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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两头下注不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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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不过就加入,这话说的也太无耻了一些,刘黑马气的抢回刀来,这回不抹脖子了,而是挥刀去砍自家孙子。

    刘元振见势不妙,一把抱住老爹的胳膊哭道:“爹爹使不得!”

    刘黑马本来也没真想砍下去,他就是太生气了,怎么能投降呢,大丈夫生于世上,自当顶天立地,投降是小人所为,做不得。

    “刘家子弟,只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刘黑马气的浑身发抖,他将家族的希望寄托在刘纬身上,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是个孬种,太失望了,这种失望比打了败仗还要难过。

    但是刘纬可不这样想,他梗着脖子念道:“壬申岁,太祖围威宁,伯林知不能敌,乃缒城诣军门请降,难道高祖父也是跪着生的么?”

    伯林就是刘黑马的爷爷,当年在北方威宁驻守时,连打都没打就直接投降成吉思汗了,对大金谈何忠诚。

    “爷爷,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刘纬说,“时代在变,白龙王对孙儿不薄,以白龙军的实力,十年之内扫荡天下不成问题,从龙要趁早啊!”

    刘黑马怒斥道:“大汗对我家不薄,赐我也可秃立之名,岂是让我背叛的。”

    刘纬不管那些,战场之上随时可能死掉,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了,当场对应道:“白龙王还要收我为孙呢。”

    话只说半句就够,当年刘伯林降蒙古,倒也无可厚非,大金对他并不看重,只是管辖千人军队的小官,降了也就降了,丝毫没有心理负担,投降之后,蒙古人对他们真不错,一直高官厚禄,现在刘黑马执掌四川,等于是封疆大吏性质,这份恩宠,投降那真不合适。

    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成吉思汗早没了,蒙哥大汗也没了,忽必烈和阿里不哥在漠北打的不可开交,大蒙古国将来谁当家还未可知,这份忠心,有没有人领情还不知道呢。

    川北退路已断,成都成为孤城,照这样打下去,早晚都是死,这是明眼人都能预测到的事实,刘黑马对蒙古有感情,不代表年轻一代也有同样深厚的感情,刘纬一心想投降白龙军,就像当年刘伯林投降蒙古一样,风水轮流转,转到这边而已。

    想到这个,一股无力感袭上心头,刘黑马手一松,刀落地了。

    刘元振赶紧带着亲兵们护送老爷子进了合州城。

    在城墙的保护下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刘黑马上了城头观战,亲眼目睹这场跨越时代的战斗。

    白龙军非常鸡贼,不但火器犀利,护具也是一流,他们穿上了步人甲,戴上铁头盔,甚至连面甲都有,还有改装过的长牌,下方装有两条木杆,不用手扶就能杵在地上,本来刘黑马的计策是不惜伤亡利用骑兵的优势冲到近前,用强弓发射威力巨大的铲形箭矢,直接往脸上射,可是白龙军早就料到这一招,根本不给骑兵近身的机会,远距离发射的箭矢都落在盾牌上,无法造成伤亡。

    有一种误解,总以为白龙军厉害靠的是火枪,其实不然,决定战场胜负的绝对不是枪,而是炮,轻型火炮在五百步就开始有效杀伤,一百步到三百步区间内是火箭筒的杀伤范围,一百步之内才是火枪显神威的场所,三道火网,没有任何骑兵能冲过来。

    两千精骑连人带马的尸体堆成一个圆圈,硬是近不到百步之内,一口气泄了,就没法再打,这场仗已然结束,如此利落的结束战斗,在刘黑马记忆中是头一回。

    这是五百年的时代差距,白龙军用的是十九世纪的先进武器,吊打十三世纪的军队还不跟玩一样,后膛定装弹步枪的射速极高,威力极大,用惯了燧发枪的白龙军换装此枪之后简直爽到飞起,半年前还是普通农民的汉子,现在拿着步枪肆意屠杀重甲骑兵,一枪撂倒,毫不拖泥带水,再想起以前被蒙古骑兵追杀屠戮的场景,仇恨涌上心头,更加不留活口。

    但是这一仗刘骁心里并没有百分百的信心,因为在十九世纪的非洲战场,装备马蒂尼亨利步枪的英国陆军曾经被祖鲁战士消灭过一个团,要知道祖鲁人的装备只是牛皮盾和短矛,都能打赢,而重甲骑兵的蒙古军却打输了呢。

