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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公虞听了李丛信这话,点了点头,说道:“公子说的不错,当年白先生是订下了这么一条规矩,但凡来酒楼的客人,只要在琴棋书画四艺上,有胜过他的,就能成为酒楼的贵客,可免费享用酒楼里的特别招待。”
吴公虞看了看周围聚拢过来的客人,眉头微微皱起,“只是,这二十年来,向白老先生挑战的人虽然很多,自四艺比试中胜出,得到特别招待的客人,却只有三人。一位是书画大家毕清毕老先生,一位是号称南靖第一才子的窦彦窦大人,再就是当年一位相国的小公子。”
吴公虞说完这话,抬头看向李丛信,“那些都是十年前的事了。这十年来,公子可是前来挑战的第一位客人,不知道李公子擅长四艺里的哪一项?”
李丛信眉毛微扬,脸上露出一丝狂傲来,“琴棋书画四艺么,在下都擅长。”
他说完瞟了眼对面墙上悬挂的巨幅山水画,颇有些不屑,“所料不错的话,毕老先生挑战的自然是丹青,窦大人么,应该是书法,至于那位……相国的小公子,十有八九是弈棋。看来四艺中,唯有琴艺没人胜出,在下就挑这一项好了。”
“哦,原来李公子擅琴艺。”吴公虞转头吩咐身边的伙计,“来人,把我房里的琴和琴几都搬上来。”
不待那伙计转身,李丛信一摆手,“琴就不用了,在下自带了琴。怎么不见白老先生?”
“不瞒李公子说,白老先生年前就出远门了,说是去关外游历,至今未归。”
“那这比试的事……”
“李公子请放心,这酒楼里的事,白老先生已经交代了吴某。吴某不才,这比试的事也还做得了主。”
“这么说来,与在下比试之人是吴掌柜了?”李丛信眉毛一挑,看向吴公虞,神态颇为倨傲。
“吴某于这琴艺之上,所知只是皮毛,不敢拿来示人。吴某有一朋友,喜欢操琴,在这黎阳城里,也颇有些名头。李公子若是不弃的话,吴某邀他前来,与公子一同展示下琴艺如何?”
吴公虞这话说得不慌不忙,脸上的表情虽然谦恭,话语中却分明藏有轻视之意,似乎很不把李丛信放在眼里。
看吴公虞这样,祁渺猜想他所说的那位朋友,应该是黎阳城里的一位操琴名家。要不,他应该没有这么硬的底气。
她转眼看向李丛信,只见他微微眯着眼,脸上狂傲之色尽显,身子斜依在椅子上,仍然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他只淡淡地问了一句:“吴掌柜的这位朋友,可是人称‘琴痴’的谢豫生谢先生?”
吴公虞听李丛信口中轻飘飘地说出“琴痴谢豫生”几个字,脸上现出了惊愕之色。
“公子认识谢先生?”
