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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青死乞白赖的想再要一队白龙军,护送自己赴任,刘骁说没门,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多余的兵给你用,但是军火库里有的是家伙事,你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我就要一个人总行吧。”韩青退而求其次,只要一个青,就是和他一起授勋的窦林卿,两人打过配合,算是老熟人,而且窦林卿读过书,一个文化人,比一群丘八的威力还要大。
这回刘骁没拒绝,准了。
韩青虽然没要到兵,但他是个聪明人,既然老子是青州的知州,那就有空白编制可以任意招募,他最先招募的人不是猛将也不是谋士,而是一个绰号一刀准的金石匠人,刻章的手艺极高,一把刻刀出神入化。
一夜之间,韩青就刻了十七八个印章,全是青州各种官印,有了这些,他的底气就足了。
还有刘骁给他的大批资源,没开箱的崭新燧发枪,要多少有多少,他从难民中招募了二百多青州壮士,卫队就有了。
等到出发的时候,韩青把李奇薇丢下了,反而将一刀准带去,他经过深入民间的调查发现,李家的名声实在是太臭了,李奇薇的郡主身份不但没有号召力,还会给自己招黑,所以他打算弃用郡马名义,而是用白龙军战斗英雄韩青的身份出面。
李奇薇气的发抖,却又无可奈何,她也发现了端倪,在青岛没人敬着自己,李齐的天下,彻底是完球了,至今也没有祖父的消息,依照李璮的性格这绝不可能,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李璮已经死于乱军之中。
……
刘骁平时住在则天号上,站在顶层甲板俯瞰港口,乱糟糟的情形大为改观,货物堆栈整齐,道路通常,车辆和工人井井有条,他颇为惊讶,传港口管理官员来问话。
那官员叫是个秀才出身的老学究,品德高洁,不贪功,说这一切的功劳都出自一名记账员之手,而且还是一介女流。这个女子是个人才,不但搞了新式收发制度,还优化了流程,将码头管的井井有条,收发货物的效率增加了数倍。
刘骁说那得重用啊,便要调阅那女子档案,官员又说并无档案,只是借调来的女文书,原来是做医护的,名叫窦婉儿。
刘骁恍然大悟,果然有些人天生就是精英,不管放在什么地方,总能脱颖而出,自己并未对窦婉儿有特殊照顾,完全是她凭借自身的本事再次进入高层视野。
当即传窦婉儿来问话,官员回到码头,亲自来到记账室,窦婉儿正左手拨打着算盘,右手用一支硬笔在账本上登记着阿拉伯字码。
当一个人毫无私利,全无杂念的时候,就是无敌的,窦婉儿情商智商双高,心思细腻如发,七窍玲珑心加上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的容颜,对付码头上这帮直肠子的大老粗简直是游刃有余。
山东人直爽大气,窦婉儿很快摸清楚大众的脾性,她把自己微薄的薪水全都拿来为人,经常在小酒馆里请客喝酒,码头自古以来都是民风开放之处,青岛并无男女大防,酒馆里也有不少风尘女子出没,但窦婉儿气质超凡,凡夫俗子也能辨认出,这是个大家闺秀,大小姐和粗汉子一起喝酒,他们不但不敢造次,还很敬重。
有一次两帮码头工人发生冲突,几乎酿成血案,调兵弹压来不及,是窦婉儿只身化解了双方矛盾,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招数,反正这帮大老爷们都服她。
听到白龙王召见,窦婉儿心中一动,随即平静下来,她先拿出小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容颜,风吹日晒的,似乎有些苍老,但年纪在这摆着,怎么也不会显得太老。
前秘书监女秉笔官再次来到权力中枢,没有感叹,没有激动,内心如同古井般平静,对白龙王的问话从容应对。
这是刘骁第一次正面和窦婉儿相对,他高高在上,一句抬起头来,对方就不得不扬起脸来给他看,就像人牙子贩来的奴隶。
这女子长着一张我见犹怜的娃娃脸,像青春年少的周迅,一双眼睛尤其大,眼神中带着一丝执拗和骄傲。
刘骁问她是怎么把码头货场搞定的。
她说其实这很简单,圣母曾经说过八个字,制度管人,流程管事,只要把制度和流程设计出来,哪怕是不那么完善优良的制度流程,只要大家都去遵守,那就是好的制度和流程,反之,再好的制度不去遵守,等于零。
刘骁颔首,这道理没错,他问窦婉儿以前可曾管理过大型厂矿企业。
“不曾,但是家里的账是我管的。”窦婉儿说,窦家是不大不小的地主,有铺面田庄,总是需要一个管家的,这个角色在红楼梦里就是王熙凤,窦婉儿超强的管理能力从小就得到了锻炼。
后来,她进入重庆的权力高层,耳濡目染学会了一些权术斗争,气场威压也慢慢养成,所以在这天高皇帝远的青岛码头,她发挥的很好。
刘骁暗道,如此人才,怪不得王洛嘉爱用,放在码头上实属浪费,不如跟自己做个秘书,但是又想到窦婉儿之前的一些作为,还是心理上不大舒坦。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第一次我从上海回四川,在杭州湾遇袭,是不是你派人做的?”刘骁觉得还是把话说透比较好,不然这个疙瘩永远在。
窦婉儿紧咬牙关,还是点点头。
“好狠的手段,差点把我干掉。”刘骁笑道,“说说为什么这么恨我?”
