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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间夏日荷塘中莲蓬盛开。

    临安城中最富盛名者便是闻名天下的龙川,此处为一处湖泊,可谓是夏日避暑胜地,曾因传说中的蛇人相恋而远近闻名,是真是假不曾知晓。

    龙川湖边十年如一日最吸引各地游客游玩的便是半池的荷花,尤其在夏日,莲花面露粉黛,可谓是临安城中一大风景。

    红肃离开天界已有六七日,人间时间大约也是六七年,他这些日子走走停停,一路不知踏访过了多少月老庙,人间处处月老庙同多年前相比确实未有过多改变,几经修缮,颜色却是更加亮丽了起来。

    他本是沿着龙川湖游玩着的,思索的东西多了也不知何时来到了一座庵观前,上面几个大字写着“白云庵”。

    他在人间的月老庙实属众多,也不见得能够把所有的庙宇都记下来,但总归是一些比较出名的他还是能说得上一二,临安城的白云庵算一个,金陵城的鸡鸣寺算一个。

    既是来到了自己的地方,他便走了进去。

    千年前带回秦千垣的庙宇,便是这里。

    红肃走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排排的祈愿牌,有些上面也挂着一些锁,锁上面刻着字,他一排一排看过去,无数个不认识的名字,那些人现在可曾在一起呢?姻缘簿中注定了的事情,在这里挂着锁也无用,姻缘早已注定。

    他继续沿着祈愿长廊往前走,里面重复最多的便是七个字的并肩于雪山之巅。

    红肃看完这些祈愿心爱之人健康平安的话,孤身一人走入月老祠中,千年前在这里替祈求姻缘的香客们诵经的,便是秦千垣。

    殿内跪着两个姑娘,身旁再无旁人,红肃站在她们身后听了许久她们二人的祈求:希望他们两个能不畏世俗勇敢在一起。希望这世界上所有的偏见见到他们都绕道而行。

    他们,很苦吗?

    一般见到的祈求姻缘是祈愿者为自己而求,这两个姑娘却与众不同,她们一个手腕上戴着绿色手环,一个戴着红色手环,二人脖间挂着一枚一样的徽章,呈黄色,上面写着的,正是方才在祈愿长廊那里看到的并肩于雪山之巅。

    他们很苦吗?正是红肃想要问她们的,但又何必去问,祈愿牌上多少愿望都是祈求他们,说不苦谁会信呢?

    红肃淡淡一笑,退了出去。

    他心道:人间诸多疾苦,七分皆是来自情爱,人的寿命太短了,太短了,短到陪一个人走完一生后得跨越千年才能再找到他,他呢?千年已过,他现在又在何方呢?

    红肃走出门,正面迎上自祈愿长廊走来的秦千垣,二人皆诧异相对。

    秦千垣见过红肃千种仪态,却从未见过这等,白色短袖白的发光,长出来的半截塞进下身的牛仔裤中,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小白鞋,一看便知这是人间的装束,与此刻身着鲜红月老服的他相差甚多,可手上摇着的一把折扇又掩盖不了他与生俱来的神仙气质。

    秦千垣恭恭敬敬朝着红肃君行了礼道:“师父。”

    “你怎会在此?”红肃问道。

    秦千垣面色难看,支支吾吾一番终是不忍承认。“人间发生一桩棘手姻缘纠纷,徒儿来看看。”

    他们二人正巧站在那个祈愿牌前,红肃沉默地看着上面几行字:我与夏风皆过客……

    “他们,很苦吗?”他问道。

    秦千垣一时愣了神,“什么?”

    “博君一笑,是何人?”红肃继续问道。

    秦千垣看向上面诸多写着这些话的牌子,这才反应过来。这一对有缘人的名字,他在姻缘簿上见到过,若说要如何形容,他也不知。

    “他们二人,苦,这一桩姻缘恰巧是我替兔儿神经手的,是有错,但这又不是错。”

    “何解?”

    “这段姻缘,乃是他们二人各自求来的,一个一见钟情,一个日久生情,一见钟情的那个年纪尚小,比日久生情的小了整整六岁,我在订婚殿中看着上百万人守护他们,又看着几十亿人注视着他们,时至今日,我也不知牵这段姻缘究竟是对是错。”秦千垣握着其中一个写着逐光等待安年的牌子出了神。

    几日前,红肃传位之后才不过片刻,兔儿神掌管的部分姻缘还未完全分过去,秦千垣那订婚殿中的姻缘簿便蠢蠢欲动,似乎有一些不受控制的东西在改变。

    秦千垣乃至身侧仙侍们守在姻缘簿前,看着该如何改变,只见上面距离了六年的两个名字渐渐走到一起,而原本这两个名字身旁什么也没有,便是传闻中孤老一生者,如今两个注定此生不会有姻缘的人靠在了一起,这次姻缘簿自己的改变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秦千垣又怎知他们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靠近了那么一点。

    不过片刻,他们二人的名字又渐渐疏离,若是姻缘簿上面的名字自己开始远离,那便是外因将他们强迫分开。

    又是片刻后,年长六岁的那个名字开始逐渐向年幼六岁的名字移动,这便是一方开始主动。

    秦千垣将这二位的故事放大至相思树枝上,整个殿内回响着一句无奈的:“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他。”

    他什么也不要,只要他。

    从前一直都是年幼六岁的向年长六岁的移动,今日开始,他们便双向奔赴,秦千垣看着聚光灯下那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神,如此炽热,含情脉脉。

    秦千垣不顾伦理,亦不顾诸位仙侍的反对,毅然在他们二人手腕上牵引了一条红绳。

    红肃又问道:“两个人的爱情,为何要几十亿人的同意?”

    “是啊,爱情是两个人的,我有错,错在牵了红线,生死簿亦有错,错在让他们二人相遇在那个受人瞩目的圈子中,也错在叫他们二人同为男儿身。”

    红肃懂了,他们的爱情,不过是受到闪光灯的聚焦罢了。

    “爱本身无错,错在我们这些掌握他们命运的人自古便给他们一种异性相吸的错觉,殊不知,六色彩虹从不逊色于七色彩虹。”

    “嗯……”红肃低下了头,颇有些可怜,“我曾认为那仅仅是知己罢了,是我错了。”

    秦千垣好奇道:“曾?师父也曾爱过人?”

    “如若不算是知己,那便是爱过吧,但,已过千年。”

    千垣并未作答,亦未曾发问。

    他的师父此等掌人间姻缘数万年的神仙都逃不过这一个情字,但……千年已过,后续如何,该是只有红肃本人才知晓。

    “师父为何会在此处?”

    “千年前丢了一样物件,特来寻找。”

    “可有找到?”

    “不曾。”

    “师父可有何打算?”

    “人间寻不到,便去地界,总会找到的。”

    秦千垣两眼放光,文从所言或许是青山君将姻缘簿顺走,虽无迹可寻,但也不排除这个可能,若当初青山君是醉酒的,带走姻缘簿而不自知也在情理之中。

    “恰巧徒儿也有要事,愿随师父一同前往,路上好照顾师父。”

    “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