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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闯幽都初逢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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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有大桃木,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叫鬼门,万鬼所出入也。

    今逢孟秋七月半,是以祀亡魂、焚纸锭,生人避、魂灵出,因着眷念前世亲朋,亡魂终于得归故里,十二个时辰内再由阴司押回北冥。

    姒黎躲在山林深处,夜色模糊了身影,秋风高高卷起几片残叶,偶有月光透过云层,映得那头银发亦仙亦邪。

    今夜来这度朔山,便是奉了淳德皇后懿旨,闯那幽冥寻那夭折皇嗣,好在赶上中元鬼门开,倒省了些麻烦。

    “轰隆隆~”

    天际数道闷雷炸过,断崖边凌空缓缓撕裂开大口,结界内如海市蜃楼般乍现一扇巨大石门,随之惊雷滚滚,阴风飒飒。

    雷云复循,大地开始龟裂,密密麻麻的阴兵从里钻出,吸气便嗜青烟,呼气但吐黑雾,个个手持朔极矛,身披黼黻甲,围成一纵长阵,阵中即万象百鬼。

    只看是皑皑残魂半空挂,缇缇腐尸地上行,更有那罪鬼生前受瓮刑被活活烹煮而死,软皮吊着烂肉。或车裂大型被五马分尸,连躯干都扯成几截。或灌铅惨死,百千万状死相,煞甚骇人!

    一干饿鬼穷魂半藏半掩、哀嚎阵阵,一队阴兵阴将时打时骂、吆吆喝喝,手里还紧攥着数根似有若无的黑链。乃锁魂链,斩不断劈不裂,一兵连一鬼,以防恶鬼借机祸乱凡间,也好做个记号。

    姒黎敛去人气,纵身跃上枝梢,猫着身子静静地等,约莫半柱香后,众鬼物消失,偌大的鬼门缓缓阖上,她才施起遁术神不知鬼不觉的钻了进去。

    初来乍到,生地不熟,竟落在了冥海边。望着眼前这一景汹涛骇浪,姒黎甚是恼闷,来得匆忙未曾提前探探路,差点坏了大事。

    人皇之子乃龙嗣,婴灵应该不在十二殿,又会在何处?苦思冥想不得,姒黎干脆闷头摸进海边野林,打算抓个倒霉鬼问问路。

    彼时,一袭黑影掠出冥海,悄无声息的附在了她身后。

    方至林中,到处荆棘丛丛,断崖磷磷,不闻蛙鼓蝉鸣,惟见腥风血雨。那暗洞不纳片云,这隐涧不流滴水,着然骇人悚骨。

    饶是姒黎神通广大,奈何一时鬼打了墙,懵怔原地,此时忽起一阵阴风,萧萧飒飒吹乱地上枯叶,那风滚草停在她腰际的鹤银绸上,逾时,越来越多枯叶卷成一团团风滚草,趋之若附。

    姒黎略颦眉,轻转了转指间翡珏,心下暗道:魂匿六合间,诸邪不得见!

    咒罢身隐形散,被她拦住的风滚草也倏地滚去别处。

    一时间残叶乱飞,就见三两阴兵自风中现身,忽远忽近,忽明忽暗。为首是个身骑魑怪的阴官,头戴高山冠,身着惨绿兽纹袍,白面红颊,一脸死相。

    姒黎见状舒了口气,是个文官,倒也无足畏矣,不过她仍往后稍了稍,并不想与那阴官起冲突,而鬼物与她擦肩而过,亦丝毫未察这有个生人。

    这倒让姒黎稍感诧异,师父传的隐术竟如此厉害?

    待到鬼物逐个消失于雾林深处,只剩最后一只磨蹭的还未跟上,姒黎摸出一璞白玉扔到那阴兵脚下,那阴兵未防备差点摔一跤,眼睛一垂就瞄见地上有璞白玉,便乐呵呵弯腰去捡。

    姒黎瞅准时机从荆棘丛里跳出来,掌间凝起法力,叩着它的脑袋威胁:“别出声!”