窦婉儿只磕头,不说话。
她实在说不出口,她自比武则天身边的上官婉儿,忽然跳出来一个李治要来分权争宠,首先的想法自然是物理消灭。
刘骁也不追问,勉励了几句,让她退下。
出去的那一刻,本以为平静的心不会再有涟漪的窦婉儿,还是叹了口气。
女人在任何时刻都是感性的,窦婉儿在被召见的一瞬间有过无数念头,尝过权力滋味的人上了瘾是戒不掉的,她太想回到权力巅峰了,但是她又不想通过女人的优势来抵达彼岸,因为她已经尝到了另一种美妙的滋味,就是一步步从底层爬上来的那种脚踏实地的上升的感觉。
自古猛将发于卒伍,宰相起于州郡,基层干上来的,根基在扎实,心里才他是。
窦婉儿刚出去,张一佳就转了进来,浑身上下香喷喷的,啧道:“这个女人不简单,被贬了还能爬上来,主公要当心她。”
刘骁说:“杀人容易,改造难,希望她能涅槃重生。”
说着耸耸鼻子,问道:“你喷这么香干什么,让你探的事儿查清楚没有?”
张一佳吓一跳,赶紧下拜,正色道:“查到了,张弘范确实还在军中。”
刘骁马上召集幕僚班子开会,目前的战局胶着,张弘范以一己之力将白龙王拖在胶州,对元军的整体战略来说是有力的,毕竟东路军还有一个郭侃,而两淮防线上的宋军和白龙军是互不统属的,郭侃绕开扬州去攻上海,李庭芝未必去救,解决上海之后,元军实力会暴涨,届时扬州也会守不住。
“我得回上海,张弘范不是想拖住我么,就把我的大纛留下陪他。”刘骁说。
他不担心青岛,这边兵精粮足,又有舰炮火力协防,他还要将青岛的兵抽调一部分秘密增援上海。
则天号不能动,这是白龙王的象征,刘骁只能乘坐巡洋舰回沪,临行前他把指挥权交给张盖,之所以认张盖为义子,有多重原因,笼络人心,照顾老友后代,提高身份,以免压不住刘蜀这样的悍将。
张盖是张珏的儿子,刘骁上次离开的时候他才十几岁,现在也是镇守一方的大将了,把青岛交给他,可以放心。
至于刘蜀,这个儿子是属霍去病的,不擅守城,更喜欢千里奔袭,发挥主观能动性让他打游击就行。
刘骁又去探望了史蓉,月子里的女人本不该见外人,但刘骁并不觉得自己外,刘青虽小,眉眼中已经看得出自己的影子,而史蓉也格外的羞怯,都不敢抬眼看他,也许是生育触发了女性的本能,也许本来人家就不是拉拉,是被李奇薇硬掰弯的。
儿女情长的事情,现在不宜考虑,刘骁秘密登船离青,李奇薇强烈要求随行,她在山东故土待不下去了,急需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刘骁答应了,带着趵突泉郡主在深夜离开港口。
青岛城内有不少武德司的探子,基本上都藏在难民中,他们获取情报的办法比较原始,有几条线早已被军统侦知,故意留着传递假情报而已。
情报传出城,绕了一个大圈,最终放在张弘范案头,刘骁判断的没错,张弘范唱的是空城计,他的主力人马已经小批多次撤离,现在驻扎在青岛外围的只有一支嫡系人马带着大批新附军,他的任务就是拖住刘骁,策应郭侃的行动。
兵者,诡道也,用一个张弘范拖住刘骁,这笔账划算。
只是牺牲了张弘范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对此他不说惋惜那是矫情,但为帅者大局第一,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效忠的皇朝能够胜利,自己个人的荣辱并不重要,忽必烈赏罚分明,等灭了南宋,自己这份功劳不会少。
