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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远东舰队终归还是没敢进行干涉,倒不是真怕了谁,而是老对手德国人发话了,如果英国插手清日争端的话,那德国也要出手维护和平。
德国是站大清的,因为两国合作领域广泛,光是这五年的军火订单就养活了大批德国工人,给德国经济输血,为将来德英之间的争霸积蓄能量,大清不光买陆军武器,还在莱茵船厂订购了四艘万吨级的全重型火炮战列舰,实乃金主,怎么能帮衬着点。
想要别人尊重,靠撒钱是不行的,必须有强大的实力,清日在渤海上的海战,以日方全灭告终,战争是没有秘密可言的,据说清军出动的全是空中力量,这就很恐怖,一队廉价的飞机携带着鱼雷就能把耗资巨万的舰队击沉,日后的战争模式恐怕要发生变化,德国虽然工业发达,但飞机技术不行,主动示好压制英国,希望换来相应的飞机技术。
这些都是事先秘密通气过的,所以许景澄有底气怼英国人。
随着陆军挺进辽东,战况明朗,许大人的酒瘾也越来越大,海上胜利之后,陆战就是摧枯拉朽,虽然日军在大陆上依然保存着十万大军,也都是经历过战争的老兵,但疲弱不堪,弹药也不足了,所有的武器弹药补给都要从本土海运而来,而海运航线已经被切断,又不是冷兵器战争,这仗没法打了。
没法打也要打,日军名将秋山好古出动了三千骑兵试图包抄清军后路,日本骑兵面对哥萨克都能打的不赖,按理说碾压清军跟玩似的,但事实打脸,清军步兵装备的机关枪实在是太多,一个连就有十三挺机枪,机枪专克骑兵,就像猫克老鼠一样。
机枪并不是稀罕玩意,日露战争中双方都大量使用,但那是重型机枪,清军队伍中有一种装三十发弹匣的轻机枪,一个兵就能扛着跑,随时转换阵地,配上一名弹药手,就是一个机动化火力点,比重机枪威力还大。
轻机枪是历史性的开创,和铁丝网重机枪一样再次改写陆战规则,装备先进的清军一路平推,沿着辽东半岛往下压,一直将五万日军压在旅顺口要塞。
俄国人的要塞在先前的战斗中被炸的稀烂,紧急修缮后勉强堪用,守军正是攻下旅顺的第三军,司令官依然是乃木希典,本来他的名声都臭了,攻克旅顺后又逆转,与东乡平八郎一起跻身军神,位子反而稳了。
坚守旅顺也是乃木本人的意愿,死了几万人拿下的要塞,清国人想要拿回去,也要付出同样多的生命。
人家俄国人固守的时候,有能吃好几年的粮食,罐头,有大口径要塞炮,打不完的弹药,现在乃木手上只有五万疲兵,弹药合成每人只有三十发,机枪和大炮都不足一个基数的弹药,但乃木一点不担心,因为他还有五万把刺刀。
攻坚战开始了,清军打的很稳,乃木希望中的排山倒海般的人海战术没出现,他用望远镜都看不到突击中的战斗小组。
半小时后,第一道阵地丢失,据说清军使用了奇怪的武器,一种单兵使用的火炮,一炮就能炸塌碉堡,还有喷火枪,那玩意简直是坑道噩梦,火焰带拐弯的,藏在拐角都没用,而且这火烧在身上拿水都扑不灭。
除了这两种新东西,清军突击队大量配备冲锋枪和马匣子,冲锋枪是老相识了,马匣子是德国驳壳枪配上木托和前护木,当成卡宾枪使用,二十发弹匣比日本的三零式栓动步枪火力猛多了,近战中尺寸短小的速射武器是王者,再配上手榴弹,清扫一条战壕行云流水一般。
且不说天上还有飞机,时不时往下丢炸弹,把203高地上的日本重型280榴弹炮炸成了废铁,那可是千辛万苦从本土拉来的大杀器啊,一炮没发就毁了。
一架飞机掠过,无数传单天雨散花般落下,一名士兵捡起传单阅读,上面说你们的海军军神东乡平八郎已经阵亡,通往本土的海路陆路都断了,想活命就投降吧,凭此传单可以保命。
士兵悄悄将传单塞进怀里。
