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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沄洺的第一站停在了春朝镇,他去了漳福楼,看到的只是人去楼空的光景。
他尚且认为,这世间最懂他和箫祁韵的人,应该只有姬苓了,他所有的遮遮掩掩都逃不过姬苓的眼睛。
箫祁韵在漳福楼的那几年,他常常遣人送东西,姬苓从未阻拦,该是他也明白为情所困的道理。
若是姬苓还在,今日这番听君命还是听人心的选择,他定能替自己找寻到本心所在。
如今,灵动一城的名角儿陨落凡尘,漳福楼早已没有往日的繁盛,他轻推门,也不再有人盛气凌人地拦住他。
二楼阶梯转角的位置突然有人跑出来,口中脱口而出叫道:“班主!”
待他冒出头来,手扶着楼梯,身子僵了僵,看见来人并非姬苓,眼中的希冀一闪而过,朝着霍沄洺端正地行了个礼:“见过嘉荣小王。”
“你认得我?”霍沄洺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人的面容,似乎并不曾见过。
“在下是班主收养的徒弟,嘉荣王几次风光驾到,在下自然认得。”
霍沄洺回手关了门,向前几步,问道:“他们都走了,为何你还留着?”
“那日将军府传来消息,说班主他惨遭毒手,我不信,班主他从不涉身险境,他早就清醒地看这人间万物,我没亲眼看见,他就没死。”那人斩钉截铁地说,“他们走我拦不住,可我要替班主守好这里,他早已和姬家没了联系,若哪日再回来,可也要有个家啊。”
霍沄洺本想开口劝他节哀,医死人肉白骨的事情世间无有,人总要认清现实,可后转念一想,姬苓被赐死这件事,与他脱不了干系,又凭什么在这指手画脚。
他想了想,只是问道:“小先生,我路过此处,可否借宿一晚。”
那人点点头:“王爷自便吧,这漳福楼如今剩下最多的便是空房间了。”
宫里也同样有了动静。
机关术老大因为在韩公公面前多言,又替二爷说情,被君上降为副统领,机关术换了新的统领,刘惜中。
那日,他求了人向君上递了一封请愿书,书中暗示他知道嘉荣王勾结罪臣的证据,只要君上宽宥他,他愿再替君上肃清内患。
刘惜中上任的第一天,就带人去了霍府。
“把嘉荣王身边那个小厮给我带过来。”刘惜中被引到客室,便将动静闹得很大,他使唤着手下人去带羽泽过来,
在他之前,机关术查案从没有过这样轰轰烈烈去府上带人的,那是府衙的行事作风。
看他趾高气昂的样子,霍府的人也不敢怠慢,偷偷跑去了禀报了二爷。
二爷听后一惊:“刘惜中不是被洺儿给处置了吗?怎么又冒出来祸害人!”
夫人推了推二爷:“先别管那么多了,爷,先去客室拦一拦吧,若他们真把羽泽带走可就来不及了。”
二爷疾步往客栈走去,夫人去了晓葵房间,尽量不让她和静初听见外面的动静。
机关术手下已经先他们一步将羽泽绑到刘惜中面前,二爷过去,一抬手,机关术便松开了紧抓着羽泽的手。
明眼人自然知道,大将军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刘大人好风光啊,这是耐不得牢狱之灾了,在我府上动静搞得这样大,本将军还是头一次见。”
刘惜中点了下头:“大将军好言辞,本座也是奉命行事,叨扰将军了。”
“我提了人便走。”刘惜中一招手,手下那几个人又握住羽泽。
“我看谁敢!”二爷蹙眉大喝一声,侧身挡在羽泽身前,他轻瞪着刘惜中,轻一挑眉,颇有威严地说,“本将军的人,你凭什么提!”
“就凭本座是君上钦命的机关术统领!”刘惜中一拍桌案站起身,“你有什么不服?”
