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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这人差不多六十岁,戴一无框眼镜,穿一件对襟复古唐装,右胸部位挂着一只怀表,脚下则是一双圆口老布鞋。从其装束来看,活脱脱古代一员外。
此人面貌极为普通,若是换个装束,走在大街上恐怕不会有人多看他一眼。但这里是清和轩,当这个男人走出酒楼门口时,几乎所有看到他的人全都上前,异口同声的说道:“陈老好!”
被称为“陈老”的这个人却是理都没理众人,只是盯着郑峰海又问了一句:“你刚才说让谁爬着出去?”
郑峰海并不认识面前这个老头,只不过从其他人的态度上,他能够判断得出这老头大有背景。但一想到自己的父亲和二叔,他便又有恃无恐起来。
“我说的就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怎么了?”
跟在郑峰海身后的那几个明显保镖模样的中年人听到这话后脸色大变,其中领头模样的那个汉子越众而出,几步来到老头面前,躬身说道:“陈老,小孩子不懂事,还请您多多见谅……”
“滚开,什么时候你这个狗奴才可以替我说话了?”
郑峰海一把拉开挡在自己前面的中年人,接着说道:“今天这事和你无关,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若是识相点就赶紧滚开。俗话说好狗不挡道,如果不是看你年纪大了,看我不削死你……”
身后齐齐的传来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郑峰海转头,只见所有人望着自己的眼神就好像看着一个神经病。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再看看跟着自己的那几个保镖,个个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惊恐之意,看他们的神情,犹如见鬼了一般。
他只觉得脖子有些僵硬,人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郑峰海虽然年届三十,但这辈子从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所接触之人不是富二代便是一些社会混混,所以才养成了他自高自大目空一切的德性。
但他所不知道的是,这个世界很大,远比他想象中要大多了,这世上有一些人,也不是处在他这个层次就能知晓的。自以为天老大自己老二的郑峰海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这个老人便是清和轩的老板陈六,他更不知道,老头子还有个绰号叫“陈半城”。
民国初年,陈家是中塘最有名的大户,几乎大半个中塘都是他们家的产业。后来革命爆发,陈六的爷爷陈启善抛却万贯家私毅然参军,最后官至上将。十年内乱的时候被人批斗至死,即便如此,陈家的家业却并未受到太多的波及。传至陈六这一代,但凡中塘能叫上名字的产业,几乎全都有陈家的股份。
随后某年,河北洪灾,百姓流离失所,无数人涌入了中塘市。政府虽然大力救济,但灾民实在太多,那些救济物资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实际困难。值此危难之际,年仅三十一岁的陈六在短短三个月内散尽家私,除了祖上流传下来的这栋酒楼以外,他竟将所有的家产全都送了人,无数灾民包括中塘市的大部分人家全都受过陈六的恩惠,“陈半城”的绰号由此而来。
或者是老天也在眷顾陈家,在这数十年内,“清和轩”已在全国有十多个分店,无一不是极高档的场所。
十六年前,忠义帮兴起,在横扫了整个中塘的地下势力以后,其帮主南六将目光瞄向了陈六,按他的话所说,是陈六的名字犯了他的忌讳,于是亲自上门要求陈六改名,结果如何却是没人知晓。只知道陈六依然还是陈六,南六却改名为南六子。仅此一字之差,有心人已经能从中看出些许端倪。
无论时间过去了多少年,当初受过陈六恩惠的那些人却始终牢记着这位恩人。换句话说,中塘有一半以上的人,只要陈六招呼一声,他们可以舍了身家性命不要,也会替陈六出头。这样一个人,别说郑峰海,就算是他老子亲自过来,也不得不躬身称呼一声“陈爷”,郑峰海不清楚这段往事,但跟在他身后的这几个保镖却是清清楚楚,所以在看到自家少爷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才会心丧若死。得罪了陈六,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在众人的想象中,陈六在听到这番话后必定会勃然大怒,然后将姓郑的这家伙揍个半身不遂,因为谁都清楚,陈六绝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只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陈六在听闻这番话后竟是笑了笑,淡淡说了一句“郑铜生了个‘好孙子’。”
说完再也不理郑峰海,转而对着陈庚说道:“来中塘三年,我等了你三年,没想到直到今天你才过来,想必不是我老头子面子大,功劳还得算在这位小姑娘身上。”