“不认识,我猜的。”李丛信眨眨眼,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写着,我就知道是他。
吴公虞刚才的淡定不见了,他瞟了眼四周围拢上来的客人,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谢豫生号称“琴痴”,这说的是他不仅爱琴成痴,对琴技追求更是痴迷永无止境。
传闻谢豫生曾尽邀南靖名士,在黎阳城里有名的无蘅院内献奏一曲。据说那一日,谢豫生奏完一曲,曲消音散之后,围观的众人仍是沉迷其中,久久不能自拔。在场众人中不乏操琴名家,那绝妙的琴音竟是无人可以形容得出,“琴痴”之名一时名扬天下。
听闻“琴痴”要来展示琴艺,酒楼内的客人是越聚越多,不但楼下的客人纷纷涌上楼来围观,酒楼外也有人涌了进来,原来是有人传了消息出去。
瞧热闹的自然不嫌事大,这些客人中又是熟客居多,全无顾忌,有人已经开始大声嚷嚷起来了。
“吴掌柜既然与谢先生熟识,今日正好请了谢先生来,与这位少年比试一下琴艺,也让我等开开眼界。”一个面阔耳肥、富商模样的人说道。
“那是,谢先生何等人物,千金求他一曲也不可得。今日,我等有幸,可以大饱耳福了。”一个中年书生打扮的人说道。
“吴掌柜的,快去请谢先生啊,我们都等不及了。”其余人等,也纷纷开口要求一睹“琴痴”的风采。
见众人如此狂热,吴公虞的脸色冷了下来。他做朝天楼的掌柜多年,见过的人见过的事多了去。刚才见李丛信年少轻狂的样子,便没把他的挑衅当会事,对于这种不知天高地厚,就想来骗吃骗喝的人,他自有手段对付。
他本想提起谢豫生,把李丛信吓退。却不料看走了眼,李丛信非但一副狂傲不羁的模样,居然一开口就点出了他想请的人是谢豫生,显然是有备而来。
这会儿他再细看李丛信三人,更是后悔不迭。老话说“莫欺少年穷”,眼前这三个少年人,虽然衣着普通,那气度远非一般人可比,芝兰玉树各有千秋,是他眼拙了。
他更恼火的是,这事已经引起其他客人的注意,纷纷凑了过来看热闹不说,还嚷嚷着要他请谢先生来,而他却没有十足的把握把谢豫生请来。
他和谢豫生虽说是朋友,远没到知己的份上,谢豫生性子又古怪,即便他亲自上门去请,人家也未必肯来。
他踌躇再三,转头低声吩咐伙计:“你拿了我的名帖,带上一瓮梨花烧,赶了马车去谢府,就说有高人要展示琴艺,把谢先生请到这里来。”
那伙计闻言,脸上现出了为难之色,凑到吴公虞耳边低声说道:“掌柜的,你也知道谢先生那个人,脾气古怪得很。我上次去,谢先生把名帖和酒都扔了出来,说是他不见粗俗之人。”
吴公虞眉头皱得更深了,“你就说,我帮他寻到了那本琴谱,让他来取。”
“这个……妥吗?掌柜的,那个琴谱不是说毁了吗?一会他来了,要是见不到那琴谱,又要大发脾气不说,这比试琴艺只怕也不肯。”
吴公虞瞪了那伙计一眼,却也没有再出声催促,似乎也觉得这么做有些不妥。
祁渺这些年练功练得勤,目力耳力已极为敏锐,吴公虞二人说话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她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如果谢豫生来不了,她也就不用为李丛信担心了。她只是很好奇,如果请不来谢豫生,吴公虞要怎么收场。
吴公虞和伙计的话,李丛信自然也听到了,却没有任何表示。他目视祁渺,忽地轻声一笑,吩咐道:“师妹,把琴摆上,我们就在这里坐等‘琴痴’先生。”
祁渺虽然不知道李丛信想做什么,却很乖巧地听他吩咐。她让伙计把桌子上收拾干净了,从随身携带的琴盒里取出“清韵”来,在桌子上摆放好。
“好琴!真是好琴!这琴身通体泛着幽光,还有这梅花纹和牛毛断纹,有如藤蔓缠绕于古梅枝干之上。这琴应该有些年头了吧?”
围观的人群里,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书生,一看到“清韵”,就围观上来,神情颇为激动,嘴里还不断发出阵阵赞叹声,显然是行家里手。
“这琴是在下无意之中得来的,名唤‘清韵’。”李丛信伸手轻轻抚摸着琴身,那神情十分的怜爱不已。
“清韵,好名字,这琴也配得上这名。”锦袍书生说着话,身子越发凑得近了,却没有伸手去摸琴,只围着琴仔细查看。
“吴掌柜,有了这琴,你说谢先生会不会想来亲自鉴赏一下?”李丛信忽然懒洋洋地说了这么一句。
祁渺听他这话,不由一愣,丛信师兄这是要干嘛?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