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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外。
一片昏暗。
目光所及之处都被黑色浓雾所笼罩,充满着腐朽,糜烂的恶臭气味,浓雾中断断续续的回响着尖锐嘶吼声,还有着如同身体被拖行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渐行渐远,向着北方远去。
在黑暗浓雾飘行的终点处,则是光芒万丈,灿如锦绣,无数如太阳般耀眼的光点,如迢迢银汉,与天地争辉。
一个个光点细看去会发现,是一位位人族强者盘坐在虚空上,也有不少的妖族掺杂其中。
首当其冲的是头顶三花,背映金轮的佛教中人。
在佛教之中,佛陀,罗汉,菩萨不仅果位不同,座下莲台亦有差异,有上品上生至下品下生之九等,为九品之别,上品上生金刚台为最,下品下生金莲花为次,而天空中,出现的最次的莲台竟为七宝莲花台!譬如莲华台,金莲花台这种平日里颇为罕见的莲台却随处可见,甚至有数座紫金台林立,在最后方的至高处,竟有一座九品莲台金刚台静静伫立,光华流转,其上并无佛陀盘坐,却让人看到莲台就不禁想遁入空门,了却红尘事。
有句俗语,九品莲台登彼岸。
在一座座晶莹剔透,佛光流转的莲台上,盘坐着一位位佛教中人,皆双手合十,双眼紧闭,振振有词。
有头戴宝冠,身披琉璃天衣,手执白玉净瓶,玉面天生喜,朱唇一点红的慈悲菩萨。
有不怒自威,赤裸上身,浑身如度金漆般金光刺目的护法罗汉。
有宝相庄严,慈悲肃穆,手执念珠,身后金轮盘绕的至高佛陀。
这些佛门之人在此地只是占少数,更多的是各门各派的修道人士,以及天兵天将。
抱剑而立,白衣胜雪,是为剑仙,风流倜傥,睥睨天地。
腰悬葫芦,背负法剑,道冠道袍,仙风道骨,为道教弟子。
……
除了这些圣人传承的名门大教,还有武器各异的宗门人士林立,身材魁梧的体修,金衣金甲,祥云汇聚成海,立于云海之上的天兵天将,气息妖异的魔修,儒冠儒袍,清气绕体的儒家弟子…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身上或多或少的有一些未曾痊愈的伤势,武器同样有所磨损,疲惫之色溢于眉宇间,却无一不神色坚毅,杀气滔天!
这片天地被无边无际的黑雾包围着,像是要被巨兽觅食般蚕食殆尽。
这些身影的后方,一隅之地,雄踞着一座万丈高的古老城关,巍然耸立,城墙裂痕斑驳,饱经风霜,充斥着血腥肃杀,浓墨色的胶状物附着在墙上,胶状物流动,墙体上闪烁的白玉色光芒越来越弱,像是整座墙体在被侵蚀,光芒犹如将死之人的心跳,跳动的越来越缓慢,随时可能暗淡下来。
刚经历战事,或者说一直在经历战事的这座城,有着他自己的故事。
城墙正中,有着一只跟墙体一样材质的巨大虎头镶嵌其上,面色狰狞,虎口衔着一块木匾,年代久远,上书两字。
南天。
南方第一城!
相传这座边关城池是远古时期圣人御外敌于此,退敌之后,他们以无上伟力让这座城一夜之间铸就在此,拔地而起。
一座边关,或者说是一堵墙,隔绝了里外两个世界。
护关内之人不受战乱侵袭,保天下苍生世代平安。
整座关隘城门紧闭,关外气氛紧张剑拔弩张,关内城里街道上却依旧人声鼎沸,不管是老人,妇女,青年,甚至孩童的脸上,都没有丝毫担忧,恐惧,不安的神色,依旧在做着自己的事,仿佛外面的事跟自己无关。
但是所有人都会若有若无的,眼光“不经意”的偷偷暼向城中央的宫殿,生怕明着看会打扰到里面的人一样。
宫殿下的街道旁,一群孩童在互相追逐玩耍,一不小心,其中一个孩子跌倒在地大声哭闹起来,屋里的家长连忙跑出来捂住孩子的嘴巴将孩子抱回了屋中,剩下的孩子则被旁边的大人数落一通,赶回了各自的家中。
这是一座高度并不弱于城墙的行宫。
门可罗雀。
连守卫都没有一个。
但是来往的路人都会绕路,不去靠近这座宫殿。
宫殿内的议事厅中。
十多人在激烈的争吵,或坐,或站,这十多人都是各教各派的主事人,不乏一朝之主,一宗掌教,此刻却如市井妇人般骂街,甚至还有两个人互相撕扯着头发,大打出手!