“那本将军呢?就不是君上钦命吗?”二爷叱问道。
刘惜中冷笑一声:“大将军,您再说下去,可就是居功自傲了。”
“二爷......”羽泽轻声唤道,他第一次看见二爷用大将军的身份跟别人对峙,竟然是为了自己。
“机关术查案!我看谁敢拦?”刘惜中亮出一枚金灿灿的令牌,那确是机关令,君上曾言,有此令者,方有带人审问的权利。
“二爷?您想抗旨不尊吗?”刘惜中的声音低了下来,更多了几分嘲讽。
二爷的手握紧成拳,他知道今日他拦不住了。
“带走!”刘惜中一声令下,手下人便上前押住羽泽,他已被绳索反剪双手,这押送的动作便显得多余的很。
羽泽笑得很灿烂,眼眶中闪着泪:“爷,帮我照顾好晓葵和静初,等少爷回来,您代我告诉他,这次我不怕了。”
“别胡说,我会救你的。”二爷本想抚下羽泽的脸,却只来得及扫了一下他的胳膊。
他亲眼看着那帮人将羽泽推了出去,却因为圣旨王命,被阻隔在这一院厅堂。
“刘惜中,机关术到你手里就算是败了!”二爷朝着他们的背影大声说。
刘惜中本来已经走远了一段距离,听见二爷这句话,立马转身,特意甩了下他的披风,走到二爷身前。
他神情高傲,说到:“本座是君上特派!机关术是利刃,在我手里才能发挥最大效用,不像之前那个处处恻隐,不堪为君上所用的废物。”
二爷丝毫不惧刘惜中的气势,也同样压了他一头:“那咱们就走着瞧,看看本将军这个捷报无数,平息百起战乱的霍家子弟到底能不能阻止你无视军规,扰乱纲纪。”
刘惜中轻蔑一笑:“那你大可试试,不过,本座提醒你一句,如今的霍家,你还当自己风光无限吗?若真如你所说,捷报无数,平息百起战乱的人这么重要,君上何必放我出狱?”
说罢,刘惜中转身大声说了句:“走。”
羽泽连连回头,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有妻有女,还有他的恩人,他的少爷,他早就当作爹爹的张叔,这里,早就是家了。
他就这样被推搡着出了门,被带回了机关术的秘密营地,外人不知道这里在哪儿,而进了这里的人,又很少有能把消息带出去的。
羽泽被蒙上眼从密室带进来,他面上的黑布被掀起的时候,一股强烈的光晃着他,他用力眨了眨眼才缓解了一点。
这里,看上去比霍宅更大一些,里面住着所有机关术手下,他们的吃穿住行都得到了保障,园中甚至还有好几种不同种类的菜地。
羽泽从未想过,机关术营房竟是比霍宅还要奢华。
刘惜中一招手召来几人:“你们几个,搜他的身,押去霜河。”
机关术的刑房分四个等级,泊山,荆棘,沙芜,而最高的那一级是霜河。
羽泽浅笑了笑,摇了摇头。
“你什么意思?”刘惜中显然不喜欢羽泽这个表现。
“我想到刘大人当初在北郊军营的时候也是这样高高在上,不过后来事发,闹得那样狼狈,我少爷仁心,没要你偿命,却不想你手段高明,竟还有翻身之日。”羽泽说罢又笑了笑。
刘惜中上前两步,甩手打了羽泽一个巴掌:“如今你人在我手上,你少爷没教过你看人眼色吗?”
“呸!”羽泽啐了一口,正吐在刘惜中脸上,“从来只有旁人看我少爷眼色行事,他教过我的,唯有不要向小人低头。”
刘惜中抬手又是一巴掌,他伸手掐住羽泽的下颚,微微往上抬:“那我就代你少爷教教你,什么叫做识时务。”
羽泽被他控制住,说不了话,眼神便凌厉得很。
机关术的人从羽泽身上翻出一块手工雕磨的金丝青玉貔貅,拴着已经有些脏的剑锋紫色璎珞。
“呦,这可是好东西啊。”刘惜中拿在手上端详了几瞬。
“还给我!那是我少爷留给我的!”羽泽见那貔貅被抢走,使劲挣脱了几下,虽然只是徒劳。
“哦,本座想起来了,怪不得眼熟得很,这不是你少爷的剑穗吗?啧啧,确实是好物件,应该好好留着。”
刘惜中递回给羽泽,突然手一松,青玉易碎,掉在地上自然是破损了,貔貅碎成两半。
“你别欺人太甚!”羽泽大吼道,挣脱得更加用力。
“东西是好东西,可惜本座不佩剑,不然还真想留着它了。”刘惜中笑得有些诡异。
“刘惜中!你这个卑鄙小人,我少爷曾经光明正大替君上揪出你这个朝廷毒瘤,你竟然公报私仇!”
刘惜中皱了皱眉,他不想再听到关于当年的事儿了,开口说到:“本座不想再听见他一句话!”
旁边那几个人得令,赶忙上前堵上了羽泽的嘴。
“现在好了,清净了,霜河里,咱们再好好叙旧吧,到时你不想说都不行。”刘惜中用力拍了拍羽泽的脸,“带走!”
机关术按着羽泽的胳膊将他押了下去。
羽泽被押进来的时候,便觉得一股寒气侵体,奇怪的是,如今早已不是寒冬腊月,环顾四周,屋脊四角皆摆着玄冰,不知是用什么方法,这冰居然不化,才引得屋内冻人。
羽泽心想这便是这里叫做霜河的原因吧。
细瞧装潢,这里更像是一间茶室,好似随时会有人从暗门里端着一壶泡好的佳茗走出来。这时候的他还不知道那暗门后面的地方,才真正令人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