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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女的母亲是纯种的东方人,她也自然遗传了母亲的那一头柔顺黑色长发,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像父亲。
她不同于基塞查巴的凌厉,也没有母亲的温和与柔情,反而傲慢却不无礼。
六皇女对哥哥姐姐们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话里话外都在讽刺他们,想方设法的给他们使绊子。
她看不起他们。
安里他们都是这样想的,事实也的确如此,她会接受所有人的好意,却永远拒绝他们的。
“这个可恶的小丫头片子……”
那双银灰色的眼睛里满是戏谑,她在嘲笑他们。
最先加入宴会厅的依然是安里,其次是奇亚欧,按照年龄顺序一个个来,可是她就是看出来了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大庭广众之下,别太过分了。”
瑞杰奈对他们兄弟姐妹们之间的斗争毫无兴趣,但是在最喜欢嚼舌头根子的媒体面前,还是注意点的好。
安里表现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奇亚欧脸上挂着大方得体的笑容,戈林蒂次对着摄像机侃侃而谈。多米和缇麦则是跟在六皇女身后,一副操碎了心的大哥哥样子。
他们在闪光灯和摄像机面前做出一副符合人设的样子,可是她偏偏就不让他们如愿以偿。
奇亚欧垂下来的一只手被另一只软软的小手拉住了,脸上的挂着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机械的转过头。
没错,就是她。
六皇女抓住她垂下来的一只手,仰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倒映出奇亚欧的脸。
她表现的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面对这么多闪光灯还是会有点不知所措,本能的拉紧了一点奇亚欧的手,往她身后靠了靠。
媒体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题目他们都想好了。
面对可怜巴巴也乖巧可爱的小孩子,谁的心里都会涌现一种保护欲,可奇亚欧偏偏没有。
她觉得恶心,仿佛手上抓着的是一大群吸血的蜱虫。又好像整只手浸泡在垃圾水里,苍蝇在围绕着飞舞,恶臭填充满了整个鼻子。
奇亚欧又一次看到了那双眼睛,那双银灰色的眼睛。
里面就像是装了一条不断流淌的银河,星星一颗一颗的闪闪发光,真的很漂亮。
如果不是这个人的话。
她的眉眼弯弯,笑得很开心。
软乎乎的小手又抓紧了一点,整个人还靠了过去,奶奶的叫了一声:“姐姐~”
站在奇亚欧附近的戈林蒂次身上也起了鸡皮疙瘩,幸好他穿了长袖的衣服,尽管如此,他的行为还是有点僵硬。
缇麦一直盯着那边,要不是环境不允许,他真的很想就地翻个白眼……不,是就地吐出来。
能想到这种法子来恶心奇亚欧而且还勇于付诸实施的,恐怕也只有他们的这个小妹妹了。
安里对此毫无办法,如果放到他身上,他也保不准自己能不能忍得住。
“总之……幸好不是我。”
要不是面对着这么多摄像头、这么多媒体,奇亚欧真的会忍不住想把那只手砍下来,换上一只新的手。
恶心,实在是太恶心了。
这个小丫头片子竟然用这种方法来恶心我!!!
奇亚欧的那只手微微颤抖,但是又不能放开,只能挤出来一个对自己来说都假得要命的笑容,蹲下来柔声细语的安慰。
她放开了那只手,转而抱上了奇亚欧,小小的一双手环住奇亚欧的胸腔,下巴搁在她肩膀的左侧。
她凑近了奇亚欧的耳朵,像轻轻呼气一样用虚无缥缈的声音说道:“谢谢姐姐可以牵住我的手,我不会放开的,毕竟姐姐和哥哥们一样,对我来说很、重、要。”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镶着碎钻的流苏耳坠没怎么晃,她就从奇亚欧的怀抱里跑出来的时候,流苏也还是那个样子。
奇亚欧在她从自己的怀抱里脱离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小小的推了她一把,于是她就顺势去找瑞杰奈了。
主要目的其实都差不多,除去一如既往的商业互吹,就是跟站在自己身边的大臣交头接耳,计划在接下来的皇位争夺战里夺得头筹。
人已经走光了,仆从们得到瑞杰奈的命令,把大门关上,留点空间给各位皇室成员。
铺着白布的长桌上还放着各种各样的美食,大部分都没动几口,吃东西只是个幌子,重要的是觥筹交错后的人际交往。
多米和缇麦靠在一根柱子上,戈林蒂次摆弄着手中的空酒杯,奇亚欧远远的看着,她身上的鸡皮疙瘩到现在都还没有消下去。
瑞杰奈也早料到了这种情况,提前离场,把时间和空间交给这六兄妹。
安里亲自把瑞杰奈送走,他怎么说也是阿赫迪帝国现在的掌权者,就算只是暂时的。
“先生认为谁才会是阿赫迪帝国的统治者?”
