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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骁刚从跨院里出来,就看到前面站着两个人,是慧娘打着灯笼,陪着王洛嘉,正虎视眈眈看着自己。
“这么快?”王洛嘉揶揄道。
“我就借给人家一个手电……”刘骁暗自庆幸及时抽身,不然被王姐姐抓个现行,以后日子可就难熬了。
这事儿肯定是慧娘打的小报告,小丫头看着忠心耿耿的,其实小心眼可不少,他看了一眼慧娘,对方眼睫毛低垂,装傻充愣。
“真暖男。”王洛嘉赞道,“借手电,晚上起夜不害怕,啧啧。”
刘骁说:“那又怎样?”
他突如其来的豪横反而让王洛嘉有些错愕,老实说她也没太多驾驭男人的经验,上学时不敢早恋,大学后期谈了个男朋友是渣男加暖男,一张嘴哄死人不偿命,对刘骁这种钢铁直男小狼狗,一旦尥蹶子,她还真没招。
“不怎么样,夸你细心,我是想和你分析一下纳兰羽飞的事儿,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这个典故是出自英国诗人萨松的一首诗,余光中翻译的,原文是In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
刘骁就坡下驴,接过话茬两人边聊边走,就把白柠这事儿自然而然的置之不理了。
与此同时,纳兰羽飞也回到了宅邸,这处临安核心位置的河房是贾似道赏给他的,一并赏赐的还有管家一名,男仆三名,侍女五名,其中侍女全都是妙龄美女。
但纳兰羽飞对这些侍女从来秋毫无犯,他是做大事的人,宁可急的晚上撸一发也忍着不近女色,他认为相爷一定在暗中考察自己,身边这些人全是相爷的眼线,所以他回家就看书,看一会书就到院子里拎石锁,开硬弓,打熬身体,消耗单身狗无处发泄的荷尔蒙。
拎了一会儿石锁,膀子酸的不行,纳兰羽飞停下歇息,思绪飞往皇宫大内,他朝思暮想的前程就在那里。
纳兰的前程就是赵孟檬,官家最疼爱的女儿,此刻公主正在福宁殿和爹爹耍脾气呢。
官家一贯疼爱女儿,可谓有求必应,但这次却没那么痛快了,赵孟檬的诉求是嫁给白龙,说的义正言辞,什么白龙是大宋的救星,女儿就当牺牲自己,为爹爹的江山社稷做奉献了。
但当爹的清楚女儿的脾气,本质上就是个孩子,她根本不懂社会的险恶和皇族的责任,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哪个驸马英明神武的,驸马都尉这个角色,就得英俊纯良,没啥大本事,压不住公主,好好伺候着公主生儿育女太太平平一辈子就可以了。
白龙金龙,哪一个都不是善茬,都憋着一股子邪劲,建功立业,北定中原,气吞山河万里如虎的心气甚至连掩饰都不掩饰,年轻气盛,野心勃勃,这种人哪能当驸马啊,那不是引火烧身,引狼入室么,集皇亲权臣猛将于一身,就合成一个词:反贼。
得亏这是俩人,可以互相制衡,不然官家根本见都不会见,人才可以用,但要控制着用,至于做驸马,想都别想。
官家心中理想的驸马,还是杨镇那样的小孩。
没啥真本事,也不太聪明,但是没野心,好控制,知根知底,不会欺负公主,这就够了。
但这话不能直说,当爹的得继续哄着女儿。
父女俩说话的时候,宫女太监如木胎泥塑一般,但是耳朵全都支棱着,生怕放过有价值的信息,皇宫里没有秘密可言,福宁殿发生的事情,不出一刻钟就能同步到皇后的寝宫慈元殿。
慈元殿内,烛火摇曳,皇后谢道清枯坐许久,她已经是五十岁的老妪,还会经常想起她十七岁入宫,十九岁成为皇后的传奇经历。
谢道清出身世家,祖父谢深甫做过宰相,但是到了她父亲这一辈就要家道中落,谢道清甚至要亲自洗衣做饭,到她十七岁时,命运发生了改变,赵家要为皇帝选妃了,而主持大局的杨太后当年曾经受过谢深甫的恩惠,所以给了谢家一个名额。
谢家的适龄女儿只有一个,就是谢道清,但谢道清皮肤黝黑,一只眼睛还有毛病,这样的容貌送进宫去不被撵出来都是好的,但是就在进宫前夕,谢道清得了一种病,浑身皮肤变得雪白,眼睛的毛病也好了,进宫之后,更是一路过关斩将,最后被杨太后钦点为皇后。
当时和谢道清竞争的是贾贵妃,也就是赵孟檬的生母,贾似道的姐姐,生的花容玉貌,更深得官家喜爱,但胜者竟然是谢道清,这纯粹是杨太后的功劳啊。
