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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马加对他吼着“你是想让那个纳登人在搞翻新布瑞坦之前先灭了我们的公会吗?”的时候,他的眼中……有像雷佐一样的恐惧。
“他说她很强。”他回忆着,“他说,‘她比你能想象得到的要强得多!就算是独角兽号上那个什么……龙,也未必能赢过她!’”
“那个什么龙”冷冷一笑。
“我觉得他以前跟提亚纳打过交道。”魏特猜测,“而且,他很怕她。”
他沉默一会儿,想起那个纳登人,自己身上也不由自主地冒起一层寒栗。
“她也确实,挺可怕的。”他喃喃。
然后他又莫名地高兴起来:“她一定用她特殊的能力察看过我的脑子!我能感觉到!但她什么也没看到!这说明,你们的魔法,还是比她要厉害很多的,对吧!”
……是的。某种意义上,你也挺厉害。
“还有,我觉得,”魏特挠挠头,“提亚纳真正的目的或许并不只是让人们知道真相,她应该有别的计划。”
伊斯撕着鸟腿手指停了停,问他:“你觉得她想干什么?”
“……复仇。”魏特小声说。
伊斯挑起的眉毛都是充满鄙视的弧度——“废话”。
“我是说,她并不想寻求公正,她觉得没人能给她这个,把消息放出去,甚至都不是为了让自己的复仇更加名正言顺,她不在乎别人的认同……她想要的复仇,是她的族人曾经做过的那种。”
以血还血,以命还命。
哪怕同归于尽,也要让敌人死无葬身之地……就像新能源研究所里那些被他放出来的纳登人一样。
即使大多数时间里,甚至在讲述自己的故乡如何被毁灭时,提亚纳都是冷静的,可她眼底的疯狂如不时划破夜色的闪电,谁都不可能视而不见。
而那疯狂下的冷静,反而更令人畏惧。
“……当时的爆炸是因为源石的力量失控,倒不是她们想要它爆炸。”伊斯说,“不过……如果她们真的得到的源石的力量,多半也会用来以牙还牙。如果提亚那想要摧毁布瑞坦人的星球,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但风临城和普南星已经被毁掉了。
“她觉得不够。”魏特说,“她们……觉得不够。”
面对提亚纳的时候,他有种感觉——他所面对的不是一个人。就像那些已经死去的、愤怒的灵魂,都附在了提亚纳的身上,让她的仇恨更加深刻而狂暴。
“如果真是这样,何必打草惊蛇?”伊斯觉得他实在没法儿理解一个疯子的想法,“还为自己增加敌人?”
她完全可以用别的方法传播消息,而不是胁迫公会来为她做这件事。
毕竟,赏金猎人公会的势力可真的不算小。
“也许……”魏特回想着提亚纳说到公会时,那轻蔑中带着憎恶的神情,推测道:“公会也是她复仇的目标?”
马加在某些方面的技术,公会强大的势力网,用来将一个消息传到星域的每一个角落,并不是难事,让人无法查到到底是谁发出的消息,其实也不是难事……但恐怕,有人并不希望他们能置身事外。
问题似乎又绕回到了“公会到底有什么把柄捏在提亚纳手上。”
“我觉得那跟纳登星的毁灭没关系。”魏特回想着,“她对公会的厌恶没到仇恨的程度……难道公会以前抽她的佣金抽得太凶?”
伊斯无言以对。
“那些‘证据’,”他又在盘子上排好一根骨头,“你都看过了吗?”
