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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泽消太伸手,遮阳的百叶窗帘“哗啦”一声向上合拢,初夏时分清澈的朝阳射入房间,照亮了那一堆散乱的资料山。
受到阳光的刺激,山峰动了一下,散落顶端的纸张从上面飘下来一页,立刻有枯瘦如柴的手臂从层叠的资料里伸出来准确地将它握在手里,然而这个动作引发了大规模的崩塌,卷纸像雪花一样飘起来,然后又哗啦啦地落下去。
欧尔麦特从桌子上爬起来。
他眯着眼睛对着相泽消太的背影看了半晌,揉了揉发胀的额角,从被资料掩埋的大脑里挖出来一点神智。
“嗯……要上课了吗?”
相泽消太扭头微妙地看了他一会。
“今天学校放假。”
“……哦。”
对了,体育祭结束的后两天会有大量事务所提名学生,雄英需要时间来整理名单,于是每年都会例行放假,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他才有时间跑到资料室来,一不小心就泡了个通宵。
欧尔麦特坐起来,头上的卷纸飘落到地上,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捞。
『若犯罪率持续走低,未来十年后的社会矛盾,将转变为日益低下的犯罪率和饱和的英雄群体缺乏活动舞台之间的矛盾。』
这个犀利的言辞一看就是九护少女的卷纸,来,我们把它放到一边……哦这边有东西那么就放到另一边……什么为什么不管哪边都是满的?!
欧尔麦特青着脸环顾一圈,他发现自己被卷纸的海洋簇拥在里面,从桌子到地面没有任何缝隙,而他需要把这些东西都归拢好了再放回原位……
嘿,卷纸们,咱们打个商量,我一拳□□ash下去你们自己乖乖爬回去好不好?
很显然这些不成熟的卷纸才不会畏惧第一英雄的拳头,所以他只能一张张捡起来,对照着名字和班级一一分类。
他昨天竟然翻了这么多卷纸吗,他是怎么办到的,脑壳好疼啊,为什么看的时候没有顺手给收拾了呢?
就像这世界上的绝大多数英雄一样,欧尔麦特对文书苦手。
每到这个时候就分外想念已经和自己绝交了的前助手,那可是个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能坐在电脑前连续办公的好孩子啊。
相比之下,相泽消太是个完全不具备同僚互助精神的后辈,他抱着胳膊站在窗户旁边,无精打采地看着第一英雄整理东西。
“你想来找什么?”
“没想找什么。”
他只是很好奇九护少女那个思考回路是教化结果还是自然生长出来的,而翻了雄英十年上下的卷纸论文之后他意识到,有些东西可能就是天生的,教是教不出来的。
说到这个。
“橡皮头。”欧尔麦特对着卷纸愣了一会儿,“你当年为什么没开除她?”
对自己的名声毫无自觉的相泽消太看起来居然很疑惑,“我为什么要开除她?”
“嗯……普遍认为,你喜欢开除‘不听话的’以及‘无法成为英雄’的学生。”
九护少女不能简单用“听话”或者“不听话”来划分,但显然她不是个老师说什么都会听的孩子,她的脑子里充满了“自己的主意”,而且很显然有一部分和这个社会的主流相悖。
开除的学生上百,相泽消太显然不认为那是自己的问题。
好像在组织语言,他扭头看向窗外——那里种着的据说是一棵桃花树,说“据说”是因为那棵树虽然看叶子是桃花树看树干是桃花树看购买记录也是桃花树,但自从种在雄英那一天开始就没开过花。
相泽消太苦大仇深地盯着它,好像能用眼睛让它就此开花。
“绝大多数小鬼们所谓‘自己的主意’只不过是中二时期的瞎胡闹,认为对抗世界和当英雄‘看起来超酷’所以跑出来当出头鸟,这样的人一旦发现社会和英雄制度与想象中不同就会陷入低迷,再严重一点就会变成心理问题,甚至有可能站到对立面去。
“你曾经说过,现在的英雄们总是在做一些华而不实的事而忘记了初衷——而碰巧那种‘华而不实’才是吸引无数人称为英雄的焦点。
“这个个性社会和英雄制度给了很多强个性的小鬼们一种错觉,那就是只要能打就能当英雄了,然后一举出道钵满盆满走上人生巅峰。”相泽消太嗤笑一声,“他们以为这社会是用拳头谈判的过家家,这样的人,身心都不适合成为英雄,还是早点退学的好。”
这个发言很有意思。
“所以你觉得她没问题?”欧尔麦特又确认了一遍,“即使你看到这个?”
他点了点手里的论文。
那里有一句被划去的文字,笔迹有点重,经过反复的涂抹之后几乎看不清原本写了什么——几乎看不清。
经过仔细辨认,那句话大概是——
『此世病入膏肓。』
“哦。”相泽消太扭头,虚着眼睛分辨了半晌,然后很无所谓地表示,“她不是划了吗。”
“……”
欧尔麦特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一个合理猜测,不一定对。
相泽消太是九护千命的脑残粉,看她的时候自带柔光磨皮外加千万层滤镜,不然不能解释他这个神奇的态度。
“所以你认为她不是那种小鬼?”