旅顺要塞掩体深处,乃木希典签署命令,枪毙五十七名开小差的士兵,乱世用重典,敌人越是强大,越要保持严格的纪律。
旅顺是绝地,想走都走不了,乃木也不打算走,他明知道必败,也要等打到最后一人,然后切腹以谢天皇。
国家正处在上升期的日本,士气并不低落,一场败仗也打不垮他们,士兵们总有幻想,本土舰队会来援救他们。
但是东乡大将阵亡后,联合舰队就再不敢出战,就像当年吓破胆龟缩在威海卫的北洋水师一样,趴在横须贺佐世保母港,拒绝出战援救旅顺。
海军吓破胆,陆军也好不到哪里去,日本是个岛国,往外派兵只能乘船,现在清军宣布了,不管挂谁家的旗帜,只要帮日本运兵,一律击沉,英国胜利号就是个榜样,英国人都不敢刺毛,谁还敢,本国的运输船偷偷跑了几趟,倒也有所斩获,从朝鲜运回来一些伤兵,但旅顺是绝对不敢去的,去就死。
更要命的是,本来说借钱的英国人出尔反尔,又说不借了,没钱还打个毛啊,桂太郎内阁再无良策,只好总辞职。
接替桂太郎大将的是伊藤博文,伊藤总理大臣是文官出身,擅长外交斡旋,他是个明白人,在临危受命的当天,和明治天皇谈了四个小时才出宫。
前方传来消息,日本要和谈了,但辽东前线的清军反而加强了进攻节奏,袁世凯所部也进入了朝鲜,秘密援助大量轻武器给朝鲜军队,一时间遍地烽烟,日军的缓兵之计不起作用了。
以和谈麻痹对手,暗地里悄悄增兵,这是日本的老伎俩了。
无奈之下,伊藤博文只能拿出诚意来,乘坐一艘英国船赶往天津,亲自与清国和谈。
消息传到前线,刘骁想起签订马关条约时备受屈辱的李鸿章,便道:“让老李也喝一杯吧。”
这句话以电报形式发到京师内阁,张之洞亲自给李鸿章写信,邀请他作为特别顾问来京与日方特使洽谈。
电报到合肥,飞马送到李府,李经述飞奔着进书房,兴高采烈:“父亲,朝廷要启用您老了!”
李鸿章正在画一幅兰草,听到这话心如止水,继续画完才说道:“什么朝廷,现在叫内阁。”
李经述知道父亲在故意卖味儿,也不多说,将电报双手呈上,李鸿章并不接,先去坐下喝了杯茶,展开扇子忽闪了几下,才道:“念。”
儿子将电文内容念了一遍,李鸿章站了起来,饶是他老成持重,也经不起这种心理冲击,马关条约是他毕生耻辱,没想到这辈子能亲自雪耻,人生圆满了。
“张南皮懂我啊。”李鸿章说。
李经述说:“父亲,几时动身?”
李鸿章说:“国事不能等,即刻动身北上。”
八十多的人了,兴奋的满面红光,殊不知此去京师,就是他人生最后的旅程。
从合肥到北京,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但老李一口心气顶着,硬是撑了下来,来京师,回到熟悉的外交部衙门,李鸿章百感交集。
老李并不是主要谈判代表,所以谈判已经在进行之中,一张长条桌,两边坐着清日两国的外交官和将领,李鸿章是老资格,大家都敬重他,尊他坐在上首。
李鸿章落座后观察环境,发现自己格格不入,别人穿的是立领文官制服,没有丝毫华丽装饰,而自己还是旧式打扮,三眼花翎,红顶暖帽,一品补服配朝珠,外罩御赐黄马褂,手指上还有个翡翠扳指,简直像个活化石。
墙上挂着一幅照片,正是,马关条约签订时的合影,照片上的清国人都是长袍马褂,日本人则是西装革履配德意志式的八字胡,看起来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而今桌子对面的人依然像是两个世界,只是清国人更加先进简洁,日本人还在穿古板的大礼服,肋骨盘扣外套,好像停留在十九世纪。
伊藤博文坐在正对面,神色颇为疲惫,李鸿章不由得想起十年前被他步步紧逼时的窘迫,顾不得风度,出言揶揄道:“想当年总理大臣何等威风,两万万两白银,竟不肯退让分毫,如今又来北京,可是两万万两已经花完了?”