他隐约觉得,重点并不在这个“把柄”上,而在这个奇怪的、并不怎么合适的时间上。他并不擅长这些,也能想到,比如,如果直接在辛加的加冕礼上爆出这件事,其冲击力绝对不亚于一场风临城大爆炸。
或许,正如魏特刚刚猜测的……“她有别的计划”。
魏特点头:“看过,虽然不是很仔细,但大概都知道。”
他在超光速飞行的过程中扫了一遍所有资料,在此之前还反复警告了自己好几次“知道的秘密越多死得越快”。可如果真的什么都也不知道就算了,一个秘密,知道一点点,那简直是百爪挠心,该死的好奇心探头探脑蠢蠢欲动,压根儿按不住。
“她并没有关于布瑞坦人毁灭纳登星的实际证据,”魏特也发现了这一点,“倒是有很多,像那位将军的临终忏悔一样,没有什么详细的内容,但很容易……”
他想了想:“很容易挑动人的情绪的‘故事’。”
马加已经放出了一些。比如,纳登人自己讲述的,亲人如何一去不会,他们满怀思念却无处寻找,甚至自己也只能躲躲藏藏地生活的故事。
那可能是真的。细节丰富,很能打动人心。那能证明布瑞坦人毁灭了纳登星吗?——并不能。
但那能让更多人的为此热泪盈眶,义愤填膺。
“我之前看了看,”魏特说,“星网上已经发起了为死去的纳登人哀悼的活动。马加干这个确实很有一手……虽然我觉得他也有后招。”
马加必然会想方设法解除提亚纳对公会的威胁——用他最擅长的手段。
伊斯却已经不再考虑公会的问题。他觉得马加应该能解决,否则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因为一个威胁就如此卖力地“帮忙”。
更需要在意的,是提亚纳真正的目的。
他在魏特提起星网上的活动时恍惚意识到了什么,却又没能抓住,不自觉地拧起了眉头。
正在叽叽呱呱地说着自己的各种猜测的魏特意识到他过久的沉默,语声渐停,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问:“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但很多话,根本没法儿对其他人说,他也一直尽量避免主动联系独角兽号……他最近可憋得可难受啦!
“……是有点。”伊斯说。
但是……他其实也并不讨厌。
他习惯了。埃德和泰丝都很多话,不想听的时候他也很少让他们闭嘴,自己把脑子放空也就是了。
他喜欢看他们眉飞色舞的生动与鲜活。而且,虽然风格不同,但他们,包括不那么多话的娜里亚,都是说着什么话就会有什么样的神情,不会故作深沉,不会刻意掩饰,让他觉得格外轻松。
“你知道你喜欢在外面乱跑……‘像风一样’,”他告诉魏特,“但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
他扔给对方一个小小胸针。
“紧急情况下,在上面戳破手指,能把你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他说。
这个伊卡伯德改良过的法术甚至能无视魔法的混乱或屏障,但只能使用一次。
想起伊卡伯德……他也许该去拜访一下那位花园里的老爷爷了。
魏特用两只手捧起那神奇的小胸针,一脸惊喜到恍惚的神情:“给、给我的吗?!”
“……不然呢。”伊斯没好气地说,“这东西别人用不了。”
魏特嘿嘿地傻笑起来,珍而重之地把那独属于他的魔法胸针别在前襟。
离开前伊斯还忍不住最后提醒了一句:“别太相信你的‘前辈’们,提亚纳,或许能在某种程度上操纵他人的意识。”
即使从目前放出的资料来看,布瑞坦人的研究中并没有发现纳登人有控制他人的能力,他在四十三年前所看到的,也只能证明她们有强大的攻击力。
但是……谁知道呢?毕竟,连死灵法师都有类似的法术。而那些纳登人太过一致的动作,至少能证明,她们自己的意识,是能够相通的。
彼此意识相通,与能够侵入他人的意识,只有一线之隔;而侵入与控制,也只有一线之隔。
那位认罪的将军浑浊无神的双眼,可能是因为他衰老将死,也可能是因为,他根本不是自愿认罪。而他死的时候,提亚纳已经去过了风临城。
伊斯怀疑她在那里得到的不止族人残留的记忆……她很可能还得到了她们的力量。
源石已经消失,可它爆炸后残留的力量,至今仍是风临城雷暴的中心。那么,当时激活源石的纳登人的力量,是已经与它融为一体,还是散成了……类似“鬼魂”的存在?
魏特也说,他面对提亚纳的时候,感觉所面对的不是一个人——他的“智慧”没什么可指望的,但他的直觉相当敏锐。
“恶鬼附身”,未必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