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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御马曾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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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什么事儿了!”

    霍沄洺得到消息就快步奔回了清云轩,靳佩哲也随后赶到。

    慕长庚坐在屋里,林婉笙刚替他煮了杯奈花茶来。

    “沄洺......”慕长庚一脸官司的模样,霍沄洺只心道不好。

    他面上却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浅浅问了一句:“别慌,怎么了?”

    “庐凇......庐凇他......”慕长庚吞吞吐吐的样子好似这件事很难说出口来,“今早上行刑过后,我派人将他送去医者那里好歹处理一下伤口,然后我就跟着刑部长大人去理了刘惜中的事儿,结果......我回来路上就听人报,他咬了舌头自尽,加上伤处失血过多,就......就死了,等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死了......

    箫庐凇死了......

    霍沄洺只是紧了紧眉头,他的神情比慕长庚更稳重些。

    “医者就在身边,若是能救,自然就救了,你又不懂医术,就算在场也无用啊。”靳佩哲把手搭在慕长庚肩上,他瞧着慕长庚有些自责的情绪在。

    靳佩哲看着霍沄洺说:“他怎么就寻了死呢!这样一番下来,我们都是白折腾了。”

    “许是他也怪我没能保他全身而退吧......”霍沄洺语气淡淡的,竟是没有半分波澜,

    “这也不过就是命数,其实他身受这刑,不如死了痛快,双臂尽失,又没人料理生活,他在军营里那样无尊严的活着,倒还不如风风光光赴死。箫庐凇应该也是想到了这层,才选择了结一世的。”靳佩哲开口道。

    “长庚,你也别太惦记这事儿了,我们也不算是白干,叫人冤枉,负罪而死,和他如今自己选择离开,两码事儿罢了。”

    霍沄洺说完,慕长庚点点头:“那,沄洺哥,你也别太心伤,我已经着人给他好好安置了,只是,他仍是罪臣之身,不能入军冢。但是他的军契我带回来了,给你留个纪念。”

    霍沄洺苦笑了下:“我留什么纪念啊,羽泽,收着,给他姐姐送去,报个信儿,劝她节哀。”

    “是。”

    “那......沄洺哥,我瞧你状态挺好的,我就不多陪你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顺路回趟家看看我家老爹去,我年节都没在家,不回去一趟,他怕是要气死了。”

    霍沄洺颔首应道。

    “回去吧,这有我呢。”靳佩哲跟慕长庚点了下头,慕长庚拉着他走到门口,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瞧沄洺这样,会不会憋出什么毛病来,他那么挂记着庐凇,这番庐凇死了,他镇定的有点儿过了吧?”

    “想什么呢,他见的血腥人命啊,比你我可多多了,谁又能左右别人的选择呢,箫庐凇自己选择一死,我们还能怎么办?哭闹一番再好好祭奠?犯不上,你说是不是?”

    靳佩哲说完,慕长庚点点头:“那你陪陪他,我先回了,只怕我爹如今抱着猎犬唤作儿子,都快把我忘了。”

    靳佩哲听此言一笑,点头应道,送了慕长庚出去,他又返身折回了屋里,端起刚才慕长庚一口没动的奈花茶饮了一口。

    “茶且凉了,我与你换一杯就是。”林婉笙笑着上前,想要接下靳佩哲手中茶杯。

    “笙儿,你不懂,这天凉的时候饮凉茶,且有味道着呢,你这奈花,是用什么法子存的,竟这样香气扑鼻?”

    “原是春日里的奈花,我摘下便立即封了罐子里,一直搁在冰窖,用今年头里第一场雪的雪水泡的,该是那的缘故吧。”

    “这点香的手艺,你且可以同染棠学学,顺便也将你这煮茶的技艺教教她去,从前原离煮碧玉清心的手艺就一直赶不上羽泽,如今这简简单单的奈花茶,也能叫你煮成此般香茗,看来啊,我是没嘉荣王这样的口福!”

    “佩哲哥哥喜欢,以后你来,我单给你煮就是了。”林婉笙笑着说到。

    “笙儿,他哄你的,江平王在东郢风光无限,东郢茶农千户,怕是君上那的好茶都不及他,哪里就瞧的上奈花这种最清贫的茶种,别人说一句,你便当真?”

    霍沄洺突然冰冷起来的语气,叫林婉笙一愣。

    “你阴阳怪气做什么呢?不痛快是吗?比划比划?”靳佩哲提到要出去比武一番。

    “唉,我有日子没练功了,你想玩?陪你就是了。”霍沄洺提起凰鸣就走了出去。

    林婉笙看他俩突然就刀剑相向起来,很是不解:“佩哲哥哥?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怎么还要打架呢?”

    “嘘,笙儿,他现在心情不好,我陪他打一场,叫他舒缓下心结,不然人要憋出病的,你放心,我们自小就这样,他知道我打不过他,手下有准儿。”

    “出来啊!磨蹭什么呢?”霍沄洺站在门口大声催促道。

    “来了来了!”