三十年过去了,当年的恩情该还了,贾贵妃不在了,谢皇后就是赵孟檬名义上的母亲,可以决定她的婚姻大事,嫁给先杨太后的侄孙杨镇,能让谢家和杨家的联盟更稳固。
大宋的皇后们都是女强人,谢道清也不例外,她为人大度,亦有权谋,虽然官家不爱她,但敬重她,这就给了她操作权力的空间,后宫到处都是谢皇后的耳目,没什么事情能瞒得过她。
有人来报,公主正在福宁殿和官家吵闹,为的是驸马的事儿,据说公主相中了白龙。
谢皇后摆摆手,宫女消失在黑暗中,皇后在沉思对策,良久,她唤来一个小黄门,如此这般叮嘱了一番。
东宫,忠王还没就寝,正在摔椅子砸花瓶,他想要白司苑,现在就要,王妃根本劝不住,谁也无法说服一个智力低下偏又种马附身的亲王。
没奈何,王妃只能哄骗忠王,说明天去求皇后把白司苑调到东宫来,毕竟皇后娘娘才是六宫之主,官家说话都没有娘娘说话好使。
“真的!”忠王正高高举起一个精美的花瓶,听到这句话便放下了,大嘴咧开笑了,一丝涎水从嘴角滴下。
晨钟响起,皇宫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忠王还在酣睡之中,身边横七竖八倒卧着十几个宫女,这是忠王的过人之处,繁殖能力超强,不知道是不是正是这一点让官家看中,皇族子嗣不旺,就得靠这样的种马皇帝才能开枝散叶。
王妃带着几个女官前往慈元殿给皇后娘娘请安,然后提到了白司苑的事情,正中谢皇后下怀,她知道公主身边的这个白司苑冰雪聪明,如果将其剪除,公主就没有出谋划策的军师了,就只能乖乖嫁给杨镇。
皇后主管后宫,调一个七品女官根本不需要和官家打招呼,她直接安排太监去公主那里调人,可是很快得到回报,官方回答是白司苑出公办事,眼线的密报是白司苑跑了。
谢道清并没有震怒,谁没年轻过,她理解白司苑的心思,不愿活在深宫之中,比如自己,贵如皇后也不过是一辈子的活寡妇而已,人各有志不能勉强,但坏了宫中的规矩可就不行了。
“让皇城司查查人去哪儿了。”皇后永远淡定自若,成竹在胸,皇城司是担任皇宫宿卫和探查情报的职司,干这个他们在行。
早晨的宫门忙忙碌碌,往里进运输蔬菜肉类饮水的车,往外出拉着粪便垃圾的车,悬挂腰牌的太监宫女也是络绎不绝,他们都是奉各自主人的差遣出去办事的,其中一个小黄门出了宫门,七拐八拐来到一处深宅大院的后门,敲门进去,奉上一纸密信。
这是未来的驸马都尉杨镇的家,杨镇的父亲是已经仙逝的寿明仁福慈睿皇太后的侄子,太后走了已经二十八年,但府里依然供着她老人家的画像。
杨家作为外戚备受照顾,太后的兄弟都封了郡王,到了杨镇这一代在政治地位上已经远不如当年,全靠谢皇后照顾着,但在财产上不敢说富可敌国吧,反正在大宋朝也能排得上号。
为了保证家族的安全,杨家与其他世家一样在宫里有自己的眼线,有什么信息都能得到及时的通报,前几天他们就得到准信儿,杨镇被内定为驸马,一家人并没有太过兴奋,仿佛公主本就该是他们家的儿媳妇。
今天宫里又传出消息,密信交到杨镇手里,他展开一目十行看完,顿时又酸又怒,坐立不安。
自己竟然有了情敌!公主闹着要下嫁给合州白龙,就是那个差点把自己手指头掰断的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杨镇立刻出门,去一墙之隔的谢王爷家府上找自己的好大哥谢堂。
谢堂是当今皇后的侄子,两人身份接近,臭味相投,谢堂比杨镇大十岁,行事更加稳重老成。
得知驸马人选可能旁落,谢堂急道:“这如何忍得!”
杨镇也道:“夺妻之恨。是可忍孰不可忍。”
谢堂道:“官家一向宠爱公主,万一真的招那厮为驸马,杨家今后可就没什么依仗了。”
杨镇道:“大哥教我。”
谢堂道:“我知道那厮住在何处,张枢在城南的别院,距离这里不过隔了两条街而已,你若有胆量,就去把他杀了。”
杨镇秒怂。
“不敢么?”谢堂冷笑。
“大哥莫非没听过合川白龙的名号。”杨镇说,“击退百万蒙古兵,我岂是他的对手。”
谢堂说:“我且问你,是岳鹏举厉害,还是合川白龙厉害。”
杨镇想了想说:“应该是岳爷爷厉害。”
谢堂说:“岳鹏举能开三石硬弓,能使丈八长的铁枪,在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还不是朝廷说杀就杀了,麾下岳家军照样不敢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