殿内立有八张巨大的石座,是用巨大的天道石雕琢而成,浑然天成,八张石座气息各不相同,但都流淌着淡淡的道韵,在八个石座的下方,有一张石桌,上刻一副宏大的地图,有略小一点,材质相同的十六张座椅围绕着石桌。
地图上悬空亮起许多的光点,仿佛代表着一座座城镇,地图中央被挖去一整块,一片空洞,中央向四方延伸,最边处的四个光点此刻黯淡无光,逐渐向着黑暗转化。
十六张座椅上仅有一个人坐着,背对众人,右手扶额,左手轻轻的叩击着桌上立在一旁的通天冠。
冠高九寸,正竖,顶少邪却,前绣山川。
中年男子英俊无匹的五官仿佛是用大理石雕刻出来,线条棱角分明,长发被黑色丝带束于脑后,穿着一柄发白的玉簪,耳鬓垂下的一缕白发遮挡了乌黑深邃的眼眸,日月星辰在眼中幻灭,面带忧色,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地图。
突然之间,一股君临天下,睥睨四方的王者威压从中年男子身上陡然涌出,如水纹般散向四方,弹指间转瞬即逝。
中年男子缓缓站起身来。
刚才还争吵不断的议事厅中。
四方寂静。
悄然无声。
黑金色袍子,上绣五爪金龙,金线勾勒出繁琐复杂的云纹,腰缠紫玉带,纹有日月星辰山川河流,龙口衔珠,腰间佩有一枚阴阳龙凤玉。
一朝帝君的服饰。
古言,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他转过身看着这些大厅里的人。
“吵出一个结果了吗?”
无人应答。
“朕在问你们,吵出一个结果了吗?”
他一字一句的又问了一遍。
语气掺杂着微怒和冷意。
“回秦皇,……没有。”
“那便按照开始商量的来吧。”
冷意笼罩在在场众人的心头,却使得他们身上的血液如同岩浆般滚滚沸腾起来。
“然不退,便战!”
“这座城,不让,死战!”
“朕在此地,护苍生。”
淡淡的声音毫无波澜地说出了这句话,战意四起,杀伐果断。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便由寡人,守这西方最后一道门户吧。
“喏!誓死追随秦皇!”
人影四散离去,只剩角落一人依旧在饮酒。
男子身着一身简单的白衣,长长的白发如瀑布般泄下,肌肤白皙的有些苍白,佛若谪仙一般的气质,空洞的双眸掩不住他的悲凉,他用苍白而修长的手遮住轻咳了几声,他的病很严重,却放不下嗜酒这个恶习。
中年男子看着这个年龄并不大却满头白发的男子,眼神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惋惜和悲凉。
“负笠,城里的人,还不愿离去吗?”
左手提着酒壶,右手缩在衣袖里,男子摇摇晃晃的起身,双手互相擦了擦袖口的酒渍,一脸颓废,醉意。
“他们说这座城,生他,养他,他们的祖先世代守护这座城,到了他们这一辈怎么能离开,死在这里也好,去到地底下也不怕祖宗指着脊梁骨骂他们。”
轻飘飘,毫无生气的语气从他嘴里吐出。
“是啊,当初我要不离开,结局会不会不同?”
“一族近万人!近万人啊,没有一个活口,秦皇陛下,你能感受到一座城尸殍遍野,到处都是孤魂野鬼对我哭诉的感觉吗?!”
“这百年我走遍了有嫌疑的几座皇朝门派,却没有一丝线索!我愧对死去的族人!”
砰!
酒壶被男子重重摔在地上,满眼通红,脸色狰狞,杀意滔天。
他突然咳嗽起来,咳的撕心裂肺,直不起腰,整个人如同被敲碎了骨头般跪倒蜷缩在地上,重重的捶着地板。
“也对,我现在是个废人了,找到又能如何呢?”
男子嘴角流出黑红色血迹,他却毫不在意,满脸失意地喃喃自语,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你没想过能够重塑经脉,治好这身伤疾吗?”
淡漠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治?我拿什么治?我全身经脉寸断!气海干涸!”
“哈哈。”
他背着身低着头,自嘲无力的凄惨笑着。
“我右手现在甚至拿不起酒杯!我用什么去拿剑!我怎么拿……”
“闭嘴!”
身穿龙袍的男子有些微怒与失望。
他已经完全看不到以前那个自信满满欲与天公试比高的的身影了,那个曾摘下大秦武试状元,意气风发,卓尔不群的人,是现在眼前这个整天烂醉如泥的醉酒鬼吗。
“李负笠。”
“你真让我失望。”
“对不起,陛下,李负笠已经死了。”
“你眼前的这个人只是一个嗜酒如命的残疾人。”
“我只想,籍籍无名,了却残生。”
哀莫大于心死。
心已死,跟人死并无区别了。
就在他快走出大厅时。
“我有一个故事,我想你想听下去,也会听下去。”
跟意料之中一样,他停下了脚步,缓缓坐下,随意坐在了门槛上,背影是那么的孤独萧条。
身穿龙袍的男子叹了口气。
李家这两代人,命运都是这么的相似。
还好清玄他挺了过来。
可怜了那个孩子了,不知道现在他们在哪。
…
意驰千里,思更远。
注:头戴十二旒冕冠,身着十二章衮服,衮冕服是周代的礼服,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废除了周礼的“六冕”之制,《续汉书·舆服志》中记载,秦以战国即天子位,灭去礼学,郊祀之服,皆以袀玄,袀玄,是一种黑色的礼服,按文献记载,秦始皇应该头戴通天冠,是一种,高九寸,正竖,顶少邪却,乃直下为铁卷梁,前有山的冠帽,通天冠也一直被沿用为帝王的朝服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