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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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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室,

    二爷和夫人都是一脸严肃坐在客室的正位上,羽泽跟着霍沄洺一路颤颤巍巍过去,刚一进去,羽泽腿一软,就跪在堂下,霍沄洺看着他,面上一副嫌弃样,也跟着跪下请安。

    二爷冷冷地看着羽泽,幽幽开口,说:“从头说。”声音不大,却倍感压迫。

    “二......二爷说什么呢?什么从头说?”羽泽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二爷。

    “不说?来人!鞭笞二十!不,四十!”二爷这一句话说完,羽泽一下子冲着二爷磕头:“二爷饶命!”

    立刻便有家丁上来抓住羽泽,霍沄洺一下子揽过羽泽,跟二爷说:“师父!不能打他!”

    “为什么不能打,我现在连教训一个下人的权力都没有了吗?”二爷依旧是用冷冷的语气,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

    “师父,羽泽是我的侍从,虽然是您买回来的,但是已经跟了我,您不问清楚就要打他,我自然不能同意!”

    “好,你现在愈发伶牙俐齿,师父倒说不过你了。”说完,二爷一抬手,屋里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包括晓葵和张掌事。

    “羽泽不说,师父也不为难他了,你实话实说,我不打你。”二爷说完顿了一下,接着说,“昨天晚上,你们俩去哪了?”

    二爷尚有一丝期待,他已经想好了,如果洺儿实话实说,他绝不会太为难他。

    霍沄洺根本没过脑子思考一下,他本能地说出已经想好的借口,“昨天晚上,佩哲让我陪他拆招,就晚些才回来。”

    “哦,拆招去了,来,那你给我做一遍,拆的哪一招,师父看看你做的标准吗?”二爷也没拆穿他的谎话。

    霍沄洺硬着头皮取出佩剑,比划了两下。

    二爷一眼便知,说了一句:“哦,他练的刀法,你去陪他拆招,拆的是剑法啊?那到底是你陪他还是他陪你啊?要不要师父把佩哲叫过来,你俩对一对,看看你刚才用的这招,他会不会用,不会的话,师父可以教他。”

    霍沄洺收了剑没说话,二爷抄着手接着说:“霍沄洺,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我这就把靳佩哲叫来,你俩我一起收拾!别等着板子打在身上了再说,那可就晚了。”

    二爷说完话,轻轻歪了下头。

    二爷一句句威胁的话,霍沄洺有些挺不住了。

    夫人站起身,露出手里一直紧紧攥着的刃片:“洺儿,你快说啊,昨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朝华今早是被瞫家送过来的?”

    “师娘!”霍沄洺看见夫人手里的朝华,一下子就跪下,“师娘,是我,我昨晚上去瞫家了。”

    二爷这才大声吼道:“干什么去了?说话!”

    “我......我......”偷盗这两个字,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二爷握着茶杯的手已经用力到指尖发白,说:“说!”

    “是我去盗《瞫氏绝学》!”他很小声的说。

    二爷一下子将手里的茶杯重重磕在桌上,吓得霍沄洺一动不动。身后的羽泽一直弓着腰把头贴在地上。

    夫人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洺儿,你为什么啊?”

    “我......”霍沄洺刚想辩解两句,二爷站起身,手指着他说,“好了,你!收拾你的东西,带着你的人,走!”

    这一个走字,惊得霍沄洺的眼泪倏然流出,他以为不过也就是一顿板子,最多也就是家法,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的师父会让他走。

    “师父!您让我走去哪儿啊?”他的抽泣着,语速加快,声音也颤抖着。

    “离开!离开霍家,去哪都行,我不要你这个徒弟了!”二爷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他起身要走,夫人也只能跟着他。

    二爷走到霍沄洺身边,他抬手紧紧抓住二爷的衣裳,他苦苦望着二爷,抽泣着说:“师父!”

    “别叫我师父!我教不出一个小贼来!”

