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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语课上,何其健转过头一脸幸福的看着我,问:“尹策,你就这么想坐我后桌?”
“是呀,打你方便!”说完,我就狠狠的打了他一拳。前三排肯定是因为有王婧那个神兽影响风水,所以我每天坐在那里都无精打采的,如今终于摆脱了那个鬼地方,整个人立马精神焕发,打起何其健都觉得虎虎生风。
“嗯——嗯——”常青眼色不善的瞄着我们这边清了清嗓子,我跟何其健听到了常青的示威,都不再作声。
我假装低头看英语课本,可是心不在焉,这回秦燕跟我的梁子算是结深了,现在全校老师都知道她收了学生五千块钱的事,虽然二中的老师们胃口都不小,但是一次收五千块,传出去也算是个丑闻了,以后说起二中最黑的老师那非秦燕莫属,我看她以后还有什么脸屋里屋外的嘚瑟。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正义点儿的校领导替天行道,帮我干掉她……虽然这两天秦燕暂时还没有什么报复的行动,但我还是要时时刻刻小心,她最喜欢暗地里搞阴谋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使绊子给我,以我对她的了解,秦燕在吃过亏之后就没有不伺机报复的。
何其健还是会每天上学都连累我迟到,可是据我的观察他的腿早就没事了,我几次想探查一下他的伤势都被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说,“尹策,你能不能别总想方设法的占我的便宜?你想摸我可以直说,我考虑一下狠狠心,兴许就就从了你……”我被他的不要脸折服了,只能作罢。
但我不想每天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走进教室,也不希望有些人中考发挥失常的时候怪我每天迟到影响她学习,于是我跟何其健商量了一下,要不干脆再晚一点,等早自习下课了,同学们都开始自由活动的时候我们再进教室,他觉得此计甚好,我们终于有了一次毫无正争执的达成一致。
为了拖到早自习下课,我们俩每天进了校园之后都会在操场上晨练,比如绕着操场跑圈儿、跳高、压腿、拉筋……因为我觉得项目太单调,何其健还不知从哪弄来了跳绳、呼啦圈、飞盘、毛毽子、沙包……无数的老师同学每天透过玻璃窗看我们俩在操场中间花式违纪,直感叹我二人开放前卫,不惧世俗目光。
张大喇叭曾经专门到操场上擒拿我二人,差点没被我俩遛死。本来我们玩飞盘玩的好好的,他也不知道那根筋不对,竟然自不量力的向我们奔跑过来,口中还大喊要没收我们的娱乐工具,我跟何其健玩了这么久,一点点小默契还是有的,于是我们相视一笑,一会排成一个一字,一会排成另一个一字,绕着张大喇叭就扔了起来,张大喇叭东边扑一下,西边抓一把,根本够不到我们的飞盘,气得他一个劲儿大声呼喊:“你们俩给我停——!”
我一边跑一边笑他:“你真当你自己的大嗓门是冲击波啊,有本事你用你的声波把我们罩起来啊。”
张大喇叭在操场上跟我们跑了一个早自习,最终也没能擒到我们,最后呼哧带喘的对我们说:“课间操,上讲台……”
我蹦蹦跳跳的到他面前,全身摇摆着对他说:“不去。”
从此之后,张大喇叭每天课间操的时候都会点名批评我跟何其健,我俩彻底成了学校的名人儿,虽然各班级学霸已经不再来我班偷窥我了,但是各班的小混混却开始在课间慕名而来——我还是逃不掉被人参观的命运。
对于我俩种种逆天的行为,各方面的评论也纷至沓来,说什么的都有。我知道现在是90年代,想当年我们学校有一对早恋男女,就因为每天光明正大的出双入对,在当时就已经成了全校师生议论的焦点,被人说了无数次道德败坏,寡廉鲜耻,如今我跟何其健放肆成这样,有过之无不及,必然也会招来风言风语无数。
但是我怕什么,我活了30多年难道这点小事还看不开?
我不在乎,何其健更不在乎,因为他确实是寡廉鲜耻,何其健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没下限的混蛋——他的伤明明早就好了,可是竟然还让我给他背书包!
人的忍耐总是有限度的,我给他足足背了一个月的书包,终于在一个并不温暖的早晨跟他发飙了。
那天早晨我们俩是骑车去的学校,锁好车子,何其健特别自然的跟我说:“拿着我书包。”
我就站在那看着他和他的书包,一直看着。
何其健见我半天没动弹,开始催我:“快点呀,想什么呢!”
