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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遗失的油纸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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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雨天,渐渐沥沥的雨点儿降临大地,落出一串昏昏欲睡的音符。

    阳光被灰白色的云层遮住光辉,只在远方,露出丝丝金光。梅茵川此时,只剩下了雨声,没有车水马龙的喧嚣、来来往往的行人。

    “寂寥的小巷下着雨

    路途独自而彷徨

    时光悠长又悠长

    希望总是这样

    匆匆又忙忙

    墙角的香华摇着头

    结着一朵朵愁

    盛着一丝丝怨

    沾着雨露的颜色

    飘着阳光的芬芳

    散着无尽的忧愁

    撑起一小片空旷

    拨开垂垂的帘雨

    哀怨又彷徨

    像寂寥的香华

    ……”

    扩音器里播放着一首叫《雨巷》的歌,应和着天井里的雨声,仿佛真的看见了那个场景。

    不请自来的黑色小洋装女孩把一块抹茶蛋糕送进嘴里,翻开了自己带了的书。一只毛发蓬松的纯黑长毛猫窝在她的膝盖上,进入浅度睡眠。

    一切,都是寂然的。

    雨天是没有多少客人的,于是,服务员们便从柜台旁的紫檀书架上,取了几本书,坐下,静静地翻看着。

    这种闲时,自然也是该出来透透气,老板娘从雕着龙的美人松楼梯上走下来,来到了一楼。

    风雨飘摇,挂在窗边的风铃,也叮叮当当。

    她缓缓地抬起了眼皮,犹豫了一下,放下手中的那本《四时朝暮》,从柜台下拿出一把古旧的油纸伞,走到门口。

    “把油纸伞,看起来不错。”

    小女孩说道。

    “这不是我的油纸伞,只是帮人保管的罢了。它还没有等到它的主人,就一直留在这里。”

    她拿出的,是一把浅紫色的油纸伞。伞已经很旧了,旧到看起来快要发霉,可是却被保存得极其完好。

    “给你五十,不用找了。来吧宝贝,我们走。”

    小女孩也失去了继续待下去的兴趣,放下五十块钱,抱起那只猫,撑着一把黑色的折叠伞,走了出去。

    她抚着黄褐色的竹制伞骨,上面已经有了黑包的斑斑点点,浅紫色的油纸面看上去极其脆弱,似乎大力些,就会捅出一个大洞。

    油纸上的花朵有点模糊了,但们旧可以看出它最初的模样。花朵繁多,花瓣密集,就连同生的枝叶和花瓣上的水珠,都能看得清。

    “为什么还留着这把油纸伞呢,旧的都快不能用了。好像碰一下都会坏掉的样子。”

    服务员何落日放下手中的《红楼梦》,托着下巴问道。

    “这是一位不归人留下的。算得上是……遗物。”

    的确是遗物,但与其说是遗物,倒不如说,这是一丝放不下而又挥之不去的执念。

    这把伞,在那个时代四处飘泊,在各个人的手里辗转,经过了千百双手,却仍旧未能够寻找到它要找的人。

    她顿了顿,点了一下伞柄的末端,抽出了一朵漂浮在空中的浅紫色丁香华。

    她给了它一点自己的力量,虽然这不能帮它改变结果,但至少,可以让它多活一些时间。

    “求求你了,帮帮我吧,只要过了今天就好了。”

    “她就在这里,我感觉到了,拜托你,带我去找她好吗?”

    一个细小又虚弱的声音,轻轻地说道,她走到门口,撑开了这把油纸伞,走了出时畔。

    “沙沙沙”。

    雨点儿,就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那小小的脚丫子,踏过了地面、公园长椅、树梢、屋脊,打出音调不一的拍子。

    似乎是觉得不够热闹,雨,渐渐地大了。

    她扎着一条斜斜的麻花辫,发丝间插着一支垂落着青蓝雀羽的簪子。穿着一件黑色的旗袍,上面绣着朵朵绿牡丹,踏着一双象牙色的高跟鞋。

    黄豆大的雨点儿,鼓击在生有绿苔的青石街上,在空矿无人的街上,格外响亮。

    整个世界,似乎都被这雨声填满了。耳朵里,全部都是落雨声,就连一点点的缝隙,也被雷鸣填满。

    不知不觉中,她走到了一间名为“雨香阁”的古书斋前。把油纸伞收好后,就走了进去。

    她注意到了,这书斋的主人:

    那是一位二三十岁的女人,身着一身紫红色的丝绸旗袍,胸前,绣着一朵色的粉色的牡丹。墨色的长发,高高挽起,插着一只雕有玉兰花的白玉钗。

    此时此刻,那女子正在专心致志的擦拭着手中的两个盒子。神情专注,仿佛那是自己的爱人。那个眼神,是如此痴迷、沉醉。

    握在手里的油纸伞,正在微微的颤抖着。

    “是她,就是她,我找到了!”

