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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梓材看着傅集远带着两队狱卒缓缓走来心下一沉。
“臣拜见殿下,不知殿下深夜至刑部所为何事啊?”傅集远年轻时亦是出了名的少年俊才,即便是现在也依然风姿凛然,只是此刻在谢梓材眼里却只是缓缓而来的毒蛇罢了。
比起眼前的傅集远,她现下更慌乱的是林尧升的下落。
这牢房阴冷激起了她心底的空落。众人只见皇太女打扮鬼祟站在那里,傅集远皱眉又叫了几声她仍旧没有反应。
他正欲上前,伫立着的身影却突然蹲下叫所有人不知所措。
只见谢梓材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而后在那地上用手指划开一层薄土勾勒着什么。
傅集远缓缓上前俯下身去看,她似乎是在画这牢房的布局,口中正念念有词“不是这儿啊……”。
“殿下?”
此时她才睁着一双迷惘的眼睛看向傅集远,刚在地上沾了土的手就这样抓着他的两个手臂站了起来笑道:“我迷路了,傅尚书带我出去吧。本来不想让你们看出来的……”
她苦恼地看了看四周而后委屈道:“但是我真的找不到路回去了。”
傅集远压根也没想过能从谢梓材这里问出什么,只要将她夜里擅闯刑部大牢的事情禀报给皇帝,东宫都一定会受到惩处,是以不管谢梓材此刻是真傻还是装傻他都没个所谓。
“只殿下一个人在此吗?”他笑问道,“怎么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谢梓材说着更显烦躁皱着脸道:“就是嘛,谁知道这群废物都去了何处!”
他让跟来的狱卒将这四周都好好搜了一艘,确实也没什么发现只好道:“那殿下就随臣出去吧。”
这时一个侍卫突然跑了上来附在傅集远耳边说了些话,随后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谢梓材见他在原地思索便催促:“傅尚书怎么还不送我回东宫啊?”
看他那样子,一定是没找到他们要找的另一人。
那老来也温润的眼睛只看了她一眼撑着笑道:“殿下恐怕得先去见见皇上了。”
“为何啊?”
“您深夜擅闯刑部大牢,确实不合法理。”此时傅集远心中隐有不安,待会儿出了刑部恐怕还得静观形势才知道要将谢梓材送往何处。此时皇宫已锁,要熬到明早不能让谢梓材在这几个时辰里溜走也是要紧。
说着他的大腿处就挨了一脚,只见谢梓材横眉竖眼发了怒对着他动起手来,狱卒一见赶忙上来劝阻,谢梓材的疯癫却没有半刻停歇。
“你要害我是不是?”
傅集远匆忙站起身心中的火气亦是升起:“带走。”
于是谢梓材就被两人架着往外走,这一路上她将动静闹得极大,只盼着能多拖住些时间。
傅集远气闷快步走着,愣是没注意在出牢门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人,不由得正了正冠烦闷道:“谁啊。”
“我,”薛邈神情严肃堵住了他们的去路,见到谢梓材在后头更是气恼不已连忙呵斥:“大胆!谁允许你们如此冒犯太女!”
见到薛邈的那一刻谢梓材也说不清自己的情绪。
“琼国公,”傅集远甩袖道,“我奉皇上之命在此提审犯人,忽见有人贸然闯入刑部大牢,近前一看竟是太女殿下。臣也怕有什么误会正欲带殿下去御前解释个清楚,国公不便阻拦吧。”
薛邈故作震惊样倒吸了一口凉气:“竟是如此啊……傅尚书是奉皇命而来那自然是顺理成章……”
傅集远正欲抬腿就听薛邈接着道:“可我与太女,亦是奉皇命而来啊。”
两人在那牢房门前火把之下,一个笑一个怒目,只弄得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柳微之看着那月上树枝,计算着时辰未免有些心乱。
好不容易听到动静却只见林尧升一人上了马车,柳微之当即心惊。
“殿下呢?”