“我为什么要拿你书包?你自己不能拿?”
“这里边就一个毽儿!”
“不是重量的问题,你自己没长手是吗?”
“诶,不是,那你不也得踢吗?”
“就算我踢,也是一人拿一半,凭什么天天我拿?”
“一个毽怎么一人一半,别抬杠,抓紧时间,马上下课了……”
“何其健!!!前段时间是因为你胳膊上吊着石膏我才肯帮你拿书包,现在你都好了,怎么还有脸让我帮你拿?!”我终于把憋闷在心里已久的话喊了出来,心里觉得畅快多了,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何其健50L的登山包里面就装了一个毛键子,难怪我每天背着他的书包都感觉轻若无物,还一直以为是他的书包设计太合理呢,他也好意思!
“你,你……你不讲理,你出尔反尔!”何其健看着我,嘴巴直抖,他竟然觉得不讲理的人是我?!
我也看着他,今天我还就必须把这事掰扯清楚了:“我答应你的事早干完了!”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不团结!不友爱!”
“我就告诉你三个字:滚——犊——子!!”
我刻意拉长声调,用手指着何其健,一个字一个字的把这句话发给他,感觉自己此刻杀伤力爆棚,心里得意得不得了。
吱嘎——一声自行车急刹的声音打断了我们激烈的争吵,像是在回应我刚才那意味深长的三个字。
我跟何其健同时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闪进了车棚。我想起自己刚刚喊出的那三个字顿时懊恼起来——这么不文雅的形象都展示出来了,这日后还如何相见啊!我这心里别提多后悔了,默默把这笔账全都算到何其健的头上。
何其健若无其事的跟陈尘打了个招呼,陈尘也只是轻轻点头说了声“嗨!”,两个人的交流简单干脆,全程又没我什么事儿。
我躲在何其健身后,偷偷观察陈尘:下车,停车,锁车,背起书包,甩头,转身,往车棚外面走,动作干脆连贯,一气呵成,存个车子跟练了一套落英神剑似的,连留给我跟何其健的后背都帅的不要不要的,看得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陈尘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我原本有些意外惊喜的心又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那种恼人的失落感又涌上心来——好多天没看见他了,好不容易偶遇一次,又是如此匆匆的分别,他真的一直都没有注意到我吗,我现在不是校园名人吗?
走到车棚门口的时候,陈尘脚步忽然停了,他像想起什么事情一样,定在了那里,我原本沉落谷底的心,忽然又莫名其妙的紧张了起来,我好讨厌自己这样不淡定的心情,上上下下的。
陈尘似乎在思考什么,想了几秒钟,他忽然转过头冲着我们的方向说:“你们下午最好不要迟到了,副市长和教育局长来学校视察,杨校长陪同,他们下午第一件事情大概是去你班听常青的公开课。”
何其健“啊”的一声,追问道:“真的啊?”
陈尘点了点头,走出了车棚。
我一点都不怀疑陈尘的消息的准确性,因为现在主管教育的副市长就是陈尘的爸爸,以前上高中的时候,他连每天晚上B市新闻播什么都可以提前预报,我还知道,等到后年,也就是他上高一那年,他爸就是正市长了。
可是他说的这句话,却让我忽然难过了起来,我听的很清楚,他刚刚说的是“你们”,这么说来,他知道跟何其健一块儿站在这里的还有别人了,我一度怀疑陈尘是不是瞎了,怎么每次跟何其健打招呼都目不斜视的,如今看来,他没瞎。
可我跟何其健什么时候成了“你们”?他这么说是不是默认我跟何其健是一伙的了?我不怕任何人误解我与何其健的关系,即使是全校风传我跟何其健是冲破家长老师的束缚勇敢的走在了一起,我都没有过半句解释。
但是陈尘,我很想站出来纠正他:“陈尘,我跟何其健不是我们,我跟你,才是我们”,可如今我又有什么资格跟他解释,我是他的谁?
何其健拽了拽我说:“听见没,下午得早点来,公开课这么重要的事,咱俩可不能缺席。
我垂着双眼,沉默不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何其健低头仔细看了看我悲伤的脸,背起自己的书包,无可奈何的说:“行了行了,我自己背还不行吗,让你背个书包,至于那么难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