    “师父!您不能不要我!我......我知道错了,您不能赶我走......”明明已经过了十八岁生辰,此时却哭的像个孩子,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师父说不要他了,好像天塌下来一样。

    “松开!”二爷冷冷地说。

    “不......我不要......”霍沄洺紧紧地抓住手中最后一片稻草。

    二爷一皱眉,心一横,用力拽出他手中的衣角,大步向前走,没有一丝犹豫。夫人只能紧紧跟上。

    二爷一出门,吩咐下去:“告诉习武堂弟子,各自回家吧,今日不练功了。”

    “是。”有人领命便去通传。

    张管事没跟二爷一起回去,而是进了客室里面,刚才在外面便听见少爷的哭声,他上前去,蹲下跟霍沄洺说:“少爷,您先起来,虽是春天,可地上还是凉的。”

    “张叔......”霍沄洺看见面前的张掌事,好像突然有了可以依靠的肩膀。他向前用力抱住了张掌事,张掌事伸出手,搂住霍沄洺,一边嘴上嘟囔着:“好了,少爷别哭了。”一边用手抚着他的背,安慰着他的情绪。

    “少爷,二爷就是一时生气没过脑子,随便说的,生气的时候说的话都不能当真的,二爷对您什么样,您心里也有数,别哭了,外面都是人,都瞧着您呢。”

    “不管怎么说,您这回真的是气着二爷了,若不然,让羽泽先陪您去佩哲少爷那里避避,过一阵等二爷消消气,您再回来好好跟他赔罪,一时走偏了也没什么,再走回来就行了啊。毕竟是自己儿子,哪有说不要就不要的说法,是吧?您先找地方冷静冷静,也让二爷冷静冷静,老奴知道,咱们家少爷肯定是有道理的,等都冷静下来,您好好跟二爷说说您的道理,还有夫人在呢,她肯定不舍得二爷与您生气的,对吧?”

    “张叔,师父他会不会真的不想要我了?他嫌我不够好,不够用功,他早就不想要我了......”

    “少爷您胡说什么呢?我跟了二爷这么多年,他虽然有时候对您严厉了些,但他最骄傲的就是有你这个徒儿啊?您都不知道,他之前带您出去见客,对别人说起他的徒弟,可骄傲坏了呢。”张管事一边说,一边把少爷扶起来,羽泽也才敢起身,上前扶着他的少爷。

    羽泽说:“对啊少爷,咱们先去佩哲少爷那里躲躲,过两天再回来嘛!也许过两天二爷气消了,就不跟您计较了呢!”

    “会吗?过两天师父师娘真的会原谅我吗?”

    “会的会的!少爷,二爷跟夫人肯定会原谅您!”羽泽点头应着。

    霍沄洺看了看羽泽,又看着张掌事,老张郑重其事点了点头,说:“会!”

    “羽泽,一会我让账房给你送点银钱,你带着,去靳公子家里,照顾好少爷!”

    “嗯,张叔,您放心吧!”

    “少爷,等二爷消消气,我给您送消息,您再回来,好不好?”

    “嗯,都听你的,张叔。”霍沄洺脸上连挂着泪痕。

    “好。少爷您放心,二爷那边我会帮您劝着的。”

    星岚阁,

    “好了好了,二爷消消气,洺儿他还小,二爷慢慢教,会好的。”

    “他还小?还要慢慢教?我如何骄纵出这样一个孽障!”

    “那,二爷再生气,也不能说出那样伤人心的话啊,二爷说不要他了,洺儿该有多伤心,他从小就生活在这里,你让他离开,他又能去哪?不过就是去靳家住几天。”

    “让他去吧,给我几天时间缓缓,我当上霍家家主的时候,我爹爹就告诉我,不管是为人臣,还是镇守一方,都要把心放在当间儿,做事情也好,评判也好,都不能带有私人情绪在其中,一定不能徇私。”

    “可是,公爹说的是对外人,评公事,又没说是对自己儿子。”

    “他偷盗未遂,本也该送去尹爷那里好好惩戒,我也是当真不知道该如何了,才会说让他走。”

    “那就先让他去冷静冷静,过两天就让他回来吧,纵然二爷跟靳家交好,这样的事,也别太麻烦人家。”

    “阿忆,我......这次可能是要徇私一回了,他是我从小带大的,一举一动都是我教的,他做的不好,不是他的错,都是我没教好,你说爹爹会理解我的吧。”

    二爷说着,眼神望向夫人,夫人立刻给了一个安慰的目光,说到:“会的,公爹一生骁勇,戎马天下,心怀大义,定然是能理解二爷此刻心性的,您就饶洺儿一回,我也相信,这事情绝非咱们想的那样,定然是有隐情的。”

    靳府,

    霍沄洺到了靳府就抱着靳佩哲哭诉,靳佩哲除了能陪着他的好兄弟,也做不了什么其他的。他在靳家带了四天,还是没收到张叔送来的消息。

    靳佩哲这几天是寸步不离,就怕他一眼没顾及到,霍沄洺钻了牛角尖。

    第五天早上,霍沄洺没怎么吃东西,夜夜睡不着,总担心师父师娘是真的厌弃了他,已经明显的看出消瘦。

    “我得回去一趟,万一师父师娘是真的不想要我这个徒弟了,我也得求得他们原谅,不能再在你这躲下去了。”

