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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祁韵今天派人给沄洺送来一壶她自己研究的牛乳茶,明天给沄洺送来一个自己配的安枕香料。一来二去,他俩的关系就一步一步近了。
每次箫祁韵给沄洺送东西,都是两份,说是一份给他,另一份给靳小侯爷,但是靳佩哲从来都没收到过任何东西。
过了年,二爷觉得沄洺长大了,想要培养他的自律能力,不再像之前那样每天给沄洺留任务,每天不论忙到多晚也要给沄洺纠正剑法。这次改了方法,变成了每天该练的时长还是要练够,但是一次留出来一周的任务,剑诀,心法,要背的要练的,都提前说好。什么时候背二爷不管,能不能背完,二爷也不管。
在沄洺眼里好像一下子自己就解禁了,每天睡懒觉也没人管了,干嘛去也没人管了,他之前可是非常向往这样的生活。
二爷已经提前跟夫人打好了招呼,告诉她这些日子,沄洺无论去哪玩都不管他,随他乐意。夫人一向是和二爷站在一边的,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每天上午沄洺起床后吃过早饭就集中练两个时辰的剑,匆匆练完剑就跑到夫人那里说要出门。夫人都一一同意,沄洺哪里知道是师父对自己的考验,只当作是二爷夫人都想开了,不再每日拘着他。
这几天尤为放肆,每日都和箫祁韵在一起,今日是逛香料铺子。
佩哲在家忙着修习刀术,没空跟他出来,他就带着羽泽跟祁韵一起逛街上的每一家香料店。
“今日怎么庐凇没跟你一起?”
“他说有几家的少爷攒了个诗会雅集,给他下了拜帖,今早便应邀去了。”
“哦。”
沄洺的反应只有一个哦字,他的身份只是霍家二爷的徒弟,别人称一声少爷都是看在二爷的面上,京城中的公子少爷们跟尹凡祐交好的不少,所以大多数都看不上他这个不知爹娘是谁的假少爷,从小,他只有靳佩哲这一个玩伴,但二爷教育他不卑不亢,不跟那些不入流的少爷们一起玩,一不小心就养成了他现在这样的不愿与外人多话的性子。
那些人看不上他,他一样也看不上那些成日跟在尹凡祐身后乱晃,无所事事的少爷们。
他这个反应叫惯会洞察人心,八面玲珑的箫祁韵看了个满眼,自然能想到其中是怎么一回事,开口说:“我们家刚到京中,人生地不熟,凇儿他得罪不起谁,人家给下了拜帖,他若不去就是下了人家的面子,昨晚上还说呢,今日不能跟我们一起出来了,他便去点个卯,寻个由头,早早就回来。”
沄洺点了点头,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什么,便在心里想到,靳佩哲那个东西,偏要在家习什么刀法,不一起出来,搞得他都不会说话了。
他只是跟靳佩哲学过一招转移话题,便说:“对了,你上次给我的安枕香囊,特别好用,我一直挂在床帘纱上,每晚上都是闻着它入眠。”
“你喜欢就好,我还怕你不喜欢香料呢。”箫祁韵说,“那我下次把配方给你,你可以叫羽泽拿去香料铺子,配好了再送过去。”
沄洺说:“麻烦香料铺子干嘛,等我用完了,你再给我配就好了。”
“好呀,以后都是我来给你配。”不知道箫祁韵有没有听出来沄洺话中的意味,总之是回了这样一句。
箫祁韵笑着扭头看向沄洺,风吹起她的头发,一阵淡淡的幽香侵入沄洺的鼻子。
“你用的是什么香,如此清淡又那么好闻。”
箫祁韵有些微微脸红:“不是什么名贵的香料,就是我闲来无事的时候,自己琢磨的,我不喜欢什么富贵的香,就喜欢花香果香,清新一点的。”
“你跟那些传说中的大家小姐,真的不一样。”沄洺说着话,眼神中流出慕意。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小姐,我爹爹是言官,本就不受重视,又品阶不高,成日提心吊胆,我又哪里敢做什么僭越之事。举家搬来京都,已经是得君上恩典了。”
沄洺听她的这番话,心生了保护的欲望,这样的缺乏安全感,他也曾有过。
小时候,不懂事的小孩儿聚在一起,总要把他当作讨论的话题。童言无忌,小孩子说话是不会考虑后果的,也从不会想一想,作为他们谈资的霍沄洺是多么的难受,那时候他每天都担心师父师娘哪天会不要他了,尽管他一出生就待在霍家,尽管霍家上上下下都把他当作尊贵的少爷。
他每天用功,懂事得让人心疼,二爷有时候骂他一句,他顿时会委屈地掉眼泪。一转身,擦干泪水,又继续做那个懂事听话的小少爷。
后来,是二爷和夫人给他定了心,让他知道这辈子最不会抛弃他的,就是他的师父和师娘。
所以,沄洺长这么大,得到了足够的安全感,也希望能给别人一点安全感。
沄洺说:“你其实不用每天担惊受怕的,君上贤明,你跟你爹爹阿娘,还有你弟弟都应该快快乐乐地生活,只要安分守己,是可以达到安定的。”
箫祁韵点点头,嗯了一声。就往旁边香料铺子里进。
霍沄洺是不懂这些东西的,除了剑道,别的他都没什么兴趣。箫祁韵很喜欢研究这些香料,哪种和哪种配在一起会有什么味道,她都知道。
沄洺陪着她一样一样闻那些味道,弄得他有些头晕,他闻上去,这些东西只有浓淡之分,别的什么也说不上来。
箫祁韵每闻一种味道,都很享受地跟沄洺分享这个香料的作用,哪个可以安神,哪个可以入药,哪个有毒,哪个要用清水先解开才能闻到味道。沄洺一一回应着,但他的鼻子已经不堪大用,封闭了意识。
祁韵买了些需要的,沄洺还算清醒,替她交了银钱,帮她捧着香料盒子,一起走出来。
一系列动作,沄洺做的自然,祁韵受的也自然,好像他们之间就该如此。
沄洺将盒子递给羽泽,羽泽替他捧着,又继续逛,眼看着到了午饭时刻。
箫祁韵问:“你着急回家吗?”