“这么说吧,她在本质上和你是同一种人。”相泽消太这样表示,“这世界上多*屏蔽的关键字*一只臭虫,她都认为那是自己的过错。”
欧尔麦特很好奇他这种信任的来源,而显然相泽消太也好奇他的信任来源。
“所以你认为她是需要被警惕的人?”相泽消太问。
“不,恰恰相反。”欧尔麦特回答,“我认为她是个值得信任的好孩子。”
即使思维并不相同。
欧尔麦特清楚自己“第一英雄”的身份对当前的社会和平意味着什么,而在身体每况愈下的如今,他恐怕已经无法继续承担这种责任了。
这世界需要“和平的象征”,所以,他做出的回答是选择一个继任者。
而在九护少女的答卷里,基于英雄系统所构筑的这个社会,从一开始就疮痍满目。
“她是我的学生,我和她接触过、交谈过,所以我相信她。”相泽消太说,“而我很好奇,你为什么那么关注她?”
“……”
“或者我应该换个问题。”相泽消太靠在窗边,摆出了一种“班主任要和你谈心”的姿势,“‘地下城’里面到底有什么?”
“……”
“我最近试着查了一些资料,但我能找到的所有东西无非是‘地下竞技场’这种程度的情报,而这显然并不是它的全貌。”
“……”
欧尔麦特将目光凝固在试卷上,他好像忽然发现了整理的乐趣,立刻对手下的东西高效分类,以至于忽略了相泽的问题。
相泽消太没有强制他回答,他只是继续提问,好像并不在意答案。
“能让媒体讳莫如深,那这件事的背后一定隐藏着能动摇社会根本的东西。所以比人命竞技更恶劣的是什么?人体实验吗??”
面对这个犀利的提问,欧尔麦特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纸面上摩挲了两下,保持着沉默是金的状态一言不发。
“所以真相比这些都还要严重。”
相泽消太从他的沉默里读出了这样的情报,他托着下巴沉吟了片刻,然后缓缓抬起眼睛。
“——无个性?人性?”
欧尔麦特整理好一摞文件,叠在桌子上发出“嗙”的一声。
“相泽君啊。”
他长长地叹气,抬头看着那个沐浴在夏日曦光里的同僚,在他深凹下去的眼眶里,幽蓝色的双眼迎着朝阳的光,显示出了一种格外怜悯的味道。
“有些深渊还是不要去注视比较好,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一点。”
“从那里走出来还克制着不去报复社会的人,基本上已经没有行差踏错的可能了。”
…………
…………
千命推开了门。
坐在办公桌后的医生扣合手中的钢笔,对他而言露出一个微笑。
“日安,九护小姐。”
“日安,杂贺先生。”
“你有什么想向我咨询的吗?”
“……”
面对这个问题,落座的千命陷入一种无言的沉默当中。
杂贺让二非常了解她的这种状态。
九护千命无疑是那种所有医生都会脑壳疼的患者——她好像什么都懂,但就是什么都不肯说。
“我懂了。”杂贺让二并没有试图去劝解她,他看起来一点都没有不愉快的感觉,依然是那种平和微笑的样子,“来聊天吧。”
“……”千命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医生对她笑起来:“你不喜欢聊天吗?”
“我没……”千命微笑着顿了一下,“我只是,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值得聊。”
“就是那些最没有价值的东西就差不多了,遇到一只可爱的狗,看到一朵漂亮的花,得到一句来自周围的夸奖——实际上组成我们的日常的也无非就是这些琐碎,把它们整合一下,然后跟对方分享,这就是‘聊天’。”
“所以聊天是无意义的。”千命问,“那为什么要聊天?”
她这点执着的提问让医生笑了起来。
“普遍认为,沟通是拉近两个人距离的最好方式。人们通过沟通建立联系,然后在沟通中舒缓情绪、排解压力从而达到调整心理状态的效果。”杂贺让二温和地看了她半晌,“恕我冒昧,您很少和人沟通吗?”
千命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她垂下眼,看着自己交叠在双腿上的手指,嗓音安静。
“即使说了,也不会有人听。”
世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不被理解才是这世间常态,你的愤怒是不值一提的叛逆,你的反抗是理想主义的天真,当人和人说话的时候,无非是想从对方嘴里听到对自己的赞同。
语言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这世上不会有人听你讲话。
她对着指尖微微出神,然后蜷起手指,抬头看向对面的医生。
“我听说杂技团训象的时候,会在它们还弱小的时候用铁链绑在树上,小象的力气无法挣脱铁链,久而久之就会因此而精疲力竭,最后放弃抵抗,于是哪怕长大之后,铁链实际无法对它造成束缚,它自身也不会想要尝试着挣脱了。
“人也是这样吗?
“一旦在人生中遇到了锁链,就会被它终生桎梏吗?”
她宝石一样的双眼里透露出固执的味道。
杂贺让二听得很认真。在确定她的问题结束之后,才柔和地开口了。
“确实儿时的经历会对未来的人生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但和驯兽并不完全相符。
“人是比动物高级得多的动物,我们有智慧,会思考,所以能意识到铁链的极限。
“如果您想要问的是人类能不能挣脱幼时的桎梏,那么我的回答是肯定的。
“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真正成为人类的笼牢,这也是我们人类能在地球上横行这么久的原因之一。”
………………
………………
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千命仰起头,通过树叶交叠的缝隙瞻仰光的容貌。
她依然很疲惫。
枝叶漏下的光斑在视野里烙印下七彩的光,一只白色的蝴蝶展翅从眼前滑翔而过,她的目光跟着透明的蝶翼上下起伏,穿过微风的轨迹,盘旋于绽放的花蕾,然后落在少年柔软的发顶。
杂贺先生问她:“您有可以交谈的朋友吗?”
她回答了什么来着?
“能请您定义一下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