    靳佩哲说:“那我陪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霍沄洺留给靳佩哲一个强扯出的笑,“羽泽,咱们回去。”

    星岚阁,

    “少爷,您回来了,夫人在屋里呢,二爷不在。您快进去吧。”晓葵看见霍沄洺,立刻迎了上去。

    霍沄洺轻轻地说:“晓葵姐姐,师父和师娘还在生我的气啊?”

    晓葵说:“说完全不生气了,也不太可能,但是夫人倒是好说,二爷那边,也是说不好。您还是进去跟夫人说话吧。”

    霍沄洺点了点头就进了屋里,夫人坐在窗前发呆,晓葵先进来说:“夫人,少爷回来了。”

    “洺儿!”夫人立刻朝着声音看过来,看见她的沄洺面容憔悴,明显消瘦了几分。

    “师娘!”刚才那一声,霍沄洺很清楚地知道,师娘已经不生自己气了,心里的委屈立刻涌上来。

    “怎么瘦了呢,靳家的饭菜不好吗?”夫人过去拉住沄洺的手,仔细打量着。

    “夫人,咱们少爷这几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怎么能不消瘦呢?”羽泽在旁说到。

    “你师父今日入宫了还没回来,快坐下,好好让师娘看看,这不过才四日没见,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样。”夫人拉着霍沄洺就坐下,又嘱咐晓葵,“赶紧给少爷弄点吃的过来。”

    “是。”晓葵领命下去,羽泽也跟着退了出去。

    母子俩相互看着,都忍不住流眼泪,若说师父对他还有几分超出寻常爹爹的严厉,师娘对他从来都是想象中阿娘的样子,温柔娴静,从来都是最心疼他的。

    “好孩子,你跟师娘说,你要《瞫氏绝学》到底做什么?”

    “师娘,是我帮祁韵去弄的,我要它来有何用?”霍沄洺跟师娘说了实话,夫人一下子觉得心里的阴霾散去了,这还是她的好孩子,二爷这么多年的教导没有付之东流。

    夫人笑着点了点头,一把抱住霍沄洺,手摸着他的头,口中喃喃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师娘,师父那边怎么办,他会不会还跟我生气?”

    “嗯......师娘帮你跟师父好好说说,你先回清云轩,好好休息。有消息我会告诉你,好不好?”

    “嗯,好。”

    二爷下午才奉命巡营回来,一进屋,夫人便与他说了霍沄洺的事情。

    “又是箫祁韵,我徒弟机敏过人,怎么一遇到箫祁韵的事情就好像没有脑子了一样?真是个祸害!”

    “那二爷不与他生气了吧?孩子这几天都憔悴了,我让他回房歇息了。”

    “不想理他,回来就回来吧,我还需要点时间原谅他。”

    夫人看着眼前这个叱咤沙场的风云人物,朝廷天剑,江湖传说,御兵马平定纷乱的霍家家主,君上不可失的大将军,像个孩子似的与自己别扭着,当真有几分可爱。

    清云轩,

    “少爷少爷,二爷回来了。”羽泽进来汇报。

    “我们过去一趟,我去跟师父请罪,就在院子里跪着,我不信他不理我。”

    羽泽立刻拒绝了:“不行,少爷,昨天刚下过雨,外面地上凉,你再受了寒,我可怎么活?”

    “现在只要师父能原谅我,什么都好说,这事若是不解决,他可能好几个月都不理我,那我可怎么活?”霍沄洺坚决地说:“赶紧去吧,一会儿师父万一出去了,我这不就白跪了,放心吧,我有数,师父撑不了太久,就会原谅我的。”

    霍沄洺来到星岚阁,院内旁边有一个建在花丛里的秋千,小时候,师父还没有在习武堂教习,整日都陪着他,有的时候,师父就坐在院中石凳上喝茶,师娘在花丛里侍弄花草,他就在秋千上扎马步,秋千被风吹起来,他要发力迎着风,保持秋千不动。有时候,他被罚在墙边倒立,师父就坐在秋千上给他吹笙,师父的笙可吹普天妙音,有静心的功效,他小时候时常觉得,师父若是不提剑大杀四方,也可以提笔文天下事,或者出世做个江湖游士。

    他收了回忆,走到院落中央,陡然跪下,地上的潮湿清冷,还是一下子让他清醒起来。此时屋内,二爷正盯着院子里,一声都不出,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少爷,你确定要这样为难自己吗?”

