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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昱北境,青岚山。
太阳红彤彤的爬上山塬,葱茏的原野挂着薄薄的晨霜,清新极了。山势连绵起伏,奔腾不休,形成一个巨大的屏障,将月珩掩映其后。这是天昱和月珩交界之地,自此一直向西南绵延,连接闵州、锦城一代。站在山巅远眺,地平线极远之处,巍峨城池赫然在望。虽然隔得远,依然能感受到城池巍巍,城墙如铁。
我一路低头赶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凌灏轩极聪明,一旦在京城找不到我,一定会举国搜寻,到时候各州县府一起寻找,难保找不到什么踪迹。月色一路照着,所有的岁月过往一幕幕在我心头划过,像是一支饱满的墨笔蜿蜒的划过水墨画的山水间。
我记得他抬眸间那一抹沁了暖意的笑容,也记得跌落秋千时那个温暖的怀抱,还记得清晨醒来时他宽厚的肩膀。我会去想我究竟有没有一丁点的动心,有没有那么一刻沉迷于当下的温暖,以至于束缚住我的臂膀。
自来到这片天地我一直圈在京城,那些过往种种桎梏了我的内心,富丽堂皇的深宫内苑更似一个巨大的心理牢笼,再也没有时间一个人在旷野里体味清晨的曙光、空旷、寂静与辽远。今日竟有机会在旷野之中迎来第一缕朝霞,依稀回到了少年时代的晨练时光,难得的闲情逸致,不免心情大好。
朦胧的远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蔚蓝的天边。我深吸一口气,拍马前行,马儿也仿若被我的情绪所感染,长嘶一声飞奔起来。
连续十几天赶路,昼夜颠倒,三餐难以顾及,我默默地坐在石头上,掏出冷硬的干粮,不知为什么,这种就着凉水啃干粮,我反而比以前在宫里吃的多了许多。果然是穷命!我勾起自嘲的嘴角。
风轻轻地吹着,天色渐渐阴沉下来,一层层乌云涌动,月色像是蒙了尘的磨砂玻璃,灰突突的悬挂在铁黑色的天际,我抬头看看天,升起一堆篝火,火毕毕剥剥地燃着,我突然觉得这会儿静极了,这种不同寻常的寂静如同一根导火线瞬间燃起了我刻在骨子里沉寂的敏锐感知。
我竖起耳朵,萧瑟的脚步声掩映在草木摇曳的沙沙声中,只有少顷凝寂,杀气瞬间大盛,树林中冲出大约十来名黑衣男子,俱是劲装长刀。我仿若未闻般低头拨弄篝火,“铿锵”一声,一柄雪亮的飞刀划破冷寂的夜空,夹带着惊雷般的锐利和杀气,向我呼啸而来。我身子往右一倾躲过飞刀,手中拨火苗的木棍顺手挥出,火苗四下散落,木棍向着扑杀过来的杀手遥遥扫去,瞬间将其逼退。玉手一卷,已将另一把飞向我的飞刀缠绕其中,旋转间顺势缓解了飞刀的冲势,微微一推,“铿锵”一声飞刀已经落在一旁。
只一个回合,众人已明白今日再无得手的可能,顷刻间四散而去,我微扬唇角,抄起一个小石子向其中一人的膝盖挥去,他身子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你们是什么人?”我慢条斯理地捡起他刺向我的飞刀,缓步走到他的面前,飞刀在他眼前快速的翻飞,他跪在地上怒视着我,并不出声。
出乎意料的是,看到他被我擒下,他的同伴并没有抛弃他,反而转回来。
我有些好奇,这并不像普通强盗的所作所为,扫视一圈,发现他们虽然衣着褴褛,但却依稀可以辨认出是天昱官兵的打扮,我沉思片刻,道:“你们是天昱人?”
跪在我面前的那人抬头看我,咬牙切齿地说:“是又怎样?!”
“不怎样!”我见果然被我猜中,随手将飞刀扔到他身边,飞刀“铎”的一声,没入泥土中,我缓缓开口:“你们走吧!”
他愣了愣,拔出飞刀,起身问我:“你是什么人?”
我笑了笑:“天昱人!”
他愣了愣,黑黢黢的脸上瞬间放出光彩,咧嘴一笑:“没想到兄弟是天昱人,多有冒犯了!”知道了我的身份,他反而不走了,席地坐在我的身侧,他身边的那些同伴也都走了过来,我这才借着篝火看清楚,他们何止用狼狈二字描述,简直是惨不忍睹。
“你们怎么这幅模样?”
