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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鄂王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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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川亲眼目睹老妈带的话威力如此巨大,不禁有些意犹未尽,其实王洛嘉还有一句话在后面,说不说视情况而定,她告诉儿子,如果纳兰和你为难,就先用两句诗对付他,不奏效的话,就问他“阁下难道想看到崖山血流成河?”这事儿就成了。

    崖山是哪里,刘川不晓得,也没兴趣知道,他只知道老娘这些谶言对鄂王特别有效,拿捏得死死的。

    鄂王纳兰羽飞被一句话搞得没脾气,很配合的写了收据,让次子好好招待,还说你们是世兄弟,以后要亲如一家,守望相助之类的,搞得年轻人们一头雾水。

    纳兰羽飞自然知道,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觅封侯是李鸿章壮年得意时所做,年迈之时目睹国家衰败,千疮百孔,才有了三百年来伤国步,八千里外吊民残的感慨。

    二十年来,王洛嘉一直是纳兰羽飞的劲敌,双方互相忌惮,彼此竞争,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却又不敢下最狠最黑的手,因为不清楚对方什么底细,既怕自己吃亏,又担心把对方逼到墙角来个鱼死网破,就像一出戏《三岔口》里演的那样,角色各持刀剑在黑暗的房间中摸索,保护自己比杀伤敌人更重要。

    也正是这种心理作祟,白龙军和金鳞军各自发展,大力攀爬科技树,互相较劲,互相竞争,埋头发展积攒实力,谁也不愿先北伐,以免被别人趁虚而入占了便宜。

    纳兰有时候会有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如果只有他,恐怕早就北伐成功了,或者没有他,北伐也该成功了。

    打发走了刘川,纳兰羽飞来到城下金鳞池旁的库房,亲自掌灯,拿着撬棍,撬开一个板条箱,从稻草中取出一支胡桃木精钢做的快枪来,把玩一番,感慨万千,这些武器是刚造出来没多久的崭新货色,还散发着机油味道,使用的是铜壳定装弹,无惧风雨,射程极远,比金鳞军现在装备的火帽枪先进许多,本来还想藏着掖着,现在看来,是到了启用的时候了。

    明天便将这些新枪装备自己的亲兵营,自己亲自统领着去解襄阳之围。

    纳兰扳动枪栓,新枪的枪机还带着润滑油,丝滑流畅,烤蓝幽黑,简直是绝世利器,纳兰恋恋不舍将枪放回箱子,端着烛台出去,关门的时候,最后一缕光线停在板条箱上,那印着一行黑漆字:CommissionRifle

    次日,金鳞军在鄂州城下誓师北伐,鄂王一身戎装,杀黑牛白马祭旗,给亲卫关岳营发放枪支,枪是新枪,五子漏底的连珠快枪,射速比旧式火帽枪快十倍,比元军的燧发枪更是快二十倍都不止,所以又叫快利枪。

    除了快利枪,还有六门克虏伯行营炮,克虏伯是什么意思,大家不懂,也不敢问,反正知道这玩意厉害就行。

    刘川留了个心眼,没有立刻离开鄂州,他也亲眼目睹了这场北伐誓师大会,与鄂州百姓一样,他被现场气氛所感染,对纳兰的感官也变得好了一点点,别看这爷们白白净净的,整天吟诗作诗,硬装儒将,该爷们的时候一点都不怂。

    北伐这个字眼其实很违和,和当下的大势背道而驰,连讨饭的乞丐都知道,北强南弱,这是从辽金时期就形成的思维定式,北方游牧渔猎民族打仗太厉害了,想起来都是惨痛回忆,南方只能依托坚城据守,北伐?开什么玩笑,岳飞想北伐,被皇帝和奸臣弄死了,韩侂胄北伐,也被皇后和奸臣联手弄死了。

    眼下,鄂王又要北伐。

    元朝三路大军南侵,号称百万,南边应该做的是抵抗,求和,割地赔款才对啊,怎么就北伐了?

