娘很爱笑,“那便是多了个俊秀的弟弟了,来,司姐姐占夜仙主个便宜,带你认认人,这位是长安城莫城主。”
莫宇理了一下衣袍的圆领,拉着旁边的一个女孩简单道:“舍妹莫蒲。”
三人见了礼。
“这位是朝暮殿刘盈,枫殿主向来在现世的,这次也不曾回来。盈妹妹且来见见你夜哥哥。”
这名字是不是有点耳熟,听顾玢谈起过,夜来看着那怯生生的小姑娘,冲她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不远处一个和尚在闭目养神,闻言也睁开了眼,无声地宣了声佛号,司玟:“这位是飞虹界清苑大师的师侄。”
“夜仙主安好,师叔今日闭关,不能亲至仙主切莫见怪。”这和尚声音很清脆,倒不像是和尚,像是个学堂里的学生。
司玟吩咐了一句:“陵容,佩儿,小师父不喝酒,给他再斟碗素茶来。”
“夜仙主,后面这位”
话未说完,那坐没坐相的年轻公子就懒洋洋地举了一只手,“影孤绝江择。”
没等夜来有机会说话,江择喝了口酒,又拖着长音道:“司阁主,阴墟主说不用等他,他今天忙。”
司玟给夜来安排了席位,笑道:“江墨渊墟主忙,是特意来和你请的假吗,怎么请的?”
江择面不改色地胡扯:“这不就,心有灵犀一点通了嘛,怎么,羡慕啊。”
这不是扯淡吗。
虞思被呛了一下,差点就把手里的弓捏折了。青笛夜女尊男卑,她还真没见过,哪个男人大庭广众之下满嘴跑火车,有辱斯文,太有辱斯文了。
莫蒲笑得肠子都直不起了,一碗茶水全都阖在了莫宇的镶丝袍上。
和尚闭眼装死。
小刘盈才九岁,没理会江择的口不择言,拈着茶点吃的正欢。
司玟干咳一声,瞪了他一眼,忙着安排人带莫宇去厢房换衣裳,倒也不显手忙脚乱。
一人几乎闯入宴中,竟直向夜来走来,拱手道:“夜仙主,久仰了。”
他后面的亲卫带上一人来,夜来瞳中一缩,脑中忽然一片空白——顾玢。
你不是狂吗,这是被打家劫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