“中堂大人说笑了。”伊藤博文惨然一笑,“咱们是老朋友了,希望能买个交情,减少赔款。”
对于和谈内容,头天晚上老李已经和许景澄碰过头了,但他还是故意问道:“日方提出什么条件?”
许景澄说:“日方愿意退出辽东与朝鲜,但拒不交还台岛,也不愿意赔偿我军费。”
李鸿章说:“那我大清的要价是多少?”
许景澄说:“退兵还台澎冲绳,在长崎开租界,交还库页岛,将镇远舰送回,另赔偿军费四万万两库平银,李中堂,这个条件不苛刻吧?”
李鸿章白胡子翘起来,想笑,忍住了,他想到当年的自己。
“我国地小民贫,为了和俄国的战争,已经破产,四万万两实在承受不起,这会让国内爆发革命的。”伊藤博文几乎是在哀求了,“再说了,我们和俄国的战争事实上帮你们赶走了恶邻,这笔军费本该清国出的。”
许景澄一拍桌子:“荒谬至极,和约底稿,限三日内回复,本大臣想提醒阁下,每过一天,旅顺口的日军就要死上千人,不过也好,当年你们屠戮旅顺,全城无人生还,这就是报应。”
伊藤博文最怕的就是这个,日本人少,全国才四千万人,生力军都搁在朝鲜和辽东了,如果这十万人回不来,本土都没法守,这是他此行的目的,但是人他要,钱他也想省。
“实在太多了,还请减少一些,两国是一衣带水的近邻,何苦苦苦相逼。”伊藤哀求道。
许景澄看向老李,这台词该他对上。
李鸿章说:“割地赔款,好比还债,亲兄弟明算账,遑论邻居,把债还了,自然和好。”
这话是以前伊藤说给老李的,现在原样奉还,可谓快活。
伊藤博文继续哀求,李鸿章见老友如此可怜,便道:“许公,看老朽面子,可否减个几百万两,不然日后不好见面。”
许景澄故作为难,磨蹭半天终于道:“也不是不行,可是要拿实物来抵。”
伊藤博文又哭穷,说国内经济危机,政府都没钱发薪水了,哪来的实物可抵。
许景澄拿出一份清单说:“可以军舰出云、磐手、浅间、常磐、八云、吾妻、笠置、千岁、新高、音羽来抵赔款,按照吨位抵银子,一吨排水量抵一千两白银。”
伊藤博文惊的椅子都要翻倒了,亏他们想的出来这损招,拿军舰抵赔款,要知道六六舰队可是日本的命根子,没了舰队的国家就毫无安全可言,引颈就戮而已,一吨一千两看似公道,比如一艘七千吨的军舰,折价就是七百万两银子,合成一百零五万英镑,比新舰购买价还高,可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就算把这十艘军舰赔出去,也只能折一万万两银子,还剩三万万的赔款呢。
李鸿章捋着胡子说:“钱不够,可以向英美借款,还不够, 可以拿福冈县来抵嘛,总之一切好商量。”
伊藤博文也豁出去了,无论如何,军舰不能赔,先答应下来再说,等兵强马壮了,再撕毁条约不迟。
最终基本是照单全收,战争赔款四万万两库平银,退还台岛、澎湖、冲绳,允许大清在长崎开设租界,至于库页岛,那得大清先打过海参崴,和俄国人商量着去取。
大清做出的回报是允许旅顺和朝鲜的日军残兵退回本土。
合约签订之日,伊藤博文咯血一盆,元气大伤,这还不算,在乘车返回公使馆的时候,还遭到一名清国学生的袭击,被一枚臭鸡蛋糊了脸。
报纸上刊登了合约条款,万民鼓舞,光绪皇帝下旨大赦天下。
消息传到深宫中,慈禧看到了报纸,只有一声叹息。
当晚,李鸿章多喝了几杯黄酒,在京城寓所溘然而逝,终年八十四岁,死的时候,手上有些墨汁,那是他在条约上副署画上自己花押时沾上的,没舍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