    他们岂能知道,此刻纳兰羽飞嘴上说着蒙古人的种种残暴行径,脑子里却被妒忌的火焰焚烧着,刘骁不费什么力气就瓦解了东路元军,带兵进京,密报上还 说收了官家做义子!他他他,简直欺人太甚。

    这事儿不能细想,甚至不能去想,越想越生气,恨不得提兵杀向上海,掀了刘骁的老巢,但是现在决不能讨伐刘骁,反而要保持一团和气,因为纳兰知道民间心理,刘骁如此嘚瑟,据说在临安竟然没有被士人唾骂,反而引发追捧,勾栏瓦子里都有人表演他收服郭侃的戏码,为什么,就因为刘骁能灭十万元军,能保大宋太平。

    这个时候,自己再去攻打刘骁,多年以来维持的人设就崩了,而且大军出动,襄阳能不能撑得住就不好说了,搞不好两头落空。

    再不拿出点真家伙,打几个漂亮仗,气势名声就完全被刘骁那厮夺了去,所以纳兰把家底子都拿出来了,不光军械,还有钱财,他将王洛嘉送的五万贯伪钞搬出来,当做开拔费发给士卒,这是激励军心的一种做法,钱给你们了,想花就到敌占区去花吧。

    纳兰羽飞还带着众将祭拜了鄂州的岳王墓,请岳飞在天之灵保佑北伐成功,一切铺垫结束之后,他带着大军登上一艘名叫镇远的铁甲舰,沿汉水北上去救襄阳。

    ……

    襄樊一体,襄阳在汉水之南,樊城在汉水之北,依山水而建,跨连荆豫,控扼南北,实乃一座坚城体系,拿下襄樊,就等于打开京湖防线的大门,所以中路军其实才是南征的主力,而东西两路都是打配合而已。

    伯颜和阿术都是纯蒙古人,忽必烈的心腹大将,统领二十万精锐,加上河南征发的民夫十万,号称五十万,在襄樊周边围城打援,这是既定战略,逼迫宋军来援,而宋军的野战能力很弱,光是消耗就能把宋军拖垮拖穷拖死。

    镇远号铁甲舰上,纳兰羽飞回忆着襄樊之战的过程,和今天发生的基本一致,只是时间线向后推移了若干年,主角也略有不同,原本应该是阿术和刘整的,而南边也不再是吕文焕等人,而是自己。

    历史上,元军围困襄樊六年,宋军多次救援,每次必败,前赴后继,慷慨赴死,死伤无数,最终功亏一篑,看到这一段就令人心痛,明知必败还要前往,实乃英雄所为。

    纳兰羽飞是知道历史的,所以早早做了部署,将襄樊周边的制高点都拿下筑城屯兵,可是元军依然将这些山头堡垒一一攻克,只是花的代价略大而已,在武器代差并不是太大的情况下,北兵的战斗力确实更胜一筹,不服都不行。

    镇远舰吨位不大,因为设计制造时就考虑到主战场是内河水道,不是浩瀚大洋,平底多炮塔,大小口径搭配,能轰城墙,能打步兵,实乃水上多面手。

    汉水是南北走向,东侧有一座鹿门山,原先筑有堡垒,现在被元军夺了去,山上的瞭望哨远远看见,立刻升旗预警,元军大队进入战斗位置,其实就是一条条战壕,一人深的壕沟,远远看过去根本看不见人影,部队在壕沟里调动,掩人耳目,躲避打击。

    战争的形式在发生改变,这都是纳兰羽飞带来的,他搞得结硬寨,打呆仗被蒙古人学了去,现在以骑兵见长的蒙古人已经和金鳞军一样,变成擅长土木作业的土拨鼠。

    纳兰羽飞同样看到岸上纵横交错的壕沟,暗道这仗不好打,快利枪的优势在于射程远,精度高,两军若是野外遭遇,金鳞军占便宜,若是打堑壕战,很多战斗是贴身肉搏,长枪发挥不出优势,还不如斧头好使。

    再难打的仗也得硬着头皮上,金鳞军必须拔除襄樊周边的堡垒才能顺利北伐,鹿门山就是第一个障碍,镇远舰发炮轰击,效果不大,只能派步兵扫荡战壕。

    一个营的金鳞军投入战斗,对阵的是元军精锐,双方在狭窄的堑壕内短兵相接,燧发枪只能打一枪就只能用刺刀上了,金鳞军的快利枪能装五发子弹,但是没来得及拉枪栓,敌军的刺刀就戳过来了,只能同样挺起刺刀相迎。

    金鳞军体质偏弱,勇气也不如元军,胜在火器犀利,元军体格强,敢打敢拼,兵力源源不断,当金鳞军打光了前腰上两个皮质弹囊里的子弹后,就只能败退了。

    这只是战术上的后退,不能算是败绩,阿术亲临前线,战壕里堆满了尸体,七成是元军,三成是金鳞军,他捡起一支没见过的步枪,摆弄了一下,竟然拉开了枪栓,一枚黄铜弹壳跳了出来,被他一把抓住。

