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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近二更,恐怕是多吹了会儿风,柳微之咳嗽得更厉害,本来不打算回营帐了,乔蓁却特意来说,谢梓材还在等他。
他心里也有不安,谢梓材经此一番对他应该戒备颇多了。
但谢梓材的表现却显得平静平常,仍如从前一般不谙世事,就连害怕的情绪也没有多少。
为了不压到他的伤口,柳休派人又抬进来一张榻。
虽然柳微之尽力忍耐,但他的咳嗽仍旧止不住,听着他尽力压抑,谢梓材半夜的时候突然起身,轻手轻脚地抱着自己的被子躺回了另一张榻。
“殿下?”
着实吓了柳微之一跳,谁知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将自己靠在柳微之背后。
“咳咳,臣打扰殿下歇息了。”
她额头抵在柳微之后背,感受到一阵阵的颤抖。
“没有。”她闷声道。
“臣安排失当,害殿下受惊吓了。”
她却是自顾自摇了摇头:“微之哥哥没事就好。可是……那个人为什么要绑我啊?”
他低下头看着谢梓材的头顶道:“受奸人指使。”
“是我做了什么错事吗?他们非得杀了我。”她的声音细碎而委屈。
错事。
生在帝王家,又是这么个分裂的时局,哪里都是错的。
“错与对,生与死,是没有关系的。”
犯下滔天罪孽的人或许仍是王侯,谢梓材也并非大奸大恶,多少人也盼望着她死。
声音低沉而喑哑,谢梓材头埋在他的胸膛处,一时无言。
后头柳微之腹前感到一阵暖意,身子不自主瑟缩了一下。
“殿下?”
是谢梓材把手放在了他的腹前,怀中女子疲惫黏糊的声音传来。
“奉壹说,你胃不好……”
柳微之身子一僵,而后缓和下来,感受着那手掌的温度一点点染上微凉的腹。
后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也不知什么时候便一同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是被奉壹扰醒的。
他进来时,谢梓材不安分的腿又放到了柳微之的腿上,吓得他立刻叫了一声。
不过还好伤口并没有破开,二人洗漱一番便听说秋吟已经赶来了。
这一整个上午谢梓材就在看柳行之喂马,秋吟倒是忙里忙外处理着事情。
快到午间的时候有一大队人马赶来,柳行之也很高兴的样子便带着谢梓材前去相迎。
乃是押送战俘的队伍到了。
带队的是个女将军,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熟悉,等到柳行之上前喊了一声“娘”,她才明白这熟悉感来自何处。
裘玥家族世代守卫边疆,二十岁时便嫁给了柳休,二人没多久便有了柳行之,除此之外还有一儿一女,此次并未进京。
看上去却是比柳休和善许多,也没有太多杀气。
裘玥行完礼之后还如平常长辈一般拉着谢梓材的手问她好不好,虽说有违礼数但她却是觉得温暖许多。
闻声柳休也走了出来,谁知夫妻俩一相见裘玥即刻就插着腰,二人离得近虽说听不清什么,却能见到柳休铁着脸一言不发,裘玥时不时扯扯他的袖子,一副数落的样子。
柳行之看着也只能哀叹一声,正准备上前相劝,裘玥瞪了一眼他:“还没说你呢,连弟弟和弟媳都保护不好。”
“婶娘。”
正在父子俩怅然的时候柳微之适时出现,军营众人都舒了口气。
秋吟带着谢梓材下去换衣服,缓缓将所知道出。
“昨日出事后,柳老大人便说,先前元述托元家的人告知了他携棺进京的事,元述与元家的人说,或许太女出城一叙可有转机,他父子二人才这样安排,太女君便想着元述能帮上些忙也就私下联系了。但是昨日老大人在京城才从元家处得知元述这些年有些不寻常的地方,心下生疑才找到我。”
“他拦着你派东宫卫,便是知道柳休不会真的想杀我,但又十分清楚他这个弟弟胆敢拥兵自傲,分寸倒是把握得恰到好处,”谢梓材想了想接着问,“那个林尧升你打听清楚了吗?”
柳微之倒是把林尧升的种种跟秋吟说了个清楚,谢梓材这才了然,怪不得柳休昨夜就变了态度。
先前柳微之口头承诺他自然不信,可这证人证物都到了,柳休自然也就下了这台阶。
“他本无意谋反,却已经出了刺杀皇太女的事情,若是再按原本的盘算行事,便逃不了谋反的罪名了,”秋吟也觉得松了一口气,“昭南王早与柳休来往,先与柳休通信想要柳休将您绑架送往南地,柳休不应后其又出两次刺杀之策,这种种,虽说柳老大人力保柳休并不知情,可……”
可谁也不知道柳休究竟知不知道。
“拥兵自重,他对着谁都敢叫嚣。”无论柳休知不知道,此人都会是巨大的隐患。
“不过殿下打算如何跟皇上上报此事,又要如何处置元述,两次刺杀不成……”
“刺杀如实上报,昨夜的事除了乔蓁带的人知道元述是真想对我不利,剩下的不过是看到打成一团的人,叫人管好嘴巴,别说出去。真有人问起,就说是我睡不着带人出去散步。”
“殿下不追究了?”秋吟皱眉问道。
“追究?怎么追究,”她冷笑一声,眸底闪过一些无奈,“若如你所言,这两件事与昭南王脱不了干系,难道还真能惩治了他?到时候只有元家会被拖下水。这么多年元家是我这个皇太女的重要后盾,我能怎么办?”
“昭南王看来反心已起,这事情总得告诉皇上。”
“不用,这么多年朝中谁不知道昭南王有反心,可父皇敢说料理了他吗?咱们手头并没有证据,没有必要的事何必多言。先让柳休查下去,等到有线索了再细细追究。”
她挑眉,秋吟不语,此事只怕也只能如此处置了。
她现下最担心的,反而是柳微之。
看上去好像每一回都有惊无险,可实际上回回的火坑也都是他推的。
她实在想撕下他从容平静的面具,看看那底下究竟藏的是黑是红。
“此事是我大意了,真没成想他们真敢要我的命,”她自嘲一笑,垂下头整了整衣裳,“不过既然刀已经递过来了,那这借刀杀人也得做下去啊。”
秋吟来也是带了消息,今日便是柳休进京的日子。
用过午膳众人便启程,皇帝在城门口相迎,众臣虽然注意到皇太女和太女君都在马车里也并没有多在意,只是谢梓棠的脸色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