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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木阳已经参加过几次单位聚餐，但总感觉这次怪怪的，没有喧闹也没有相互敬酒，大家之间都是低声说着话，小声讨论着什么，虽然今天下午的演出完全达到了预想的结果，可是没有那种兴奋。
聚餐的位置很有讲究，几位院领导和办公室主任坐在一起，然后分别按照管理部门、技术中心、试验车间的布局，大家按部就班，就好像单纯为吃一顿饭而来。朱木阳这一桌上除了他和杨晓梅比较熟悉，剩下的就是财务人员居多，财务处三个漂亮女同事都参加了大合唱，另外办公室打字室话务室各有一人，许主席和那个个子有点矮的工会干事原上草也和他们坐在了一起，唯一的一个例外就是肖丽，她本来应该是坐到试验车间那边，可偏巧这边多出一个空位，杨晓梅就拉她过来坐了。二个女人叽叽喳喳的低声说着什么，时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沉闷的聚餐并没进行多久，孙书记忽然站了起来，他手里多了一个话筒，笑哈哈的说道：“同志们，暂停一会儿，刚才范院长悄悄问我，是不是因为他参加咱们的聚会，所以大家都不能畅所欲言呀？他让我告诉大家，随意一些，啊！我宣布，大家可以给范院长敬酒！我先带个头，感谢院长对我们文艺汇演的支持，我们请院长干一杯好不好！”
这一下气氛猛地就热闹起来，许主席带头大声喊道：“好！”这声音吓了旁边的朱木阳一跳。朱木阳虽然在人事处看过很多资料，却并不了解设计院的发展历史，更不知道范院长在设计院里的位置，他绝对是一言九鼎！设计院这些年的发展，可以说都是范院长一人之力，原来一个很小的院落和科级单位，在范院长成为一把手之后才迁到千佛山下，发展更是立足于技术，整体趋势欣欣向荣，一连上了两个台阶，成了副厅级单位。设计院员工提起单位，总会把范院长和设计院本身紧密联合起来，另外范院长很少参加院里组织的类似活动，除了一年两次职代会，大家都很少见到这位大人物，所以刚才吃饭时都小心翼翼的，深怕惹院长不高兴。现在听孙书记让大家放开一点，都心领神会这是院长的意思，想今天与民同乐一次。
马上就有人端着酒杯往前冲，范院长所在的主桌前挤满了人，开始朱木阳也想凑热闹，但没来得及动地方，就觉得腿上被人轻轻踢了一下，看看旁边杨晓梅依然在和肖丽聊天，不过从方位上判断，只可能是她踢得自己，急忙停住自己的动作，伸筷子去夹离自己不远处的红烧肘子，正好杨晓梅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他这时仔细观察一下，才发现刚才过去敬酒的人，都是设计院里的中层干部，层级分明，也有几个比自己年长的普通员工，但到的跟前才发现根本没有他们的位置，只好尴尬的笑着，站在中层干部身后，有的则是快速回到自己座位上。原来敬酒也是要分层级的呀！朱木阳暗中咋舌，自己那种平等观念真的要改一改，无处没有层级，夸张一点说，就是一会儿去厕所，恐怕也会是领导优先的局面。
这轮敬酒持续的时间很长，严格说就是向范院长表忠心的局面，很多人都是一口一杯白酒，嘴里喊着：“领导随意我干了！”也有少数人嘴里不太会说话，把这句话颠倒成了“领导干了我随意”，顿时一顿哄笑，范院长更是笑的前仰后合，大度的说道：“我干了！你随意！”笑声更盛了。敬完范院长是孙书记，然后是其他院领导，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大家都按照程序走。
等这波敬酒过去，才是普通人员上阵，管理部门这几个人一起走到主桌前，范院长挥挥手：“一起吧，一起吧！不要单独敬了。”
孙书记则笑着介绍道：“院长，这次文艺汇演咱们院可是出人头地了，这几个人都是功臣。”他先指了一下肖丽：“我们快上台前半个小时，肖工找到我出了一个好主意，就是给大合唱增加一定的艺术性。结果您看到了，可以说我们这个一等奖，有她一半以上的功劳。”