    对此刘骁有自己的分析,不同的文明有自己的优势和劣势,英国陆军可以吊打中世纪军队,却被原始部落战士击败,中世纪军队可以吊打原始部落,在近代火器面前只有被屠宰的命运,正所谓一物降一物,文明是力量,原始也是一种力量,部落战士宁可用一半人的生命消耗敌人的子弹,也要换来胜利,但文明程度略高的中世纪军队就不会做这种愚蠢的买卖。

    蒙古军就属于夹在中间的半吊子,他们都是北方汉人,文明程度不亚于南宋,脑子里想的复杂,很快就能认清现实,做出最有利的选择,现在战场上就有千余名被包围的骑兵选择了投降。

    刘骁命令俘虏卸甲,骑兵们下马,丢下兵器,卸下铠甲,甲胄兵器堆成一座小山,俘虏们排成大队,就地蹲下,白龙军的骑兵单手握持长枪在旁边警戒巡逻。

    刘黑马看到这一幕,一口老血差点喷出,硬生生将嗓子里的腥甜压下去。

    忽然一名白龙军骑兵驰马奔来,冲城墙上喊:“我家大王说,俘虏和兵器马匹,原样奉还,咱们再约时间一决雌雄。”

    说罢回马便走,而白龙军也有条不紊的撤退,登船,返回东岸。

    这一手太狠了,上千俘虏战马兵器铠甲,人家不屑一顾,刚缴获就直接丢给你,搞的刘黑马骑虎难下,他想执行军法,杀自己带头投降的,但那样只会加速军心士气的丧失,不惩罚吧,军心也会涣散。

    思来想去,刘黑马升堂聚将,当众割下自己的头发,他是为帅者,打败了不怪别人,只怪自己指挥失当。

    这一手还算漂亮,挽回了一些士气,将军们都感动了,劝刘黑马说不是您指挥不力,是敌人太厉害。

    一名千户流着泪说,他麾下有一名十夫长,有万夫莫敌之勇,穿着三重铠甲能在战场上打两个时辰不累,亲手打死过的敌军就有数百人,可就是这样的壮士,硬是被一个羸弱的白龙军小卒,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毛都没扎齐,一枪就给打下马来,紧跟着第二枪就把头打碎了。

    “元帅,这仗还如何打?”千户发出灵魂拷问,他们没日没夜的苦练武艺,能在疾驰的战马上射中目标,能连续七天七夜在马上行军,吃最粗糙的干粮,喝脏水,不睡觉,可这一切现在都失去了意义,练的再好,不如一颗子弹。

    刘黑马才不会主动说什么,他要借众人之口说出自己想说的,便让大家各抒己见,将军们都说这仗打不得,劳师远征,徒费粮草,不如早点班师,等北边派来援军再打不迟。

    众人说出了刘黑马的心里话,现在就投降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越迟一天投降,越能过自己心里那一关。

    于是乎,蒙古军拔营起寨,返回成都,他们并不觉得丢人,去年大汗驾崩之后,也是这样撤走的,胜败乃兵家常事,

    这只是自我安慰,实际上撤退过程很不顺利,白龙军的铁鸟每天按时出现,在蒙古军扎营时投掷炸弹,小型炸弹威力有限,但造成的心理打击是无限的,终于在撤军的第三个晚上发生了营啸事件。

    当兵的心理压力实在太大,连续战败,损失惨重,为了维持秩序,军中加强纪律,连续斩杀数十人,再加上军队中派系林立,蒙古人北人南人相互之间的矛盾积累多年,终于在这样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达到了临界点,全军因为一个小兵的梦魇惨叫而陷入全员的歇斯底里。

    所有的压力、愤恨、怨气都在今晚总爆发,有仇报仇,抱怨抱怨,蒙古大营变成了血腥厮杀的修罗场,这不是战场上的集体厮杀,而是以人为单位的私斗,惨叫声一直持续到早上,被卫队护送到安全地带的刘黑马登高望去,营中死伤狼藉,血腥味冲天,一群乌鸦在上空盘旋。