    霍沄洺手握凰鸣站在院中,他身姿高挺,面色凌厉,从颐蛮回来之后,每一次喂招出剑,他都当是在战场上,每一个对抗,他从不会犹豫。

    去颐蛮之前,他每次出招都会考虑一瞬,应该用《霍门剑诀》的哪一招来应对,可去了颐蛮之后,他知道犹豫就会受伤,对方是不会给他犹豫的时间。

    因此,他的剑更快了。

    就在他抬剑压制住靳佩哲手中刀的时候,他本能的飞身半空,用更高空间来抵制靳佩哲刀的活动角度,可踏着靳佩哲的刀借力的时候,他突然脚踝发痛,一个没站稳。

    靳佩哲忘了他脚上还有伤,借势手中刀下压且翻转,避开了霍沄洺的借力点,霍沄洺手扶着靳佩哲的肩膀,在空中一个后翻,保护住自己的头部,摔在地上。

    “沄洺哥!”靳佩哲赶忙上前关心。

    霍沄洺借着身上的疼痛感,流下两行泪。

    靳佩哲察觉到,这步,行对了。

    他偷偷抹掉面上的泪,扶着靳佩哲的手站起来,靳佩哲出言道:“没事吧,有没有再伤到?”

    霍沄洺只是摇了摇头。

    靳佩哲只好帮他拍了拍背上的灰,帮他提着剑,扶着进了屋去。

    “怪我怪我,忘了你脚上伤还没好全,我应该借你个力,不该那时候撤力的。”靳佩哲说到。

    霍沄洺抬头瞥了他一眼:“战场上哪有应该一说,你善心借了别人着力点,他但凡轻功跟我这般好,便能正好腾在你头上的位置,反手一剑穿透你的喉咙,到时候你的借力点,便成了丧命点。”

    “是是是,沄洺哥说得对,那等你彻底好了,再好好传授我这些经验。”

    “哼,你哪有那闲工夫,明天就要回去了吧。”霍沄洺瞥了他一眼。

    “嗯。”靳佩哲应了下,“我让俞铖先去安顿一下,我明天一早就出发了。唉,又要开始勾心斗角,欺上瞒下的日子了,我已大部分除去了东郢城主的羽翼,就等着哪一日彻底揪出他的错处,一朝扳倒了他,我就可以回来了。”

    “我上战场是真刀真枪的对战,稍有不慎是性命之忧,你在东郢,虽说没有刀剑之扰,可这拼斗谋略的事儿,稍有不慎,也会搭上性命的,事临末端,更要谨慎!”

    “放心吧,我在这圈子里混惯了,人来礼往的事儿我也基本都明白,君上都说了,我不该继承靳家的刀术,倒天生是个文斗的命。”靳佩哲故作轻松地说到。

    “那你回去,可提防些季家那个小姐,别惹些无用的桃花债。”

    “哎呦我的沄洺哥,你放心吧,这趟回去,染棠跟我一块儿,她说如今情况凶险,我一个人她放心不下,偏要跟我一路去。”

    “那你早些接了元之回去吧,你们一家子好好用餐饭。”

    “嗯,那我这就去,我跟染棠不在京里这些时日,你帮我好好看着点元之,别叫他放肆过了头,惹人嫌。”

    “嗯。”霍沄洺应下。

    “庐凇的事儿,你也别放心上,对他来说,是解脱。”靳佩哲抱住霍沄洺,在他耳边轻声说。

    正好将他扶到了屋门口,说完话,他便离开了,霍沄洺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感怀他们如今都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也已经开始见证着曾经一路奔着长大而行的身边人,都岔开路口,行了属于自己的独路,更有的,已经下了人间这趟船。

    晚饭之前,羽泽从尹家回了来。

    “少爷,我刚去找尹家少夫人报信儿的时候,尹少爷瞧见是我,院门都没让我进,我把东西交给江小姐身边的丫头,递了话就被赶出来了,想我好歹也是嘉荣王身边人,他们岂敢这样无礼?”

    “怕就怕因你是我身边人,才叫人这样对待。”霍沄洺说到,“罢了,你也不必在意,陪我去罗姨那瞧瞧晚上有什么菜。”

    “是。”羽泽嘟着嘴,虽然心有不满,可两句牢骚话说完,也就没事了。

    厨房,

    “少爷怎么过来了?可是饿了?马上便是用饭的时辰了。”罗姨看见霍沄洺,立马走过来问道。

    “没,罗姨,晚上吃什么呀?”

    “今儿有你爱的酸汤腌菜,还有我上午就炖上的羊蹄黄豆,我问了小叶,他说你这脚还没大好,还是要补补。”

    “这么好啊!罗姨,我这些日子没活动,倒是叫你每日大鱼大肉的给喂圆滚了不少呢!”

    罗姨一撇嘴:“哪里就圆滚了!瞧你瘦的,趁着受伤,应该多补补才是!把在外面缺的营养都补回来!”

    “好啊,罗姨做的好吃,我便多吃些。”霍沄洺点头应道,“罗姨,想向您讨一粒米来。”

    罗姨往角落一指:“嗯,米缸在那儿,让羽泽取就是,要一粒做什么?想要多少拿取多少!”

    霍沄洺一偏头,羽泽便去拿了。

    与罗姨告辞,走出厨房,霍沄洺吩咐道:“收好了,回去给我。”

    “是。”

    清云轩,

    一进门,霍沄洺带着那一粒米进了阅室,吩咐羽泽在外面守着,任何人不许打扰。

    他打开自己装宝贝的匣子,拿出了一个很小的瓷制香料盒子,里面没有香料,已经有一粒米了。

    他把这一粒也放了进去。

    这样,里面的两粒米,一个是嶦河,另一个是箫庐凇。

    他以这样的方式,纪念离开他的两个可称朋友的人。

    嶦河年少,生在农山门派之中,肩有光复大任,为了信念理想而终。

    庐凇少年,长在官邸朝臣之家,背负父辈罪责,失了光芒欲望而死。

    曾并肩而行的路人,终成过客,愿有繁花相送,他们通往奈何桥的路不再独行,下辈子投生好道,能过得顺些。

    他在阅室坐了两个时辰,手边的茶早已凉透,才慢慢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