    “嗯,你先回去吧。”

    “我不,我就在这守着少爷。哪也不去。”羽泽就一直站在霍沄洺身后,寸步不离。

    屋内夫人也清楚地看到沄洺跪在院子里,她刚想出去看看,就别二爷叫住了:“别去,让他自己反省反省也好。”

    天已经黑了,谁都没有用饭。

    二爷就坐在窗前的位子上,一下都没离开过。夫人走过来打开二爷身边的香炉盖子,往里面添了些香料说:“这是之前君上赏下来的香,说是闻着能静心凝气,是洛家新供的精品,二爷现下是需要好好静静心了。”

    说完,夫人坐在二爷身旁,一直看着院子里的霍沄洺。

    “阿忆。”二爷轻轻唤道。

    “我在这呢,爷。”夫人将手递给二爷,二爷环在手心里。

    “你说,我这个师父做的好吗?”

    “爷也是第一次为人师,为人父,已经是极好了。”

    “那为什么,他就如此不肯相信我,不相信我有能力替他遮风挡雨,替他解决事情呢?有什么事,都不跟我说,变着法儿撒谎唬人,我虽然教了他一身武艺,可还是不能让他把我当爹爹一样。”

    “大概二爷确实对他有些过于严苛了吧。”

    “也许是吧,但我不会改变的,我觉得这是对他好,你已经够宠着他了,若我也宠着,他怕是要与京中那些浪荡公子一般了。”

    “其实二爷你没什么要改变的,咱们两个现在不是已经教导出如此优秀的孩子了吗?这次的事情也弄清楚了,是洺儿被人蛊惑,也不是他主动去做那事的,孩子还是咱们的好孩子。”夫人说完,又顿了一下,接着说:“虽已入春,近来几日天仍有些凉,若不然,二爷让他起来吧?”

    二爷摇了摇头,“再让他跪一会,好好思过。”

    这一夜,谁都没睡,二爷和夫人就这样一直盯着沄洺,第二日早上,二爷传过来张掌事:“老张,你去内宫给我告假一日,习武堂今日也停了。”

    “是。”

    “怎么那么冷?晓葵?去给我拿个手炉过来。”二爷吩咐。

    “是。”晓葵一头雾水,屋里暖暖的,根本用不上手炉。

    晓葵拿了手炉回来,递给二爷,二爷撇了她一眼:“这屋里这么暖和,你给我拿这东西干什么?去去去,拿下去。”

    晓葵退到一旁一脸委屈,嘟囔着说:“爷,不是你刚说冷嘛!”

    “好了,给我吧,你先出去吧。”夫人轻笑了一下,接过晓葵手里的手炉,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

    快到日暮之时,院子里的霍沄洺突然身子一软,向后倾倒,羽泽反应够快,一下子接住倒下了沄洺,抱在了怀里。

    二爷一下子冲出屋子,奔过去将沄洺抱起来,夫人喊道:“快快快!叫郎中过来!”

    二爷将沄洺抱在床榻上,伸手附上他的额头,沄洺烧的脸通红,昏迷中喃喃了一句:“师父!洺儿错了......您别不要我......”

    夫人一下子眼泪流出来。

    二爷握住他的手:“洺儿!师父原谅你了,你不许有事!”

    郎中看过便与二爷说了句“放心。”便开了个方子递给羽泽,羽泽立刻跑着去外面抓药。

    “二爷放心,小公子只是寒气攻体,与心火冲突,骨内微凉,内忧冲心,饮食上欠缺,才引起了发热。虽然是不打紧,热退了就好,但依在下看,公子双眼布满红丝,眼角发青,所谓心思沉重,心情忧郁引发心病,这才是病根所在。”郎中说,“在下的方子只能是驱寒,每日四幅,早期,晨中,暮时及夜里四更,每时一碗,趁热饮下就好了。日后,也请二爷多给小公子准备姜茶,兑上蜂蜜,少用凉饮,饮食上多进补些,就无碍了。”

    “辛苦您了,晓葵,好生送郎中出去。”夫人吩咐,晓葵给郎中奉上诊费,送了出去。

    霍沄洺晕着不清楚,那日的霍府,里里外外都萦绕着草药的苦涩味。

    第三日夜里,霍沄洺才睁开眼睛,二爷一直坐在床边守着他,看见他醒了,立马站起身走开了,心里才沉下一口气,夫人很默契地走上前去,探了下他的额头,已经退热了。

    “洺儿,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霍沄洺轻轻摇了摇头,他的声音还带着病意:“师娘,师父还在生我气......”

