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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时间里,日子仍旧是像以往一样过,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柳明青还是和往常一样,他就是个闲人,天天假借“上山采药”的借口跑山沟沟里去。可能因为本体是植物的原因,很多小动物都与他亲近。
结果每一趟下来,草药没有多少,手里的那些野味倒是让他赚了个盆满钵满。
百露白也渐渐的习惯了在千华的生活,药房的主人陈老头对她还不错,付公子也是一有时间就往药房跑,街坊邻里都知道他喜欢这个小姑娘,可就是不敢说出来。
有一次,柳明青刚刚从山上下来,遇到了一个自己认识的寡妇,她病的走不动路,于是柳明青让她好好的在家里歇着,他帮她去药房拿药回来。
药房的大门没有关上,留了一条缝,门口是几个学徒,正窝在角落揪草叶子。
柳明青想也没想,推开药房大门,还没来得及像往常一样大喊一声:陈老头我来了就被一阵力往门外拉,倒退了好几步,差点在门槛上拿狗尾草逗猫的小学徒面前丢人。
“哎呦……你们几个干什么?”
柳明青稳住脚跟,回过头问道。那个拿着狗尾巴草逗猫的小学徒故作神秘的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柳明青:不是……这只是间药房吧,不是太上老君放炼丹炉的地方吧?怎么就还神秘兮兮的“天机不可泄露”,难不成里面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他趁小学徒们不注意,从门缝那里“瞄”了一眼,结果看到……
付公子对百露白投过去一个温和的笑,轻声细语地夸赞上几句。她微微偏过头去,小小声地道一句“谢谢”。
柳明村立刻就明白了小学徒们是怎么回事,“我知道现在进去很打扰,但是我现在有急事,你们师父上哪去了?”
最大的那个学徒把角落的一包药递给柳明青:“这是跟一个姓姜的老婆婆的,在最靠近山脚下的那间房子里,你是来代替她拿药的吧?”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子就这么慢慢过去了
安宁的日子绝对不会太久的,总要有些“小意外”发生,把这些平静如水的日子轰成碎片,从此以往不复存在。
“轰隆!”
一声响雷在头顶上炸开,苍穹中弯弯曲曲的闪电,似是一条条慵懒的蛇,竟然猛地直起身子,向乌色苍穹之下的一切发动了攻击。
在它看来,这天下的一切都是它口中的猎物。
行人纷纷躲闪,看着天边翻卷着隆隆作响的深灰色浪潮,雷光乍现其中,一道白光迅速晃着身子,如同发动攻击的白蟒,咬上了一棵高大的古榕,几道耀眼的白光闪过,瞬间燃起明黄色火焰。
“啊————”
一道天雷击落在脚边的泥地上,溅起的泥点染了素白的衣裳。百露白顾不上渐渐外露的蛇鳞,捂住嘴,不让自己再吐血出来。跌跌撞撞在草尖上掠过,刮起了一阵白色的风,迅速钻入密林之中,再也不见踪迹。
柳明青的双眼微微眯起,低声呢喃道:“不行啊,这下子可算是麻烦了。”
他转过头平静的问道:“你都看见了?”
付亦路一脸的不可置信,他没时间纠结柳明青对此见死不救,而是往百露白逃离的方向跑去,对柳明青匆匆丢下一句:“没时间跟你计较了,赶紧回去!”
他还是一样的绿色衣服,撑着一把白色的伞,大风在玩弄他的发带,发丝在伞下的空间飘荡。
柳明青微微低头,语气苦涩的喃喃自语:“这就是我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你不要对她产生感情的原因。现在,付公子啊,我可是再也帮不了你了。”
“付公子,这又是何苦呢?”
付亦路奔跑在密林里,那个身影明明已经受伤了,应该跑不快的,可是为什么可以跑得那么健步如飞啊!!!
付亦路有很多问题想问,有很多话想说: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雷电会追着你击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快告诉我!!!
他从未见过百露白会露出如此癫狂的样子,在他记忆里,百露白一直是个款款温柔又待人和善的人。
付亦路从未见过这个温柔的姑娘有过如此狰狞的样子。
雷声隆隆,电光乍现,在乌云中翻滚着,闪现的雷电触击着地面,引起一场凄恻的离合。
百露白一边奔跑一边躲避着滚滚而来的天雷,不知不觉竟然跑到了璃江边。
天雷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而是拼命地追着百露白,降下一道道盛光。
她快要精疲力尽了,半边身子已经露出来了层层叠叠的鳞片,尾巴也快要收不住了,身后的滚滚天雷步步紧逼。
一身的素衣白裳上沾着点点泥水,额角和半个左臂一片焦黑,着实是狼狈不堪。
甚甚躲过一道天雷,抬头看看,那一片墨迹之中奔腾着不息的银白,不断地凝聚,汇聚成了隐藏在最深处的圣洁,敛去了自己的存在,等待机会降下最致命的一击。
那片空白降临的时候,百露白反应了过来,但是……来不及了!
