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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寇在晌午之前,陆续填平了数段壕沟,不过好些云梯还在加紧打造之中,便没有立即攻城。
北门显然是流寇主攻方向,东、西两边都只有流寇扎营围困,至于南门则无流寇身影。
围三阙一,显然是个懂兵法的。
张铭得知流寇如此安排后,便立即让丁春山带五十人去南门严防死守。
主要目的倒不是防流寇,而是防备有人从南门逃走,尤其是某些被吓破了胆子的士绅。
眼下这种局面,只要有人从南门逃走,那就会带动更多人,一发不可收拾。
晌午过后,流寇开始鼓噪而前,扛着云梯从填平的地段越过壕沟,蚁附攻城。
二十多架云梯都是就近取材,临时制造而成,看着非常简陋,有些云梯上还残留着枝丫。
但用来攻城却已足够,流寇们争先恐后的攀爬其上,向城头进攻。
乡勇们守在云梯前,用滚木礌石向下砸去。
孙慎则带着弓手,从垛口处向下射箭。
虽然大部分乡勇的箭术非常糟糕,但占了居高临下的便宜,将流寇的弓手压制的不敢靠前。
攀附云梯的流寇往往还未爬到一半,便被城头上砸下来的礌石所伤,又或是被箭矢射中,跌落城下。
运气不好的,当场毙命。
还有数架云梯被乡勇们以撑杆推搡,硬生生翻倒于地。
有的流寇还在爬云梯上,随着云梯翻倒,要么撒手跳下去,要么随之砸落。
结果都差不多。
礌石是消耗品,丢一块少一块,滚木却不是。
滚木两端系着铁链,在城头时卷起来,待敌人爬到云梯一半,便从云梯上顺势滚下,中者非死即伤。
这之后再拖拽回城头,便可反复使用。
不过这玩意很沉重,滚落收回几次,就得换一拨人。
流寇短短时间便伤亡了近百人,云梯也损毁过半,很快便退了回去。
城头上响起乡勇们的欢呼声。
之前的惧怕,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陈宗楷见状不由松了口气,对家仆说道:
“抬银箱!”
那是他放出赏格之后,就立即让陈宗迪去家中取来的。
家仆们抬出口红木箱子打开。
陈宗楷随手取了一锭十两的官银,高高举起,对城头上的乡勇们喊道:
“某言而有信,方才杀敌有功者,立得赏银!”
乡勇们愈发兴奋,扯着记功的陈管家报功:
“我方才亲手砸死一个!”
“我打死俩!”
“看到城下面那个么?是我打死的!”
陈管家仔细核实,确认无误后登记在册,然后再报给陈宗楷。
“王铁牛,毙敌一名,赏银一两!米五斗!”
“冯进,重伤一名,赏银一两!”
“张洪成,李贵,合力毙敌一名,赏银一两!米五斗!”
陈宗楷捧着册子,亲自唱名。
被喊到名字的乡勇,喜滋滋的登上城楼领赏银,惹得未能立功的乡勇们眼热不已。
而且由于孙慎等弓兵压制,城头上乡勇只有数人受伤,其中一个还是搬礌石时砸到自己脚的。
乡勇们跃跃欲试,反倒盼着流寇再来攻城。
其他士绅见状,也纷纷拿出银子粮食,给自己招募的乡勇们记功授赏。
他们这会儿想通了,和倾家荡产,丢掉性命相比,眼前这点银子和粮食,简直太划算了。
城头上士气高涨,城下流寇就显得颇为沮丧。
他们之前攻打郴州城,就未能攻克,只得在城外劫掠一番,但粮食所获甚少。
本以为换个小县城,便能一鼓而下,没想到宜章县城不大,城墙却筑的坚固高大。
赛青龙倒是不急不躁,骑在马上仰望着城头,思考破城之策。
方才的进攻只是试探一番,目的是看看守城的有多少人,战力如何罢了。
如今看来,人数不少,且作战勇猛,但也不是全无破绽。
“赛将军,还攻城吗?”
身旁一名副将问道。
赛青龙自封“平天将军”,所以副将才有此称呼。
“攻!”
赛青龙举起手中马鞭,对着城墙指点道:
“再多多打造云梯,猛攻这几处!”
那副将扭头看去,将他指出的地方牢记于心。
赛青龙眼光挺毒,那几处正是各士绅所属乡勇的结合点。
这一次流寇攒够了四十多架云梯,才开始发动进攻。
从远处望去,北门这段数里长的城墙,几乎被云梯全部覆盖。
尤其是赛青龙方才指出的地方,更是被当做了重点。
流寇攀爬云梯蜂拥而上,弓兵在下方向城头攒射,战况陡然激烈!
乡勇们先是用礌石滚木防守,虽然也杀伤不少流寇,但有些流寇身手敏捷,举着盾牌还是爬到了垛口处。
早就等候多时的长矛兵,瞅准流寇就扎。
孙慎等弓兵也顾不得暴露,立在垛口向城下乱箭射去。
除此之外,还有些弩手,专门等流寇爬到垛口时,再以弩箭射击。
流寇们如落叶般纷纷从云梯上跌落,城下尸体堆积,伤者哀嚎惨叫。
城头上下杀声震天,双方都打红了眼。
乡勇们伤亡渐多。
当相比之下,流寇伤亡更加惨重。
被赛青龙指定的几处城墙,并没有取得他预想中的战果。
张铭和高敏各率领二十余人,机动游走,凡是乡勇因分属不同士绅产生的配合不当,或者有空档破绽,便由这两队人迅速补齐。
如此血腥残酷的战斗,注定不能持久。
毕竟流寇们惯于劫掠,靠的是人海战术,攻城又是极考验意志、器械、身体素质、各部配合,乃至指挥调度的高端玩意儿,对于流寇来说,实在太难了些。
在伤亡数百人之后,赛青龙只得下令收兵。
这回乡勇们没有再欢呼了。
残酷的战斗,剧烈的体力消耗,同伴的伤亡,使得乡勇们精疲力竭。
民夫们及时送来饭菜茶水。
“居然有肉?”
一名乡勇看着碗里的大肥肉,惊喜不已。
虽然只有一块,但还淋上了肉汁,整碗米饭都香喷喷的。
可惜只是陈家招募的乡勇,才有此待遇。
其他士绅见状颇为无语。
张铭捧着大碗,一边吃,一边看着那几个面露窘迫的士绅,心中暗道:
“老陈啊,守城而已,用得着内卷如斯吗?”
“嗯,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