他掐指一算,郭侃的大军应该到了上海。
……
再过五年,郭侃就六十岁了,他这一辈子几乎都是在马背上度过,他们这批人都是世代从军,从爷爷辈就一直打仗,只不过是为金国效力,后来投降成吉思汗,变成蒙古军的一部分。
郭侃三十五岁时跟随成吉思汗的亲孙子,拖雷的第六子,蒙哥和忽必烈的弟弟旭烈兀远征西亚,这是他人生中最骄傲的阶段,他独自统兵破回回城一百二十座,破十字军城八十座,杀人无数,被当地人乘坐东天将军。
只可惜蒙哥汗死于钓鱼城下,征西大军被迫停下脚步,不然郭侃现在或许已经打到欧洲腹地去了,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再难有机会弥补。
郭侃经常回忆起那些异域风情,悠扬的音乐,石头建的城堡,尖顶盔和锁子甲,沙漠、骆驼、枣椰树和披着面纱的女人。
车琳琳马萧萧,元军大队正在渡过一条河,不必担心宋军袭扰,宋人善于守城,不敢野战,尤其是两淮这些水寨,基本上都以当地民军为主,让他们保卫自家的寨子,绝对是勇悍顽强,让他们北伐,那就战斗力直接清零,变成逃兵也未可知。
所以元宋交战,一直是元军占据主导权,想什么时候打,想在哪里打,都随心所欲。
郭侃决定先打上海,这是一个极为明智的做法,宋人内讧,首尾不能相顾,军队各自为战,正好各个击破,上海是白龙军在江浙的飞地,重要的出海港口和工业基地,极其的丰腴肥美,拿下上海,那些机器工厂、兵工厂就都是大元的了。
想到自己军队装备的武器,郭侃就一阵不快,蒙古人拒绝接受新事物,还在用弓箭,汉军反而装备火枪数量较多,但质量堪忧,炸膛事件频发,军器监已经很用心在做,但是材料和工艺都远远比不上南边。
等拿下上海,这些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他驰马上了高处,手搭凉棚看着麾下五路纵队南下,浩浩荡荡,威风凛凛,天上还有海东青在翱翔,那是归附的女真人养的鹰,能够侦察敌情。
一切正常,李庭芝果然没胆主动出击。
想打上海并不容易,因为横着一道长江天险,守江必守淮,长江北面还有一道淮河,之间更是水网密布,这种地形简直是骑兵的噩梦
但郭侃还是渡过了淮河,渡过了这些沟壑水网,十万大军逢山开路遇水填桥,这点阻碍根本不算事,五十年前宋军端平入洛时,蒙古人撅开黄河大堤,水漫两淮,洪水能到脖子,那种情况下还要坚持作战,现在才哪到哪。
十万大军造成的动静,别人想不知道都难,身在扬州的两淮制置使李庭芝早已严阵以待,但是元军根本不奔着他的防线来,而是径直向东去取上海。
如同郭侃预料的那样,李庭芝束手无策,在他的几个版本的预案中,都没有主动出击这一条,他的防线以堡垒为主,士兵离开永备工事,战斗力大打折扣,本来他手上还有一点机动兵力,也被朝廷强行调去临安勤王了,如今他连一个兵都派不出。
派不出援兵,不耽误他派出信使向上海预警,同时李庭芝修书两封,发给纳兰羽飞和王洛嘉,劝纳兰收回讨伐临安的军队,劝王洛嘉出兵勤王,协同抵御元军难侵。
李庭芝写完信,把笔一丢,泪流满面,国家危亡,诸侯心怀各异,临安那帮吃朝廷俸禄的更是尸位素餐,自己有心报国,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