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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谢梓材踏进英国公府的时候仍旧有种被骗的感觉。
柳微之拉着她到了英国公府,让她进去好好看望国公夫人,而后自己又找林尧升去了。
果不其然,当着她的面,老夫人还算神色平常,但乔蓁一出来,老夫人的脸就挂不住了。
商贾本就不入老夫人的眼,更何况林尧升还有一副胡人相貌,对于老夫人这样出身三代功勋之族的人来说,的确是丧了颜面。
那正堂案上斜放着一柄装饰华贵的剑,没猜错便是昨晚的购得的那把。
老夫人因为乔蓁跟一商贾扯上关系面色不佳,听侍者言语里的意思,昨晚已经惩戒过乔蓁了。隐约瞧到乔蓁袖口里手臂上的血痕,她心下也就了然。
她是惯常装出孩子心性,跟老夫人多说了几句话后,也能轻易逗老夫人开心许多。
而后她便拉着一直沉默着的乔蓁到后院去了。
“我听人说你昨日得了一把宝剑。”她装作不懂的样子笑着问。
秋吟则微微出声示意她莫提此事。
乔蓁本垂首,一下子又抬起头来:“姑姑不必如此。虽然现下众人将昨晚的事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但我……却感激他。”
照着乔蓁所说,昨晚她本是带着弟弟妹妹上街游玩,后来遇到宫中同僚,弟弟妹妹又困倦了,便将他们先送了回来。
谁知道两人在看有人叫价卖一些金石物的时候,那把宝剑便出现了。
“那是我的兄长曾经随身携带的,自落马谷一战后,那宝剑也就失踪了。”
昨日林尧升出现得莫名其妙,却站在她身边一次次震声叫价愣是将那宝剑拿了下来。
他右手握着那宝剑,左手还提着两盏玉兰花灯,笑着递给她,微陷的眼睛明亮风流。
“谢礼已至。”
周遭尽是喧闹声,她已经听不清任何话了,眼中唯有人、灯与剑。
怪不得老夫人这么厌弃昨日的事,却不愿把那剑舍弃。
“娘子不必放在心上,众人也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快。”秋吟劝慰道。
这话也就是说说,乔蓁早到了结亲的年纪,但她的父亲与长兄早亡,姐姐天生体弱,弟弟妹妹还没到能入仕的年纪。门楣之耀全都系在她一个人身上,她的整颗心只能放在国事、家事上。
这样清寡的一个人却惹出这样的风波,还不知道要被人怎么议论,这也正是老夫人震怒之缘由。
乔蓁回过神来垂首道:“臣失态了,不知殿下今日来我府中可是有何重要之事?”
谢梓材神色一变,递了个眼神给秋吟。
柳微之比她还要耽搁时间一些,她都在国公府外头站了小一会儿了马车才姗姗来迟。
“拜见殿下。”
可身旁一道男声响起,她狐疑回望了一眼,只见面前一男子抱琴站在不远处,看打扮和样子是个乐人。
“你是?”
“草民喾寅,乃是浮游居乐人。”
她心中一震,的确对面前人没什么印象,还是硬着头皮问道:“可是本宫不认识你,你认识我吗?”
喾寅垂首一笑:“幸有一面之缘,草民卑贱怎敢被殿下记住,草民今日是来英国公府弹奏助兴的,在此处见到殿下便斗胆上来行礼。”
“是喾寅?”这时柳微之突然掀起帘子出声,喾寅走到马车前又是一拜,谢梓材看他二人低声说了几句话,若是周围的人看去,是不会注意到喾寅还塞了张字条给柳微之。
而后喾寅再拜便由英国公府的下人领了进去。
一坐上去她见柳微之握着那字条微微皱眉,她显得好奇却不主动,柳微之倒是双手将那字条递了过来。
“高氏欲自查”
“高家大抵想将那羽箭来历与刺杀您的事抢过去,由他们自己来调查。”柳微之缓缓道。
这倒也不意外,虽说听起来荒唐,但只要高家的人肯多花些心思,她的父皇耳根子从来就软。
“那就遂了他们的意思吧,”谢梓材一点点撕扯着那纸张而后看向柳微之,“你与那浮游居的人倒是交好。”
谢梓材从前没想过,一向自视甚高的柳微之也会与花街柳巷的人交情匪浅。
“不管在何处,总有人会在这样纸醉金迷之所说出一些惊天的秘密来。就像此回,不知道是高家哪个不成器的,不小心将这样的盘算在醉后道出。”他缓缓道来。
“可是他们为何要听你的?若是为了钱财,别人也能出更高的价格。”
柳微之听出来,谢梓材是好奇琳琅与他的事了。
“那个地方的人,所缺的,何止钱财,总有什么是只有我能给的。”对上谢梓材表面笑意实则猜度揣测的眼神,柳微之将一个暖炉递给她,她笑着接下了。
她又与柳微之讲了那剑的事,柳微之闻言皱眉道:“我方才问出一些事,昨晚那拍卖金石物品的铺子,也是林尧升名下的。”
“也就是说那剑本就是他搜罗来的?他怎么会……”突然记起林尧升进京本就是为了落马谷一事,如此看来,他与这件事的牵绊,比他们想的更深。
“那他如何说?”
“他说,他是想博美人一笑。”
二人对视一眼,都沉默了。
“你信吗?”
柳微之扯起一边嘴角:“他与殿下,异曲同工。”
这话谢梓材就不高兴了。
“总之,我已告诉他,若是不想惹上麻烦,别再这样张扬下去,”柳微之眉头仍是微皱,“不过我看他不会轻易停手。”
“他到底想要什么?”
“天知道。”
谢梓材想起乔蓁的样子,微微皱眉:“不过他若是真的在乔蓁身上有所图谋,以他的本事恐怕不难得逞。”
柳微之垂下眼笑了笑:“临谯离平州不远,我初做官时他还不是平州第一首富,但声名早就起来了。他跟着胡人母亲生活,母族就是做香料生意的。他八岁就跟着人在大漠戈壁中穿梭走货,十三岁做成了自己独立的生意。六年内,他就打下了平州的半壁江山。我知道他有本事,但却看不透他究竟想做什么。”
谢梓材转了两圈香囊,这样的人或许只有高家那些老狐狸能对付得了。她一时也想不明白,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凑近柳微之。
“听夫君的意思,仍旧不信我昨晚所说?”
摆在面上的委屈,柳微之不为所动。
“臣从前做过太多犯上的事了,不敢奢求。”
“什么事?”
“七年前出京故意装作没看见殿下便策马而去,一年前回京在城门给殿下行礼后不顾您命令独自进城,还有……”
“你是真觉得替我挡了一箭,我就永不会为难你了?”
谢梓材脸色变了,抓住他的腰带往自己身前一拉,她身上香囊的梅花香味萦绕在柳微之身旁,胭脂点红的眼角透露出几分凌厉。
而柳微之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笑:“臣是怕,您没想清楚,自己喜怒从何而来。”
谢梓材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即使她是虚情假意,但这些年柳微之所作所为的确损了她的颜面。
多年来因其痴憨,她承受的羞辱诋毁不少,但是柳微之知情,还对她言行不尊。十几年来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皇太女之位,她又怎么能忍得下柳微之明知故犯的无视。
马车渐渐停了,谢梓材一笑,松开了腰带,余光里是那个熟悉的玉珏,她握起来看了看。
“带钩旧了,换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