林尧升说自己是被人带走到了一间僻静牢房里才与沈全相见,而谢梓材的下落他却是全然不知了。
他本想将沈全与他商议的事好好告诉柳微之,却见他忧心忡忡便不再开口。
半炷香之后柳微之实在等不住,忽地叫秋吟将他带下马车。
“殿下……”林尧升欲阻拦,柳微之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咱们三个没一个能收场的,你既已出来了便先走吧,当下状况不明,若能将那证据交出来了就去找我父亲。”他这样交代着。
“太女殿下若是真遇险您此时去不过自投罗网,不若静观其变再谋划。”林尧升急道。
柳微之却是眉头蹙起:“我不放心。”
说完他便要掀开帘子,正在这时另一只手从外头将那帘子掀开,他正对上淡淡笑着的谢梓材。
是薛邈专程送她过来的,后头并未有人跟随,薛邈要离去时谢梓材突然唤了他一声。
“舅舅,”她突然张开双臂抱了抱薛邈,对方先是错愕而后便是一副慈爱无奈神情,她道,“吓死我了。”
薛邈拍了拍她的背嘱咐柳微之好生照料之后便离去了。
谢梓材一上了马车便搂着柳微之的手臂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柳微之拍了拍她的手背问道:“林兄现下人也见了,是何打算。”
今晚之事一波三折,林尧升不傻也知道方才的确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而与他同行的还有这几位贵人,又听沈全说起这牢狱遭遇,无论目的为何,至少面前贵人是真心实意待他与沈全了。
林尧升当即跪下:“草民有负二位所托,前几日与昭南王世子做了一桩见不得人的交易。”
他说此前将一些王侯的银铁账目交了出去,等他将那些人的姓名缓缓道出,柳微之的脸色也是一沉。
“他用何事威胁你了?”柳微之问。
林尧升垂首再拜:“臣从南边水路运送了一批粮食去往去岁遭受旱灾的扶梁,以免扶梁百姓开春未能有粮食播种。”
“魏桓生断了你的运输。”
南边的水路几乎都握在昭南王手里,这的确让林尧升为难。
林尧升点头,犹疑后自嘲道:“还有便是,如殿下所说,我的底细其实并不难查清。”
闻言谢梓材靠在柳微之手臂上的头微动,柳微之嘴唇轻贴她的耳朵轻声道:“回去告诉你。”
“那林兄……”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拧痛,柳微之清了清嗓子接着道,“现下如何打算。”
这马车并不算宽敞,林尧升这高大身躯跪在地上的确憋屈得很,他又行了个大礼沉声道:“草民会将当年证据交给二位殿下。至于昭南王世子那头……”
他微滞,方才沉痛神情又变成了商人的精明样子:“草民自有办法……”
“不如。”柳微之打断他而后伸出手,他犹疑后才扶着柳微之的手谢过坐了回去。
“我们替你想个办法吧。”
他们总算知道林尧升为何非得见到沈全了。
当年沈全任平州军司马自然见到了那求救信,他通报了傅蒙后,对方却断然拒绝出兵。配合柳休大军作战,并作为援军准备出征,这是皇帝的命令,而傅蒙为了杀柳休的锐气,还盼着他死在大战中竟敢拥兵不出,威胁沈全不得将收到求救信的说出去。
沈全气急想要说动将领,却被傅蒙直接关了起来。好在他将那求救信藏于怀中未被傅蒙夺去,又假意答应伪造了一封求救信当着傅蒙的面给烧掉,这才保存了那份证据顺利被放出来。
只是等沈全被放出来时,落马谷早就尸横遍野了。
他万分痛心,却因为傅家以他家人与傅茗的性命相要挟,他选择了听从傅家吩咐隐瞒了此事。
而他为此肝肠寸断,夜夜不能寐,回京之后常常神思恍惚。后来在京郊寺庙听禅才能缓解心绪。
当时那寺庙中的住持也与他结为好友,沈全将那书信交给住持托付他保存,若有朝一日沈全横死,便要请住持将这书信交给柳家的人。未曾想住持却走在了他前面,临死之时那住持将藏书信的地方用两句话记下。
前面一句由沈全拿着,而后一句就在林尧升手中。
“云陈雨前,故人过江。”
这边那住持留下来的话。
谢梓材听得有些一头雾水,而面前两人似乎觉得这其中玄机不难参破。
“你与沈侍郎究竟如何相识?”柳微之问道。
林尧升低着头惨淡一笑:“当年我十八岁,平州上下的生意多少也都有接触,与沈侍郎这样的官员自然会有接触,是草民慕其风姿才与之结识。那时候沈侍郎被傅蒙关押,那太守府中与我相熟的吓人告诉我傅蒙起了杀意,我故意将沈全被他扣押的风声传出去,又叫人劝服沈侍郎莫吃眼前亏,见沈侍郎松口而城中风声对他不利,傅蒙这才放下屠刀。”
“倒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柳微之叹道。
“那时候柳休将军的军队不时也有人来城中采买,草民也就是那时候遇到了乔荡将军。”
那是乔蓁死去的兄长……谢梓材恍惚能明白他手里为何有乔荡的佩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