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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二哥两回到春晖院来找她说话,都被守夜的婆子瞧了去。
那婆子是个嘴碎的,往院子外头说些有的没的,她祖母听了之后很生气,已经把那婆子罚到城郊的庄子去干粗活了。
“她到底外往传了什么?”顾明微的脸色不好看。
春池犹豫了一会儿,把顾明微拉到偏僻的角落,吞吞吐吐地说道:“她说……她说,四姑娘您与二公子不像是兄妹,倒像是情人。”
顾明微听到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已经被她深埋在心底的戾气,在她心里点燃了一场熊熊大火。如果那个多嘴多舌的婆子在她面前,她恨不得把她毒哑拔舌,让她再也不能揪着一点事情胡说八道,四处败坏她和二哥的名声!
“四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春池见到顾明微的脸色顿时吓了一跳。
四姑娘在老太太院子里住了两年,她从来没见过四姑娘脸上露出过这种表情,像是随时都可能露出森森的白牙,将什么人生吞活剥了才好。尽管春池很清楚地知道,顾明微那并不是冲着她,可她还是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但已经退完了之后,春池才觉得自己不应该做这个动作。她再看顾明微时,见她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模样,看上去最多就是个多愁善感的小姑娘罢了。
有那么一刻,春池怀疑是自己产生了幻觉,这么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怎么可能露出那样渗人的表情?
银星见春池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一脸怀疑地愣了好久,这才恢复了原来的脸色,连忙走上前去说道:“春池姐姐,我们家姑娘与二公子清清白白的,兄妹之间又岂会做出那种事?定是老太太菩萨心肠,见那婆子年纪大了,便不忍使唤她,都叫她做些轻省的活,这才闲得她胡思乱想,到处嚼舌根!”
春池一想也是,四姑娘平时与二公子规规矩矩的,怎么可能有别的事情?
再说了,老太太昨天就叫二公子来问过了,说是那日是为了二少奶奶的事,才与四姑娘有了争执。
想到这里,春池才发现,这段时间以来,二少奶奶确实与四姑娘生分了许多,就连来老太太这里请安遇见了,两人都一句话也没说地就分开了。她不大明白,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才闹得连话也不说了,二少奶奶刚嫁过来的时候,不是最喜欢四姑娘的吗?
虽然春池有诸多疑惑,但老太太身边她不能离开太久,把话带到也就离开了。
顾明微终日提不起精神,就连顾老太君想要带她去白塔寺烧香,也被她以身体不适推脱了。她一连在秋水堂里闷了几日,就在她就快要把自己憋出病来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足以把顾府炸开的消息。
她二哥前些天奉命到翼州办事,可路上惊了马,二哥从马上摔下来,险些沿着坡摔下谷底。好在一旁的随从不要命地去拦他,这才把他在崖边拦住了。然而,就算如此二哥也摔断了手骨,已经被人抬回府里休养了。
听到这个消息,顾明微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只觉得身体里像有一道电流穿过,心里涌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
纵然她不想见到二哥,却也不希望二哥出事。
二哥这人一向谨慎小心,办事从来很少出过差错。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次惊马不简单,说不定是有人在幕后下了黑手。
二哥才刚入官场,都说他长袖善舞,就算顾家站在东宫这条船上。可东宫这条船上要紧的官员实在太多了,和太子争位置的端王,也不可能盯着他一个尚且无足轻重的年轻官员下手。
那么想来想去,唯一有可能对她二哥下手的,怕是只有卫连城了。
咚咚咚——
就在这个时候,秋水堂的院门被人敲得震动起来。这接连不断的敲门声,更像是一下下敲打在顾明微的心头,让她整个人都跟着轻颤了起来。
金月看了一眼顾明微的脸色,连忙走到门前,从门缝朝外看了一眼,回到顾明微身边低声说道:“是二少奶奶。”
没说的是,张氏带了一群人,气势汹汹的,一看就是来找顾明微麻烦的。
“不开。”顾明微自然不想趟二哥这滩浑水,垂下眼帘,手里依然握着沾了朱砂的毛笔,似乎根本没听到外面的动静一样,安然地坐在书桌后面抄写佛经。
银星不知道顾明微与张氏之间的龃龉,到现在还以为两人是有什么小矛盾,迟疑着说道:“可是天冷了,也不好叫二少奶奶就这么在外面等着。”
顾明微眼中弥漫着怒气,冷冷地道:“我说不开就是不开。”
银星从来没见到她家姑娘这么生气,一时之间也不敢为张氏说话了,和金月一起悄声退了下去。
天气阴沉沉的,就算现在是大白天,也要在房里点上烛火才能照明。整个秋水堂一片死寂,只偶尔响起风吹着院子里的枯叶发出的“沙沙”声。
顾明微静静地坐在书桌后用沾了朱砂的笔抄着佛经,她的字是哥哥手把手教成的,并不是时兴的女子写的簪花小楷,又不像哥哥的字那大气,反倒下笔斩钉截铁,字字如铁骨铸成,内里就透着一股绝不服输的坚毅。
也许是她这辈子心性使然,也许是她刻意为之,总之她心里觉得笔下的字仿佛只有这样写,才能让她觉得痛快些。
然而,就在顾明微本以为张氏见不到自己就会离开的时候,只听秋水堂的院门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原本坚固的大门在一片尘埃之中轰然倒塌,外面不知何时站了几个抱着撞门柱的大汉,竟只有一击就把门给撞开了。
沉寂了片刻的院子,忽然传来银星的声音:“你们竟敢撞开秋水堂的大门!都给我出去,这是我家姑娘的院子,你们贸然闯进来,老太太不会饶了你们的!”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顾明微手里的毛笔狠狠戳在纸上,在洁白的宣纸上留下了一片痕迹,笔头与笔杆瞬间分离,手心上沾上了鲜血一样艳红的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