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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一班进攻,篮球几次从江弋槐手中传出,最后又回到她手里,她揣着试试看的想法于空档投三分,却不想手腕屈曲时的疼痛使她的动作变得僵硬,由此导致力量把握的偏差,竟使篮球重重砸在篮板上飞了出去。
“唉,好可惜啊,在二班的严密防守下,江弋槐的三分也失手了!”
她的双手攥紧拳头,难以接受自己竟然会在决赛的赛场上犯下如此错误。关攸攸和赵长煦不约而同地用带着几分疑惑的眼神望向她,而她只当做没注意到,向前场小跑。
潘珏带球进入内线而后传给刘自勋,江弋槐和赵长煦顺势换防,她和刘自勋在篮下同时起跳,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他进球。而他则充满必胜的信心,一只右手将球重重扣入篮筐,躯体正与她相撞,他一手抓着篮筐并无大碍,江弋槐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的头是微微上扬的,正对上高高在上的刘自勋的轻蔑的表情,她心中不甘极了,没想到自己也会被从严压根没放在眼里的小喽啰骑在脖子上。只是她越是不甘,刘自勋似乎越是兴奋。
“我拜托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关攸攸以为江弋槐还沉浸在之前顺风顺水的环境里,所以才大意失分,于是略有几分恼怒地劝告道。
面对连连失分的境况,赵长煦则看起来平静得多,他向地上坐着的江弋槐伸手,面容不带一丝一毫的责备。她原本是气急败坏的,她不渴望别人的理解,同时自己也不愿将之前的过错全部归咎于手腕的伤,但此刻面对着赵长煦的宽容,她竟然觉得鼻头发酸。
她下意识地跟着跑步,脚步却逐渐慢了下来,最后变成在球场中央站定,她知道台下的观众席一定在呼喊,却觉得声音都离自己的耳边远去了,她第一次像这样怀疑自己。
从上学起,身边没有父母陪伴的她就成了小区里年纪相仿的孩子们的欺负对象,任她怎样奋起抗争,也只有被一个学跆拳道的小孩教训的份。但她从不认输,起先是被打,而后即便别人不动手,她也会主动向其讨教几招。春去秋来,随着她的个子越来越高,再没人能轻易打过她。
如果说打架让她不至于被人瞧不起,篮球就让她不再孤身一人。刚进入初中的她就拥有了一米七的个头,尽管那时的她话很少,似乎存在感十分稀薄,但穿梭在篮球场上的她却像是变了个人,全身都带着光芒。田禹和甄宝剑为了向她讨教几招,不惜每天放学跟踪她,她还当他们不怀好意,于是故意在小巷子里绕圈,谁知道遇上网吧里不良少年打劫,田禹和甄宝剑先冲了上去,本以为是英雄救美的戏码,最后反倒要她出手解救。两人摊了牌,真相直令她哭笑不得,自此他们成了最铁的朋友。
即便她从小成绩差,连老师都不认为她能考上高中,但为了和田禹他们的约定,她硬着头皮啃完了初中三年的课本,最终考上了河瀚。她并非完人,甚至比一般同龄人的短板还要多,但她从不会妄自菲薄、自轻自贱,她相信只要全力以赴就会有所收获。
刚才只是刘自勋高高在上时流露出的轻蔑的一眼便将她最热爱的自己的自信动摇,她觉察到了自己内心的不甘,并且恍然大悟它的源头正是自己的无能、无力改变。
计时器并不会为同情她的境遇而停留一分一毫,短短七秒转瞬即逝。裁判的口哨声响亮得刺耳,她像是突然得到了救赎,想要拼命逃离这座刑场。
“江弋槐——”一个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她的脚步突然停顿,双手也下意识握拳。她分辨出这是位老相识,却并不急于转身。
“搞什么?要不要这么沉不住气?我只是怕他们输得太难看,故意让他们几分而已,安咯!”她侧了侧脸,仍旧转过头不去看他。
他见她急于离开,索性跨一步绕到她面前:“我不是来怪你的,你的每一个球我都有留心……”
“你留心什么关我什么事啊?挡着我去厕所就没必要了吧?”江弋槐打断他的话,没好脸色道。
“你昨天说的话我回去以后都有细想……”
“别,我这人一向肤浅嘴还快,细想你就输了。”
楚江川眼看实在和她说不上话,于是趁最后一刻问道:“你的手没事吧?”
“我就说刘自勋怎么直冲着江弋槐的右手腕去了,楚江川,别告诉说我这跟你有关。”二人闻声皆向狭窄的通道开口处望去,赵长煦的身形映入眼帘,他步步逼近,周身都散发着令人压迫的低气压,这样令人生畏的他还是他们第一次见。
“昨天我们在体育馆前碰过面,她的手腕应该是我一时情急拉伤的……”楚江川说到这儿忽然停顿了一下,“赵长煦,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该不是怀疑是我给刘自勋说的吧?你不信我?”
“不是我不信你,她手腕拉伤的事还有别人知道吗?我当时就在刘自勋旁边,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目的太明确了,你要我怎么相信这就是一个巧合?”
江弋槐忽然皱起眉,假设真如赵长煦所说,刘自勋是听到消息故意弄伤自己的手腕的话,那么这个传达消息的人或许还有一个人选。她接着回想起刘自勋是暂停结束后搞的小动作,而暂停期间和他有过接触的人正是宋怡婧。这一切都说的通,只是缺乏一个动机,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她偶然抬眼正好与楚江川对视,下一刻,他立即移开视线,她知道他的想法必是和自己一致的。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快步从赵长煦身边经过。
“我就是太相信你了,上次查出你的手机号的时候,我就不该再信你的。原本我以为你只是好胜,现在才知道你压根就是……卑鄙。”
望着楚江川逐渐走远的背影,斜阳再次从窄窄的通道进入,映在江弋槐的脸上,令她下意识眯了眯眼睛。不知怎么的,她的耳边忽然想起自己曾在演讲比赛上说过的话,不总是沉湎于已失去的,而是珍惜尚存在的。
“踩在地板上嗒嗒的脚步声也好,照在脸上温热的阳光也罢,都是值得珍惜的东西啊。”江弋槐用几乎仅容自己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着说,而后忽然极灿烂地笑起来,跳着脚从赵长煦身边经过,“只要能赢就好了吧?长煦哥哥吃完赶紧回来商量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