沄洺立刻回到:“不急不急,师父近日放了我假,可以随便玩。”
“那可太好了,二爷平日看你看的也太紧了,一点放松时间都不给。上次我们去交华楼让你破费了不少银钱,今天就我们仨,去萃钰坊用午饭吧。”
沄洺对她无有不应:“行啊,你喜欢他家的菜?”
“我喜欢他家的装饰,其次才是喜欢他家的菜,听说他家还有才子唱曲儿,只是需要看运气才能碰到,我去过几次都无缘得见。”
沄洺想了想今日带出来的银钱,说:“不用看运气,可以花钱买他一曲的。就是一曲千金,你想听也是听得的。”
羽泽在身后听了少爷这话,心下一惊,平日里那个出门连壶茶钱都要佩哲少爷来结账的那个抠门少爷,最近是怎么了,怎么这么舍得给这个小姐花钱。
“还是算了,千金一曲有些不值。”箫祁韵说完这话,羽泽松了一口气,好在祁韵小姐还是理智些的。
萃钰坊,
今日真的运气好,刚巧遇上萃钰坊的戏子正在台上唱小曲儿。
这位才子,一纸折扇唱尽天下事,身段娇柔美若男仙降世。笙歌婉转,曲调悠扬。自叹悲欢离合,世态炎凉,说着人间百态,世事无常。
妩媚一笑,空留浮华。
二人找了位置坐下,箫祁韵是奔着这戏子来的,沄洺也一同听曲儿,少言。
那戏子一曲毕,微服身姿,折扇一开遮住面容,凌波浮动,退了场子。
箫祁韵将注意力收了回来,跟沄洺说:“今日真是运气好,听得了一曲千金的妙音。”
沄洺给祁韵夹了菜,说:“他唱的挺好的,我师父有个同门学友,唱得一曲极好的佳人颂,日后若有机会,我带你去听。”
箫祁韵点头说:“那好啊,我可记住了呢。”
她接着说:“世人都道戏子无情,最是薄凉。我倒觉得,戏子才是这红尘中最拎得清的。台上唱得别人生离死别,台下笑看世间人情冷暖。曲终,人散。我们尚且沉浸在别人的故事里,而他们描述别人的故事,不入戏,便叹不得真情,入了戏,想再出来就难了。所以才说,每一个戏子,一生都只唱一曲,而这一曲,便唱尽了一生。”
箫祁韵说得有些动容,她是心里有故事,心思太重,想得太多。
霍沄洺从小就在蜜罐里长大,她说的这些话,沄洺倒是没听懂几句,只听出来,她喜欢听戏,喜欢听曲儿。便暗暗记在心里。
二人用过饭,退出萃钰坊,边走边说:“过几日,我要跟弟弟一同去柳城给姑母送字帖,就不能跟你在一起了,一来一去,怎么也要几日的时间。”
“我还没去过柳城呢,好玩么?”
“还不错的,那边的鱼糜粥很好吃,每家都有不同的味道,但就是每家的都好吃。”
沄洺突然说:“那我跟你一起去吧!来回路上,我还可以保护你。”
“行啊,那就一起去。”
“嗯,等我回去跟佩哲说一下,让他也一起。”
“好,那我等你消息,收拾好东西,三日后出发。”
霍府,
清云轩,
羽泽跟沄洺说:“少爷,二爷会让您去嘛?”
“为什么不让去?师父都不怎么管我了的。”
“嗯......少爷,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二爷给您留的功课,您可是一点都没看呢!”
“都这么多天了,师父只字未提功课的事,想必是最近事多给忘了。”
羽泽便不再说什么了,二爷交代了,不能提醒少爷。
星岚阁,
用过晚饭,沄洺跟二爷提到了要跟佩哲祁韵还有庐凇一起去柳城的事情。
二爷刚泡好茶,正准备看一会书,于是说:“京都还不够你们逛的,去什么柳城啊?”
沄洺说:“就去去嘛,几日便回。”
二爷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前些日子给你留的功课,都看完了吗?”