陈庚摇摇头,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一声,道:“几年不见,你脾气倒是好了不少。”
“唔,这点倒是真的。打打杀杀的那些事还是留给年轻人吧,我老了,也拼不动了,进棺材之前还能见你一面,也不枉此生了。”
说完这句话,陈六转身朝向站在门口等着吃饭的客人扬声说道:“今日本店来了贵客,歇业半天,请各位朋友们见谅,陈六给大家告罪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那些西装笔挺身价不菲的超级富豪和一些官面上的人物对陈庚充满了好奇。自陈六见到陈庚的那一刻起,虽然老头子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但谁都看得出他心里的激动。来这里吃饭的也都是常客,谁不清楚陈六的脾气?说的好听点是低调,说的难听点其实是孤傲。这么多年以来,陈六几乎很少露面了,即使是中塘市的市委书记来他这里吃饭,他也未主动出来打个招呼,有传言说,书记家里也曾受过陈六的恩惠,这也就难免了。
在中塘,没有人敢不给陈六面子,但陈六可以不给任何人面子。多少年以来,大家似乎也都习惯了这老头略有些孤僻的性格,只是谁都没想到,他竟会对一个年级不过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如此客气。
所谓“告罪”,那是客气的话,门口的那些宾客在听到陈六的话后,都说“陈老客气了,不敢当,您忙,您忙……”人群就此散去,但很多人并未走远,他们还想观望一下事态的发展,因为众人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就此完结。
很多时候,羞辱并不是言辞和动作上的,真正的羞辱莫如无视。陈六和陈庚两人就站在门口,絮絮叨叨的说了大半天废话,和陈庚同来的冯可慧扮演了一名良好的听众,女子安静的站在陈庚身后,面容恬静,没有丝毫不耐。最为难过的就是郑峰海了,他如今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自己大话已经撂下了,可身后的那些保镖看着陈六就如老鼠见了猫,别说是上前动手,连喘气都不敢大声,总不成让自己亲自冲上去动手吧,郑峰海倒是有这种想法,但他多少有些自知之明,凭着他的本事,冯可慧一只手就能让他满地找牙,大学发生的那一幕到如今仍是历历在目,他不认为自己会是冯可慧的对手。
直到现在,郑峰海仍然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而他所考虑的仍是自己的面子,不过眼下看来,面子今天是找不回来了,但场面话好歹要留下几句。
“今天老子还有事,就不和你们计较,但你们给我等着,今天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原本和陈庚聊天的陈六在听到郑峰海的这句话后转过身,淡淡的回了一句。
“给郑铜打电话,就说他的孙子在我这里,让他在一个小时之内过来领人,过期不候!”
一直寸步不离陈六的那个白衣汉子低声应了句“是”,他挥了挥手,身后冲出来两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一左一右拧住了郑峰海的两只胳膊。
“你们敢?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爸是谁吗?放开,放开我……”
郑峰海大吵大闹,但他身后的那几名保镖一直低着头,竟是看都没看这边一眼。
“随便处理一下也就行了,这里有很多人都还看着,我可不想成为明天晨报的头版头条。”
陈庚懒懒的说了一句,老头子转过身,看了陈庚半晌,这才说道:“与我相比,你的变化更大,这可不像几年前你说的话。”
“我倒是无所谓,就看冯警官想怎么处理这人。”
“您便是冯可慧队长吧?果然是国色天香,难怪……”
老头看到陈庚脸色稍变,赶紧止住了嘴,眼中却是闪过一抹笑意。
被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称“您”,冯可慧有些局促,这老头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她心中同时也充满了疑惑。
“别惊讶,您和老爷子平辈论交,按照我们老家的风俗,我还是您的晚辈……”
陈六似乎看出了冯可慧的疑惑,低声解释了一句。
“老爷子?”
美女警官将怀疑的目光投向陈庚,后者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说道:“上次我就给你说过,我在我们老家那边辈分很大。”
先是唐老,如今又是陈半城,这个陈庚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背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为什么认识的人全都是名震一方的大豪?既然他有如此广的人脉,却为何又要当个劳什子的救火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