最后一道天雷降下来的时候被付公子拦下了,天雷击中的人是付亦路,付出代价的也只有付亦路。
“白姑娘!!!”
付亦路跑过去拼命把百露白拉走,全然不顾那骇人的面目和露出来的巨大白色尾巴。
雷劫终于结束了,但是雨还没有。
摔在沙地上的百露白挣扎着爬起来,摆动着下半身的蛇身往付亦路的方向去。付亦路浑身难受,身上一块焦黑一块赤红的,还冒着白烟。
他躺在百露白的怀里,无力地叹息道:“我本来……是带了一支银簪………但是现在……不能亲手送上了。咳咳………别,别哭。”
他带来的银簪早就不见了,在奔跑的时候从外衣里飞出来,掉在江边的浅滩上,浸泡在浅浅的碧水里,遭受着磅礴大雨的冲击。
百露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把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的往付亦路身上传输,尽管这只是徒劳。
她的眼睛里满是荡漾的水波,溢出眼框,默默地流淌着。
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他那代表生命的烛火正在一点点地减弱,最终熄成一缕青烟。
柳明青站在密林的边缘,目睹了全过程,不禁叹息:让逝去的生命再次回归正常的生活,是世界上最奢侈的愿望。
“别走……别走……”
沾满沙子的湿漉漉头发遮掩了她此刻的面容,哽咽声断断续续,几乎全部布满鳞片的双手冰冷,紧紧抓住他的袖子,不敢触碰他身体的一分一毫,害怕就这样碎掉,就这样失去他。
“你别走!别走……别走……你,你不是喜欢我吗……我答,答应你了……别……别走……求求你了,别走……别抛下我…………”
付亦路气若游丝,却还是坚持说道:“有一年,我……遭人陷害,背井离乡…………到了这江边,本想一走了之,却……………被仙人所救。它告……告诉我,只要………过了这劫难,我便算是…………苦尽……甘来。没错,你就是………那甘甜,只是……我……尝不到了…………”
“我……我只望你…………一切……安好。我姓付,是……山重水复………疑无路的付。”
“叫……付……『模糊不清』……路……”
声音极其沙哑,话音刚落,便无了呼吸、心跳。
一切生命体征都消失了,一切都在告诉她:这个人,已经彻彻底底地地死了。
“沙沙沙…………”
从天而降的雨滴,从淅淅沥沥变成了噼里啪啦,模糊了眼前。
“我们该走了。”
柳明青走过去,把手中的油纸伞朝她头上斜了斜,为她遮住了一片雨帘,却护不住滂沱大雨下那颗绝望的心。
“让我先把他葬了。”
柳明青、付公子、百露白,三个都浑身湿透。
柳明青把整把伞都给了付公子和百露白,自己被磅礴大雨淋湿。它们带上那死透了的人,在柳明青手里的油纸伞遮蔽下走入了附近的一个石洞。石洞里什么也没有,于是她挥挥手,变出一张带有白色纱幔的床,将他安葬在里面。
她击下了洞口的石头,落下的碎石将他永远地封存在此处,永远地沉睡在此处。
突然间,她说:“以后,叫我付露露吧。”
柳明青还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有点摸不着头脑的问道:
“为何?”
“因为……曾救过他的“仙人”是我,我救过他,他也救过我,他为救我付出性命,我可不能就这么容易的死去,否则,就是辜负了他对我的一片真心。”
付露露藏在白袖下的手抓得紧紧的,掌心里的东西,是他给自己留的最后念想,不知不觉之间,又是泪流满面。
“既然……他救了我,那么,我就用他的名字继续活下去吧。也算是,代替他吧。”
所以,我还是留不住你。
柳明青从此以后都没有再见过付露露,她早已经背井离乡,这个叫千华的小地方,他也待不下去了。
青山还是那副样子,曾经那个叫千华的小村庄没有了,树啊人啊都没有了。
很多植物长出来了,小动物也把这里当成了新的家。
灾难过后,一片废墟之上的,是朝气蓬勃、崭新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