霍沄洺一下子愣在原地,吞吐了一阵也没说出来什么话。
二爷早就心里有数,于是说:“你贪玩忘了功课我还没与你计较,你怎的心里没些数?还跟我提要求呢?”顿了一下,又说,“你屋里是不是碎了一方砚台,从你自己那出钱再换一个吧。”
霍沄洺一下子大声说:“不行!师父,我那点钱都不够花呢,不能再扣了!”
二爷抬头说:“你吼什么?天天出去玩,钱够花就怪了!你老实在家待几天吧。”
“我不!都跟人家说好了的,师父!”
二爷一脸的勉为其难,他说:“想去也不是不行,那你......明天习两套剑法吧,练得好就让你去。”
“好!”沄洺爽快的应下。
夫人在一旁微微地笑着,沄洺见状,感觉自己有一种被骗了的感觉。
孩子走过最长的路,就是自家师父的套路了。
第二日刚一睁眼,沄洺就守在星岚阁,二爷下了朝刚到家,就被沄洺拉去清云轩。
一招毕,二爷将手中剑还给沄洺,说:“你先练这招,练好了再教你下一个。练剑不能急于求成,反而事倍功半。”
“是!师父,洺儿在午饭前,一定能练好这招!”沄洺惦记着出去玩,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这招式上,手里握着剑,每一个动作都甚是用心。
晚饭后,二爷也没说同不同意,只是叫来了张管事,吩咐他去找账房先生拿些银钱给沄洺。
霍沄洺立刻就明白了师父的意思,说:“谢谢师父,洺儿最喜欢师父了!”
二爷哼了一声:“少油嘴滑舌,你们几个小孩儿出门玩要注意安全,早些回来。”在爹爹和阿娘面前,孩子多大也是孩子,其实孩子们早就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了。
沄洺满心欢喜地打发羽泽去告诉佩哲和祁韵。张掌事去账房那里领了不少银钱,装了满满一钱袋子,沄洺捧着这一袋子钱,回清云轩收拾东西了。
次日一大早,沄洺就拿着衣服,在镜子前磨蹭了半天,挑了半天才挑了他最喜欢的那件单层的黛蓝色长衫,下摆处用银线绣了他最喜欢的玉兰花,腰间盘了一条纯白色的玉带,玉带上挂着他不可离身的玉佩。
刚到星岚阁跟夫人说话,就被夫人给赶了回来。
“当下什么时令,你穿一件长衫就要出门?”夫人皱着丽眉,埋怨着,“羽泽,少爷这样胡闹,你也不拦着点,快回去换衣服,多穿些,别出去一趟,再染了寒。”
沄洺只能回去,又穿上他的藏蓝色袄子,去夫人前汇报过了,才出门。
少爷出趟门,可把羽泽累得够呛。夫人嘱咐带的路上吃的点心,羽泽捧着食盒,骑马跟在沄洺身后,几人约定在城门口会和。
箫庐凇赶了箫家的马车,车上坐了箫祁韵,沄洺几人都骑马。
几人脚程不快,到了内安城下属的春朝镇,已经是戌时。路上没有多少人,几人便说找个客栈住一夜,明日再继续走。
祁韵和庐凇住一间房,沄洺跟佩哲带着羽泽住一间。
进了房间,沄洺就轻倚在小塌上,羽泽跟佩哲把包袱都收拾好,又铺好床铺。几人才下楼到厅上准备吃些东西。
祁韵坐了一天车,说累了,就没下去。
沄洺几人便随便吃了些,就回房间了。
亥时过,
沄洺悄悄推开门,到隔壁轻敲了门,祁韵还没睡下。
“沄洺?有什么事?”
“喏,给你的点心。”沄洺手里提着食盒,里面是一早夫人让他带上的点心。
祁韵接过来,说:“谢谢你啊。”
“不用谢,咱们今天赶了一日的路,你又没怎么吃东西,好歹吃点点心垫垫。”
祁韵轻声说:“我真的是不胜脚力,即便是坐了马车,也是有些乏累的。”
“那你吃了东西,早些睡吧。”
“好,你也早点休息。”
祁韵这一声早点休息,说的沄洺心里很是安逸。笑着便回了自己房间,关门的时候往隔壁探头一看,祁韵还在那里,偏着头很是俏皮,冲着他摆摆手,才关上了门。
好像,见她的每一次,时时刻刻她都是笑着的。那个笑容,刻在了沄洺的心里,他不太懂这是什么感觉,但他愿意看她的笑容,那个嘴角的弧度,好像有融冰雪的奇力。
心跳加速,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这大概就是话本里说的那种叫做喜欢的感觉吧。
沄洺整理了一下嘣嘣直跳的心,摸着黑回了自己的床榻,躺下之后他还在回忆,祁韵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好像都那么深刻。
这趟去了柳城,回来之后沄洺就对祁韵情根深种。
年少的时候,如果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到骨子里。对未来的每一种畅想,不变的身边人都是她,与她一起月下对饮,池边共赏。
一同饮下合卺酒,一同剪断相思发。
许她十里红妆,此生不弃。予她三书六礼,明媒正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