    气息依旧是虚弱不堪的,但从中,却听出了难以掩饰的欣喜若狂。它寻人寻了百余年,如今,终于有了结果,又怎能不激动呢?

    油纸伞上的雨水,早已被她擦干,伞上莫名生出了银色的轻烟,缓缓成影成形。

    竟然现出一位少女的模样,凤眼细眉,穿着一身民国时期的蓝黑学生装。也算得上,是个娇俏可爱的孩子。

    可她现在却面目憔悴,存活的气息几近全无,只有仅存一缕残念,作苦苦的支撑。若不是先前渡了点力量给它,现在恐怕连化形都做不到。

    就连着这余下的一丝残念,也会跟着消散。

    “你好,我叫永合,请问您要找什么书?”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从一排排高大的书架后走出,背着一只手,轻声细语地问道。似乎是怕惊扰了雨香阁的寂静。

    小女孩警惕地看着这个高大的女人,背在身后一只手已经拨打了110,就差“通话”了。

    “我只是代人来送把伞的,她这是怎么了?”

    她问道。

    永合听了之后,微微一愣,放松下来,然后渐渐的,眼中渐渐失去了光彩。

    “告诉我,她这是怎么回事?”

    永合盯着这双翡翠般的眼睛,喃喃道:“雨香姐祖上是江州人,因为生活太过于艰苦,所以打算让雨香姐南下,投靠梅茵川的远方亲戚。”

    “雨香姐说,家里的气氛一直很抑郁,家里人时不时会说一些奇怪的话。雨香姐到梅茵川后情况没有任何变化,为了改变生活,雨香姐八岁的时候就做了一个梅茵川的人的童养媳,十五岁就嫁给了他。”

    “但在生下大哥的那一年,他就出事走了,大哥因为早产,也走了。”

    “他们的骨灰,就装在那个两个木盒子里。”

    “我是被雨香姐捡回来的,二哥和三姐早已成家立业了,每年都会从大城市寄钱给雨香姐,但是从来没有回来过。”

    “雨香姐用那些钱买下了这古书斋,想和先夫跟儿女图个清净。也是在先夫离世后,雨香姐就变得神志不清了。”

    “雨香姐整天捧着两个木盒子擦着,时不时地说:伞在哪呢?伞呢?没有了伞,我要怎么办。大他会淋雨的。怎么把伞丢了,怎么找不到了?”

    她打量着这个小孩儿,和它一样的民国式服装,竟也带着一样的忧郁。

    她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轻轻的问道:

    “没有去上学吗?”

    她低着头,细声说道:

    “我一直负责雨香姐的生活起居,她时而清醒时而失神,一般人照顾不来。上了学,雨香姐要怎么办?”

    双眼不再聚焦,反而变得溃散。她把手放在永合的头上,用眼神示意民国少女,把油纸伞递给那个女人。

    民国少女小心翼翼的拿起了油纸伞,说道:”雨香,你的伞回来了,看到没有?它就在这里,你看看啊,快看看啊!”

    雨香挪开了视线,直直地盯着这把油纸伞,表情未曾改变。只是,欣喜若狂的情绪,都在眼中浮现,激动得这脸上,湿了一大片。

    可是,嘴角轻轻地勾起了一抹笑,笑得若有若无。

    “你回来了啊,终于回来了,百心。”

    雨香喃喃念出这个名字,泪流满面地看着眼前的油纸伞。

    “是啊,我回来了,不会再离开你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她放下手,转头看着她们。雨香抹去脸上的泪,向那还呆愣着的女孩招手,说道:

    “永合,快来见你姐姐百心。”

    她静静地,看着这一暮发生,眼中流露着羡慕上笑意。

    “愿二位,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话毕,她便走入了雨帘中。

    可是,雨并没有将她淋湿,一把天蓝色的伞,为她撑开了一片天。

    “本以为看破红尘,且淡待世事。却不曾想,千百万年,竟是未变。”

    “呵,她也是耿耿于怀此事,又何以忘却?自当是刻骨铭心地强烈,忘却?怎有此事?”

    即便,那是一个空想的人。

    她浅笑答道,她为那伞精而感到庆幸,它作为定情信物,有了灵性,在尘世间辗转,终寻得本该为不归人的欣喜若狂。

    雨,停了,天边显出丝丝缕缕的金光。

    时光匆匆,岁月静好,过往种种,犹如昨天。

    “一席一茶观明月,一花一湖徹是非。今生的一切努力,都是要朝着花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