    经查,一场营啸死了五千多人,上万人带伤,还有大批士兵逃散,这个数字远比白龙军造成的要大的多。

    无人机又来了,不是白龙王送给刘纬的那种mini型号,而是悬挂着炸弹的大型机,看到满目疮痍,似乎没了兴趣轰炸,溜达了一圈就回去了。

    刘黑马悲凉无比,一切尽在敌军掌握之中,这仗确实没法打,他现在已经不去想转败为胜的事情了,他只想输的慢一点。

    当晚,刘黑马就病倒了,多年戎马征战积劳成疾,加上强烈的心理压力,病来如山倒,军中郎中看了,摇摇头离开。

    刘黑马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将长子刘元振叫到近前,低声叮嘱了几句,刘元振含泪点头。

    老人家在交代后事,不是自己的葬礼安排,而是刘家向如何去,这几万残兵向何处去的问题,交代完了,他气若游丝,摆摆手让儿子离开。

    刘元振出了大帐,将儿子刘纬叫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刘纬眼中含泪,走进大帐,在祖父卧榻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回自己营帐,点了三十名刘家的家丁,带上铠甲兵器弓箭,拿了令牌,以巡逻的名义径直出营东去。

    行了几十里路,刘纬看到远处有白龙军的游骑,便从怀里掏出一幅白绫来挥舞,对方胆子很大,驰马过来询问:“何事?”

    刘纬定睛一看,对方是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少年,腰间插着两把新型短火铳,马鞍上的皮套里插着一支短管马枪,背后是四面令旗,英姿勃发,威风凛凛,刘纬不禁想起爷爷刘黑马的故事来,当年十四岁的刘黑马跟随祖父从军,有一次孤身一人见到一群金军追杀几名蒙古兵,便纵马上前杀死十几个金军,一战成名,眼前这个少年,就像是年轻时的祖父。

    刘纬下马,拱手道,“请问将军高姓大名。”

    那少年道:“我是白龙军哨探准备将于锦。”

    小小年纪就是准备将,刘纬暗暗惊叹,怪不得单人独骑就敢过来。

    于锦又道:“你可是刘纬?”

    刘纬大惊。

    于锦说:“我家主公有交代,让我在这接你。”

    刘纬彻底服气了,自己来投降都在白龙王算计之中,他解下佩刀献上,表示投降,于锦不接,只说一声随我来。

    刘纬带着家丁们一路东行,并未见到白龙军大队,他很奇怪,问于锦为何没有军队在后面追击。

    于锦反问:“还有这个必要么?”

    刘纬无话可说,连自己的投降都是祖父安排的,大势已去,人家根本懒得追击,就等着你们主动投降了。

    他觉得羞惭,又觉得并不算很丢人,毕竟这不是人间的军队,这是天兵,凡人和天兵打仗,能打赢才叫奇怪。

    同样的思想在蒙古军中蔓延已有数日,放回来的达鲁花赤恩克就到处给人宣扬白龙军的厉害,这会儿他正说的嘴响,忽然一队执法士兵冲进帐篷,将其当场拿下,拖出去就要斩首。

    中军大帐方向,忽然响起低沉的号角声,继而是哀哭,成都军民经略使万户大人刘黑马病死于军中。

    刘元振接过帅印,执掌军队,他第一个命令就是赦免触犯了军纪的人,恩克因此躲过一死,全军继续加速西撤。

    白龙军的无人机又来了,这回带来的不是炸弹,而是垂着长长的白色飘带,似乎在哀悼敌人统帅之死。

    ……

    龙潭寨,白龙庙,一场大战以胜利告终,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刘骁并不吝惜军衔和赏赐,但他自己才是朝廷的六品官,只能在白龙军的体系内晋升军衔,另外赏赐兵器和金银。

    宋朝的官制是历朝历代中最复杂的,没有之一,繁琐冗余,不值得效仿,但现在就另起炉灶也不合适,于是刘骁和众人商议之后, 决定删繁就简,只选用军队体系职,从高到低是八个军官等级,都统制,统制,统领,正将副将,准备将,部将,队将,最高等级的都统制相当于上将,方面军司令,最低的队将就是指挥五十人的基层军官。