    长长的黄铜弹壳一体成型,表面光滑,还带着些许温度,阿术掂量了一下,觉得这枚弹壳能打两个铜钱出来。

    从尸体上搜出一些没发射的枪弹,一番摸索就会用了,阿术亲自用这支枪击中了摆在三百尺外的一个坛子,登时赞不绝口,这枪太先进了,比元军装备的武器强了太多,阿术命令军中工匠进行仿造。

    当晚,元军大营内的工匠全都哭了,蒙古人向来喜欢收集能工巧匠,屠城也把匠人留下,阿术手下亦有很多来自西域的匠人,多么精致的机关都能打造出来,但是看着这支枪依然犯难,没有同等质量的精钢,没有机器,就算用手工一锤锤敲出来又有何用,不能大规模装备部队,成本畸高,性价比极差,等于白搭。

    想冶炼出同等质量的钢铁,制造出机床,需要的不仅仅是几个巧匠,而是一整套工业体系。

    镇远号上的纳兰羽飞同样发愁,这一仗消耗了一万多发枪弹,二百多炮弹,寸功未进,这什么时候是个头,把襄樊周边十个堡垒拿下,自己的财政也要破产了,拿什么北伐。

    ……

    临安,杭交所,刘骁在看账本,债券发行了八百万贯,这是一笔巨资,但不等于是自己的钱,这钱是融资融来的,是要连本带息还的,而且利息还不低,所以他的压力也挺大。

    挣钱不能光靠打仗,更要依托内循环,说到“种田”不得不佩服王洛嘉的布局,虽然白龙军被限制在四川盆地,但资本却早已侵蚀到每个角落,云南的铜矿,湖北的铁矿,广东的橡胶,不远万里汇聚到上海的工厂里,变成工业品在江浙倾销,利润极高。

    比如军队中使用的自行车,在民间也有大量使用,尚未完全取代骡马,但在不久的将来势必成为交通主流。

    骡马是活物,需要繁衍生育,产量有限,而且要吃草,要休息,生病了还得找受益,年老了就得退役,自行车却没有这些缺点,工业品要多少有多少,一辆自行车售价虽然和骡子差不多,但比骡子好伺候,遇到沟沟坎坎的,扛着就能过去,托运百十斤货物不在话下,也能走烂路山路,既是生产工具,也是身份的象征,家里有一辆自行车,儿子娶媳妇都相对容易些。

    生产自行车并不容易,技术上是没啥难度,难就难在橡胶,古代中国是没有橡胶的,是王洛嘉派出的海船在苏门答腊和爪哇运来一万株橡胶树幼苗,在广东福建琼州试种,前期工作极其漫长艰辛,这也是前工业时期,工业品昂贵的缘由。

    军工技术,得能变成民用品才能反哺军工,这一点上王洛嘉干的不错。

    王力敲门进来,禀告说世子的船刚到。

    “哪个世子?”刘骁问了一句,他儿子太多,捋不清。

    “是重庆来的世子。”王力说。

    “传。”

    王力回到外面,对刘川点点头,后者赶紧道谢,在重庆他娘教了他很多做人的道理,低调谦逊,永远都是对的,这个世界上有的是比你厉害的人,以前刘川不信,现在信了。

    就算刘骁是他亲爹,儿子见爹也是要经过通禀的,毕竟不是寻常百姓家,白龙王日理万机,想见他的人多了,必须有个防火墙挡着,而王力就是组成防火墙的一部分。

    “谢了,力哥。”刘川说道,“从家里给你带了些特产,回头咱哥俩喝两盅聊聊。”

    王力也道谢,心说川宝转性了,带着刘川来到白龙王面前,替他们倒上茶水,转身关门。

    刘川先向父亲问安,父子之间的场面话也是必须要说的,说完了才捧出一个盒子,说这是母亲给您的礼物。

    刘骁好奇地打开盒子,只有一个账本,却不是普通的账本,而是重庆这些年来发行货币的账本。

    重庆发行的大宋宝钞是最坚挺的货币,没有之一,之所以硬,是因为有工业品作为支撑,而且不滥发无度,王洛嘉的意图,刘骁立刻就懂了,家里老娘们用这种方式给自己财政支持。

    就是说,上海可以自行印钞,重庆则从社会上回收流通货币,这样不至于M2太高。

    刘骁大喜,看刘川的目光都不一样了,他也能懂王洛嘉的另一层意思,夺嫡大戏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