“唉!不瞒兄弟,我们是天昱西北守军!”那人得知我的身份,也不避讳,叹了口气:“前段时日和月珩一场大战,我们是先头部队,被冲散了,在深山里迷了路,等到终于找到回天昱的路,才发现已经被月珩守军封锁回不去了!”
我叹了口气,他看上去年龄并不大,身上多处伤口却丝毫不以为意,脸上脏兮兮的,眸子却亮的惊人。有这么干净的眸光,想必心地也坏不到哪里去,我把马上的干粮取下来,扔给他们“先吃点吧,不是什么好东西,勉强果腹吧!“
他咧嘴笑了笑,呲出一排白得发亮的牙齿,也不客气,转身给了身后的兄弟,那些人虽然饿急了,却并不抢,一个个有序地传递下去,如此训练有素,倒是让我有些刮目相看。
“你们是哪个将军的部下?”我抬眸问他。
“我们是璟王麾下!”他的声音带着得意。
我笑了笑,果然是灏千的手下,训练有素,即便是这么个毛头小子,都生得几分傲骨。
“你们有多少人?”我看他一眼。
“三百多吧!”他叹口气:“都藏在山上,我们不敢轻易下山,担心被人发现,只能摘些野果果腹,有时碰到你这样的过客,我们也会打打牙祭!”他梢梢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扫了他一眼,笑了笑:“你们也没想过怎么回去吗?”
他叹口气:“现在月珩守卫森严,我们原想等下次开战,在月珩身后撕条口子出来,哪怕是死也算是死得其所,可是殿下回京后至今未归,两军僵持不下,我们也只好待在这里。”
我一愣,想着算脚程灏千也该到了,怎么还没回来,莫不是因为我失踪的事耽误了,我心里有些懊恼,早知道应该留信给他的,可是如果留信给他,以凌灏轩的心性,肯定会怀疑他。原本我打算一路向西,如今看到这个狼狈的先锋却有些无奈,总不好把这三百多人扔下不管,我默默叹气,看向他,问道:“这附近山上就没有什么落脚的地方吗?”
他思量片刻,点头道:“有!不过是个土匪的营寨,里面有五六百人!若是平时我们根本不怕他们,可现如今兄弟们身上都有伤,怕是僵持不下弄出动静来,就只好躲在这深山之中!”
我想了想,看他:“营寨在哪?”
他隐约猜到我的打算,却不敢相信,只好指了指身后的山林,道:“翻过两个山头就到了。”
我点点头,在包裹里拿出些药材,扔给他:“这都是金创药!你们找个水源清洗干净了,把药擦上,这种刀剑伤若是不及时治疗,恐怕留下病根,一会儿你找几个人换上干净的衣裳,和我一起去附近的村镇采买些东西,吃饱喝足了,明天晚上我带你们端了那个土匪窝。”
他诧异地看我一眼,也不客气,点点头,便招呼兄弟们进了深山,我左右无事,靠在树上稍微迷糊了一会儿。
清早醒来的时候,看到身边蹲了个人正在看我。就那排白亮的牙齿看来,他就是昨天晚上那个小伙子,没想到洗去脸上的污迹,他倒是生的几分英气。
“你叫什么名字?”我抬眸看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坐起来。
他笑了笑:“我叫任昱铭!公子你一定出身名门吧?看你这风姿气度,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我瞪他一眼,并不回答:“准备好了吗?”
“好了!”他点点头,露出为难之色:“不过公子你的衣服有点小,我挑了几个身材矮小的,勉强能穿下。”
我看了一眼,忍俊不禁,我在女子中已经算得上高挑,然而男子的身材原本就比女子宽厚,穿上去就像是缩水一般,不过即便如此,比起他们昨日穿戴已经好了许多:“走吧!”我起身离开,他们赶紧跟在后面。
月珩裕安城乃边境重镇,几乎户户皆有人当兵,即便不从军的,也多半经营军用物资,因此规模并不小,也有大量平民在此定居,售卖日常物品的店铺、用以消遣的茶舍酒楼等其他普通城池皆有的设施,它倒是一样不缺。我们冒充采买的大户人家,这种边疆要地,经常有大户人家囤粮以备不时之需,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买的很是顺利。
运粮上山已到了正午,我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着,心里有些不忍,转过脸去不去看他们。等到他们一顿风卷云残,我才把计划告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