    军队编制与宋军无异,五人为伍,五伍为押,两押为队,两队为都,五都为营,五营为军,数军为一厢。

    这种冷兵器时代的编制也不太适合火器军队,改编是迟早的事情,这些都可以先放一放,重要的是犒赏三军。

    论头功,当数刘整,但刘整是泸州知州,潼川府路安抚副使,他的官衔比刘骁高多了,怎么也轮不到刘骁来赏赐他,所以不能封,不能赏,只能赠。

    以前是宝剑赠英雄,但刘骁不送刀剑,他送手枪,象征着身份和战功的镀铬左轮手枪装在锦缎盒子里送给刘整,还不羡煞旁人。

    其他有战功的军官也都获赠手枪,但只是双发和单发手枪,中低层军官里很难出功臣,因为兵器优势太大,按部就班的打就能赢,所以就显出在敌后作战的于锦了。

    小伙子不过十五岁就建立了赫赫战功,烧剑门栈道,劫敌后军粮,带出去二十个人,拉回来二百多人,简直就是少年版的霍去病,天生就是打仗的人才。

    于锦起初只是亲兵,后来被提拔成押正,带二十个人,敌后作战时数日升一级,从副队将,队将、部将、升为准备将,已经是副营级了,现在刘骁再次擢升他为副将,引起一片羡慕崇拜的目光。

    相反于锦的爹爹于化龙身为水师正将,却毫无功勋可言,他和张龙所部在这几个月来的大战中充当了火力支援和后勤运输的职能,没有水师在后面顶着,陆军岂能连战连捷,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就是这个道理。

    刘骁没忘了他俩,各自赏赐织锦战袍一领,双发手枪一支。

    就连弃暗投明的刘纬也有奖赏,赏赐单发手枪一支。

    刘纬很想找个机会和白龙王私聊,问问他上回说的那事儿还作数么,但是一直没能凑到跟前来。

    老刘家打的什么算盘,刘骁心知肚明,无非是两头下注,在蒙古还没有整体显露出颓势之前,成都这一支蒙古军是不会投降的,让刘纬投靠白龙军,就是典型的押宝行为,赌赢了老刘家就会继续鼎盛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输了也无妨,刘元振大不了再生个儿子。

    蒙古军既退,周边百姓也就返回家乡了,龙潭寨恢复了往日平静,只有军器制造厂还在日复一日的劳作,将战场上回收的子弹壳进行复装,另一个车间则全力生产廉价的火箭筒,这些武器将会送到兴元府去,张珏才是承受压力最大的人。

    刘骁发现了自己的发展短板,就是任何物资都要靠自己一个人携带,虽然有各种吊车机械助力,效率还是提不上来,军事上需要的的钢管,弹药,农业需要的种子、化肥,都是以吨位单位计算的,打起来仗的消耗同样巨大,靠“进口”是不行的,必须依赖本土生产,可生产无烟火药和钢材需要流水线设备,需要电力,需要采矿设备,整座煤矿,水电站、化工厂、焦化厂、钢铁厂的机器设备,难道都搬来?

    根本不现实。

    所以刘骁下一步是搬运大批书籍教材,在合川建立两所教育机构,一个是白龙书院,一个是白龙军讲武堂。

    招纳人才的消息传出,很快就有人纷纷投效。

    刘整是有资格亲自面见白龙王的几个人之一,他心里总是惦记着泸州,又不好意思追问,于是寻了个由头说想在讲武堂做个教头,以退为进,看刘骁的反应。

    果然奏效,刘骁说:“武帅做教头屈才了,天下纷乱,有的是仗可打,不过大丈夫在外打仗,回到家里没个暖脚的可不行。”

    刘整忙道:“使不得。”

    他以为刘骁要将身边的某位美女赏赐给自己呢,比如白柠啥的,没想到从屏风后面走出一长串人来,是他留在泸州的妻妾家小,四个儿子,一大群孙子孙女,全都来了。

    走在最后的是一个雄壮的和尚,正是宽海。

    大和尚并不是吃白饭的,刘骁委托他带人前往泸州将刘整的家小接来,顺便打探军情,他在途经重庆的时候得到一个消息,俞兴正在整军西征,讨伐合川。

    “重庆市井皆传合川已叛,开科取士,自立为王,要建立大蜀国呢。”宽海和尚说,“还有传闻说你是蜀汉昭烈皇帝之嫡亲后人,可是真的?”

    刘骁说:“这话我确实说过。”

    宽海说:“这不巧了么,其实我是张飞张翼德的嫡传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