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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早应入席的两人却还在帐子里。
柳休卸下一身戎装换上衣袍道:“你二人是得了什么消息才着急出来的吧。”
“叔父英明。”
“一定是元家那小子说的,”柳休摇了摇头,“你父亲到京城了?”
“嗯。”
“那看来他也是你这个意思。”
柳微之看见有守卫进来将柳休的一些私物搬了进来,他留意到一摞摆在案上的文书上有个熟悉的符号,皱了皱眉。
昭南王府的通信。
“父亲的意思,是不希望叔父得胜荣归之事,给他人落下任何把柄,并非想阻止叔父去讨一个公道。”
“我看是一个意思,”柳休理了理袖口冷哼一声,“至此九年,公道何在?老头子等不了了。”
“如今太女殿下还在……”
“她姓谢,不姓薛,你们父子二人让她前来又有何意思?”
“可她是先皇后薛遇的骨血,父亲是希望您能念着往日情分。”
“你在胡说什么?”柳休斜眼看了看他,而后将那案上的文书搬到一边。
柳微之收回视线长叹一口气:“叔父在外游历时曾师从薛氏大儒,那位大儒也正巧是先皇后的叔父,自然是有同门的情分。”
闻言柳休身形一滞。
“你父亲说的,”得到柳微之的肯定后,柳休将宝剑配在身上冷着脸,“事关我阵亡将士,什么情分也不必讲。”
“正因如此,殿下也为叔父带了一份大礼,”柳微之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神情在这昏暗情形下也不清明,唯见眼神清明,“当年落马谷将士向平州求援未得其应,平州太守傅蒙事后称其并未收到任何求援信件,于是无法定其贻误战机之罪。此刻,有证据了。”
柳微之抬头正对上柳休的眼神,杀伐老成之人的目光让人看了也是要心头一震的。
“当年的平州军司马沈全,如今正在大牢中。傅家此番欲至其于死地,皇太女,”柳微之顿了顿,坚定道,“能救他。”
叔侄对视半刻,也就静了半刻。
“他肯作证?”
“还有物证。”
柳休的紧锁的眉头证明他在思索和挣扎。
只是还未等他想出个结果,宴席便要开始了,二人也只得作罢。
“今日晚宴还请叔父叫人加强守卫。”柳微之突如其来一句话让柳休偏了偏头,“将士杂多,总得多注意些。”
他皱着眉还是点了头。
在出帐的时候趁人不注意,柳微之从怀中拿出一个东西挂在了腰间,与一过路的守卫对视了一眼。
这饭食并不像宫廷里那般精致,更多是从了军营的风尚,许多小羊羔与小猪被烤了出来分食。
吃这样的东西最没有什么矜持可以讲,谢梓材恰巧也不是这样的人。
众人在听柳休与谢梓材说了几句犒劳赏慰的话后便见谢梓材大快朵颐起来。
奉壹在一边瞧得将水都洒了出来,柳微之无法只好一边给谢梓材擦着嘴一边看她吃着。
柳行之看了看摸了摸下巴便埋头吃起饭来。
谢梓材已然吃不下什么了,荤腥吃的太多胃里也有些不适,自己咬了一口羊腿后便举着它递到柳微之嘴边。
那酥脆的肉皮在篝火映衬下显出诱人光泽,柳微之看了看羊腿上残缺的那一块,倒是没有介意咬了下去。
看柳休的样子方才柳微之应当与他说了些什么,谢梓材心里惦念着如何找个机会把此行的目的达成了,也就没注意周遭的环境。
那兵士喝得畅快了便唱起军歌来,不时还有人较量打斗,柳休本喝止他们,但谢梓材仍旧兴奋,众人也便不再拘束着。
点在座次旁的火烧得浓烈,柳微之显得心事重重。
奉壹是个孩子心性,虽然从小习武却没有见过军营这样的氛围,得了允许便也跟着人去玩闹了。
那些兵士在比射箭,柳行之兴起之时余光看到了柳微之,悄悄走了过来对他道:“一块儿过去?”
坐在轮椅上,手脚不能一同发力协调,早就不能再拾起了。
柳微之看着递过来的那弓,一旁的谢梓材也正打量着他。
“不必了。”
最终他还是拒绝了,柳行之给谢梓材行了个礼兴致微褪,又回到玩耍的军士中。
那一旁的火突然跳了一下,蹦出几个火星落到周遭的地上。
柳微之盯着那静谧处的黑暗,里头仿佛有万千杀机。
杯中酒水晃动着,映出他紧锁的眉头。
“小心!”
谢梓材正低首看了看自己鼓起来的肚子,耳边突然炸开柳微之的这叫声,她抬头的时候便只看见柳微之伸出来的一双手。
她被柳微之从位子上推开,而柳微之半个身子移在了她原本的位子上,眼前一道寒光映出谢梓材的呆滞。
一支利箭从空中滑过,而后直直插入了柳微之胸口的位置。
巨大的响声过后,柳微之方才急着将她推开,此刻已经跌倒在地上,胸口那箭矢没进去了不少。
“微之!”
本在跟兵士玩闹的柳行之最先反应过来,坐在不远处的柳休亦是瞪大了双眼,立刻下令让周遭戒备起来。
奉壹急急忙忙跑来扶起柳微之的时候谢梓材还没回过神来,众人的叫喊在她耳边炸开她才圆睁着眼爬到柳微之倒下的地方。
柳微之有些呼吸不畅,苍白着脸紧锁着眉头,奉壹焦急地大喊着,这些声音在谢梓材的耳边全都隐去了。
柳微之缓缓抬手一把抓住谢梓材,那双眼睛死死盯住她,嘴唇微动,谢梓材颤抖着身子伏下去。
“去找……元述。”
成亲以来柳微之总是平淡处事,此刻却是死死抓着她的手,那力道大得吓人。
谢梓材手里头突然多了个冰凉的触感,是柳微之带着血的手从腰间扯下一块玉珏塞到她手里:“挂……挂在身上。”
谢梓材看了看那带血的白玉,表面光滑温润,而后对上他的眼神,那混沌不明的眼睛终于如常人一般清明起来。
“嗯。”
从京中出来的时候,只带了两位随行的医官,如今同军医一块儿给柳微之诊治着。
虽然那些医者不直言,但看着他们紧锁的眉头和毫无生气的柳微之,她心下也就了然。
她除了一开始苦恼过一阵,就坐在一旁呆愣着。
想来大家都觉得突如其来的灾事实在吓到了她,便没有多疑虑。
她将那块带血的玉珏清洗干净,此前倒是根本没注意过这东西他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这是她生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