范院长眼睛亮了：“弄了半天你们是临时抱佛脚呀？我还以为你们是有备而来呢。肖丽，你是大功一件，我单独敬你一杯。”
这显然出乎众人意料，在此之前已经有至少十几个人过来敬酒，而且都是设计院的中坚力量，但范院长都没有做任何表示，偶尔开句玩笑就是奖赏，但他主动敬酒的人，居然是一个普通工艺人员，这不免给后边的朱木阳以很大的想象空间。
肖丽显然也没想到会有这种局面，她愣了一下说了一句话：“院长，我杯子里是水！本来想蒙混过关的！”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为着她的诚实，范院长也笑了：“那换上酒吧！我们同饮一杯！”
杨晓梅反应极快，跑回自己桌子上拿过来一个杯子倒满白酒，递给肖丽，没想到范院长说道：“那也给我倒满吧，我已经很久没敬过别人酒了，这次敬我们的大功臣一杯。”
这次吃惊的就不但是朱木阳了，孙书记都有点不太自然，可是他见多识广，马上反应道：“好，我们一起陪着院长敬我们的功臣吧。”几位院领导都站了起来，邵总手里是啤酒，其他几位则都是白酒，大家都纷纷给自己填满。邵总脸上有点尴尬，他说道：“不好意思呀。老比例一比六，我补上。”
朱木阳看了一眼杨晓梅，他从杨晓梅眼神里读到了一种震惊，虽然他并不是特别明白这种敬酒的含义，但也隐隐知道肖丽有了护身符，从今以后设计院没有人再能动得了她。
肖丽喝这一杯白酒显然有点过量，虽然很豪气的一饮而尽，但喝完就咳嗽起来，边咳嗽边说：“谢谢孙书记，谢谢各位院领导。”杨晓梅则是替她捶背，很小心的样子：“姐姐，没事吧？”
孙书记显然不想让大家太在意这一幕，又给范院长介绍朱木阳：“院长，这位小朱是今年新参加工作的，我当时就看他很有灵性，因此留在了人事处，这次文艺汇演方案就是他出的。也是有功之臣。”
范院长点点头，并不说话，邵总在旁边加了一句：“也是个计算机高手，邮电总局推广的一套人事信息管理软件他就参与了设计。”朱木阳没想到邵总会帮自己说好话，很感激的笑笑：“我，我……”
他故意装作不怎么会说话的样子，这倒是符合他的身份，范院长笑笑：“好好努力吧。你们是设计院的未来。”他甚至都没去动酒杯，朱木阳也是一饮而尽自己酒杯里的酒，退到了后边。
接下来聚餐热闹了很多，回到自己的桌子上大家也开始纷纷敬酒，朱木阳向许主席连敬了三杯酒，感谢主席对自己的关系和宽宏大量，许主席陪他喝了一杯，二人算是干戈化为玉帛，许主席拍着朱木阳的肩膀夸他“懂事”，杨晓梅和肖丽并没再喝酒，显然肖丽有点激动，她的眼圈红红的，更增添一种妩媚，大有我见犹怜的样子。她的美和杨晓梅截然不同，说起来她更有一种妖媚，和杨晓梅身上那种纯净是完全不同的风格，这是两种女人味，读不懂但能感觉得到。
原上草今天对朱木阳很是热心，他今天喝的是啤酒，接连和朱木阳碰了好几次杯子，每次都一饮而尽。由于桌子上大多是女性的缘故，因此他俩就显得有点与众不同。财务部荣敏是个胆子很大的女孩，她笑着问原上草：“原老师，是不是看上木阳了，我记得你家可是有个正当年的闺女！”
朱木阳忽然想起那天看到的那个女护士，也不由心里一惊，多了几分警惕。原上草说道：“现在的孩子找对象要自己看顺眼。我不管她，别重蹈我的覆辙就行。”他对自己家里的事情并不讳言，这点让朱木阳感觉很亲切。
聚会大约进行了一个半小时，领导们就率先退席了，剩下的人也有班车，朱木阳又去其他桌子上和别人混战了一会，就有点喝的晕晕乎乎了，回到自己桌子，见桌子上已经被打扫了个干干净净，财务处年龄最大的魏兰芳正在给各个菜打包：“我们家养着小猫呢，这些菜都带回去喂它。”
杨晓梅不住在院里，也没法坐班车，就起身给众人告别，肖丽已经恢复了以前那种带点嚣张的性格，命令道：“小朱，去送你姐姐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杨晓梅拍拍朱木阳的头：“不用了，我刚才给家里打电话了，我对象估计已经到了。木阳，明天我去给你拿一套实验中学的复习材料，晚到办公室一会儿呀。”
“谢谢晓梅姐！”朱木阳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