    “先别管那么多,你怎么这么厉害,外面天还有些凉,你就这样胡闹?”夫人一边说,一边用手帕给他擦拭头上的细汗。

    二爷站得离床榻远些:“行了,若是好些了,就赶紧起来吃点东西。全家人都陪着你不吃不睡,也不知道你心里有数没?”

    “师娘,您跟师父休息一下吧,我回自己房间就行......”说完,霍沄洺撑着便要起来,二爷上前两步把他按在床榻上:“家里这么大,哪里就缺你这一张榻了,你好好躺着吧。等你好点了,我再跟你算账!”

    一听到算账两个字,霍沄洺呼了一口气,二爷要跟他算账,就说明还认他这个徒弟,他不怕了。

    半个时辰之后,夫人被劝到隔壁厢房里好好睡一觉,霍沄洺已经好些了,刚喝了药,靠坐着,二爷坐在床榻边上,除了羽泽,四下无人。

    二爷突然开口:“霍沄洺,你若是下次再这样胡闹,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我就连你带着羽泽一起罚,你要是不心疼他,尽管胡闹去!”

    霍沄洺点头似啄米。

    二爷发问:“你跟箫祁韵,到底怎么回事?”

    霍沄洺低着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你喜欢她?”霍沄洺面对二爷直白的问话,并没做回应。

    二爷接着说:“听师父的,跟她断了,不许再来往。”

    “为什么?师父你从来都不干涉我这些事的!而且你也说过,我以后的少夫人,可以不是大家闺秀,也不需要门当户对,只要品行端正,性格合我,我喜欢就行。身份无谓,家世无谓,样貌无谓,只要是我喜欢的!我喜欢祁韵,我想娶她。”

    霍沄洺第一次跟二爷提起他喜欢的姑娘,他抬起头,直视二爷的视线。

    “嗯,你喜欢她,但是她呢,洺儿,你细想想,她喜欢你吗?这次的事情,如果是一般朋友找你,师父相信你不会帮忙,因为你是有原则的,你知道何事可以何事不行,但为什么她找你,你就一口答应,完全不在乎你的原则了?你是全心全意将她放在心上,但如果她是真心喜欢你,她根本不会让你与自己的原则相悖,她会尊重你,不会找你做这样的事情,而且我也说过,姑娘的品行,是要建在喜欢之上的,师父现在告诉你,她不行。”

    “可我已经很喜欢很喜欢了。”霍沄洺突然低下头,轻声说着。他甚至觉得,师父说得对,但是他已经把心给了这个姑娘了,拿不回来了。

    “而且,她今日与你说想要《瞫氏绝学》你可以帮他,如果明日,她说想要《霍门剑诀》你怎么办?亲自去藏经阁取出来送给她?”

    “不可能的!”霍沄洺一下子打断了二爷的话。

    “洺儿,你听师父的,慢慢断,是可以的,比她优秀的姑娘多的是,我家洺儿武功好,生的一副俊秀样,师门也好,她有什么与你相配?”二爷放下平日的严厉面孔,完全一副爹爹与孩子说话的样子,“听师父的,忘了她,别再来往了。”

    “忘了她。”

    “别再来往了。”

    真的是好轻松的两句话,可是如果你已经把心交给她了,怎样才能拿回来?

    这世间最无情的就是情爱。看上去百花璀璨,最是荣耀,内里已经是外强中干,中看不中用。

    情爱,已经足够摧毁一个人。纵然他再是热血难凉的年纪,遇到这事情,都是药石罔效,经历过,总能成长。

    这是他初于世间繁华中遇到的第一个愿意视之为生命的姑娘,她身上的不染凡俗,和她面上的那抹骄阳般的轻笑,都是那么惊艳。

    求他帮忙去盗书这事情,旁人看来是觉得她品行败坏。其实他很能理解她,她只是想要一个护身符,一个对于全家来说的保护,她只是想让她和弟弟万安,就在正常姑娘应该在家里高高在上做小姐的时候,她从没有过片刻的安详,整日处在阴霾当中,他希望自己可以做她的清风,吹散她的阴霾。

    如果说,忘掉很容易,那如何将他的心拿回来。

    世间盛大,遇见即是前世的修为,又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