安里没有说“继承人”,而是“统治者”,“统治者”和“继承人”是不一样的,“继承人”可以取而代之,而“统治者”难以撼动。
瑞杰奈对基塞查巴忠心耿耿,这些年来做的都是对阿赫迪帝国有好处的事情,最重要的军权在他手上,对所有的皇室成员都一视同仁。
基塞查巴三代单传,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无论是正室还是王妃们都是独生子女。
瑞杰奈的家族,世世代代都是为了辅佐阿赫迪帝国统治者而生,是阿赫迪帝国统治者身边最忠心的追随者。
而瑞杰奈,是安里他们从小到大的导师,他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都表现出自己对皇位别无野心。而且基塞查巴在世的时候他就是陛下的心腹、众臣的顶头上司,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安里并不是真的想要一个结果,而是想知道他究竟站在哪一边。
“大王子殿下,属下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是先王下达的命令,作为属下,在下不需要知道原因,在下只需要知道自己只不过是负责执行任务的执行者罢了。”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安里没有耽误时间,而是立刻回到宴会厅,奇亚欧他们都围成一个弧,而被所有人放置在最中心的那个,正在摆弄着洁白如玉的花瓶里的花朵。
她就像是没有注意到自己被一大群人凝视一样,从花瓶里抽出来一朵半开半合的花枝,拨弄着那朵苦深骨的花瓣。
半开半合的苦深骨还没有到完全绽放时刻,还算是花蕾的苦深骨颜色是殷红的,它还没有到绽放的时刻,所以颜色还不是盛开时的酒红色。
她侧着身子对着兄姐们,黑色的发丝遮挡住了她的眼睛,看不起她此刻的神色。
空气里满是咄咄逼人的气息,她抬起头,在众目睽睽之下,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在一瞬间变成了银灰色,似乎在闪闪发亮。
她手中的苦深骨盛放了。
花蕾层层叠叠的绽开,酒红色中心吐露着淡金色的蕊丝,浓郁的香气里混杂了一点点的苦涩。
戈林蒂次差点压不住银灰色眼睛里的惊讶,多米和缇麦也正经了起来,奇亚欧更是咬牙切齿。
“呼——”
酒红色的花瓣像蒲公英一样被吹散,落到地面上,荡漾开一圈圈的涟漪,扩散成渐渐晕染的漆黑。
“等……”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她往后退了一步,任由自己被黑暗吞食。
安里他们都被她制造出来的黑暗包围,纷纷现出自己银灰色的眼睛,一边用语音攻击着她,一边想要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事到如今,他们也不打算继续隐瞒下去了:头上出现了一个奇异的纹路,尖利的长角直指天空,背后伸出来一对长满黑色羽毛的巨大羽翼,身后拖着一条粗长的尾巴。
“你个小丫头!快点给我出来!”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快点出来!”
这个黑漆漆一片的空间像一条莫比乌斯环,怎么也找不到尽头,反而还会一又一次的回到起点。
他们展开翅膀,用并不熟练的飞行姿势,跌跌撞撞的在这片黑暗的空间里飞来飞去,却总能看见待在原地的安里。
安里并没有像戈林蒂次他们一样四处飞,而是静下心来,感受身体里的某个东西的流动。
自从发现自己身上有这种非人类的东西存在后,安里从一开始的震惊渐渐变成了接受,虽然一开始真的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毕竟是自己身上的东西,或多或少应该会有点神经连接吧?
安里尝试了一下拍打翅膀,飞是可以飞起来的,重量不怎么重要,重要的是学会如何在飞行过程中保持平衡。
除了这对翅膀,还有多出来的一对长角、一条尾巴外,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在自己的身体里流动。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冬日里的暖阳,或者是盛夏的凉风,带来非常明显的存在感,但是就是不服从管教,像一匹野马。
不断的在身体里冲撞,直到把安里弄得精疲力竭,或者说,直到安里终于学会了如何控制这股力量。
他无力的瘫倒在还算是“完好”的沙发椅上,房间被还没有学会如何控制好自己力量的安里弄得一团糟。像闯进来一头野兽,在房间里留下发疯发狂的痕迹后,又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他把羽翼收敛在背后,那股力量汇聚在掌心,手里像托着一团小小的龙卷风,看不见摸不着,但是感觉得到。
如同破空的利箭,整个黑漆漆的空间突然有一瞬间重重的震荡,然后又重归于平静。
“没反应?”
安里摇摇头,“不,刚刚有一瞬间的震荡,不是没有效果,是被压了下来。”
数不清的红色小东西从四面八方飞过来,轻飘飘,像一个个红色泡泡。
奇亚欧试探性的接下来一个,才发现原来这是一片花瓣,一片已经盛开了的苦深骨的花瓣。
“这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花瓣?”
“苦深骨?怎么会……在这里?”
越来越多的花瓣接踵而至,浓郁的香气填充着这个空间,那一点点苦涩也渐渐浓起来。
狂风席卷着酒红色的苦深骨花瓣,包围住了安里他们。
宴会厅里,她手里拿着一枝苦深骨,花瓣已经全部被摘下来了,落了一地的酒红色。
银灰色的眼睛闪闪发亮,注视着突然环顾四周的兄姐们,把光秃秃的花枝丢到一边,说道:“我会等着你们的。”
奇亚欧皱起眉头,示意距离门口最近的安里拦住她,安里却让开大门,让她离开。
她压下门把手,开了一条足够自己过去的缝,侧着脸说道:“我会一直等着你们的,所以,别让我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