    那阴兵的阴根命脉被她攥在手里,大气都不敢喘,抖着声问:“上…上仙有何贵干?”

    姒黎也不跟他废话,直问:“我问你,三个时辰前夭折的纳西国二位小皇子侯在哪个殿?”

    皇族新魂入冥府,各殿司部都会通报到位,这阴兵想是知道的。

    阴兵闻言一愣,他自然晓得,难不成这人是来抢魂魄的?好啊,敢这样叩他的脑袋,不如就把她引到第七殿,届时自会有兄弟捉了她。

    如此盘算一番,阴兵越发伏低做小,咽声回话道:“在第七殿,上仙别杀我,小的这就带路。”

    姒黎哪会猜不透他这鬼脑子里在想什么,二话不说就抽了他的阴根,痛得他措手不及,哀嚎对泣,姒黎趁机恐吓:“你最好别耍花招,否则定魂飞魄散!”

    “不敢不敢,小的不敢!”阴兵连忙求饶,遇到个如此狠辣的泼女子,这下再如何恼也只得老老实实带路,任由姒黎附在他身上,一个遁地落到了第七殿。

    此殿专为人皇一脉而设,个别人皇任职鬼司,个别与亲族安置此殿,是以堪称地宫宝殿,恢宏夺目。

    细细赏来,只见那檐飘万条彩霞素练,瓦堆千樽鬼崇异兽,门乃血淋淋阴檀砌成,槛设银晃晃白玉玄关,窗牖烟去雾回,帘栊幡幌锻垂,楼台耸翠入霄,廊庑环拢连院,殿内金桐鼎鬼蟠怪嵌,堂下卷须烛火跳光晕。

    殿前阴将未多阻拦,只验了那倒霉阴兵的纛印便放行,遂一路畅通无阻寻得两位小皇子。

    姒黎心头疑虑,这未免也太顺利了些,谨防有诈,她迅速收了两位皇子的元魂,仍不打算放过那阴兵,要让他带自己出去。

    那阴兵两个鼻孔一出气,脾气就噌上来了,禀着同归于尽的战士精神当场自爆,直接引来一大波阴兵将姒黎团团围住。

    姒黎压根没料到他会来这招,一瞬慌乱后很快镇定下来,自翡珏中摸出一簋白玉一簋冥币,朝为首的阴将行了一礼,好言相劝道:“神君圣安,小女稽首了,此二子阳寿未尽,万望神君高抬贵手放我们回去。”

    说罢隔空将宝物送至阴将跟前:“小小心意,其鉴纳焉!”

    阴将毫不客气收入囊中,姒黎以为他同意放行,抬步欲走,却听他掐声捏调了一句:“东西和人你都带不走,你,也走不了!”

    姒黎闻言辄怒,咬着牙觌面发狠道:“那你且看看,走不走得了!”

    话音未落,就自珏中掣出山文凤戟,集万法汇于戟上,高喝:“缘生万法,缘落则灭,去!”当即纵身跃起狠狠地朝那阴将劈了去。

    “哼!不自量力!”那阴将冷哼一声,束指送出一束青雾,又快又凶,姒黎浑然不惧,闪身一戟斩破。

    阴将勃然大怒,小小凡人竟敢如此猖狂,他急转手向,控着那雾刀旋迂朝姒黎刺去。

    眼看隔身半寸间,姒黎正欲回击,但见一袭黑袍陡然降临眼前,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钳住那雾刀,轻轻一捻,直接挫为灰烬散去。

    阴将阴兵均是一愣,遂惊恐万状,拱伏无违,稽首就要跪礼罗拜,然下一秒全都灰飞烟灭。

    “你……”

    这一秒湮灭的神通惊得姒黎痴痴痖痖舌桥不下,待到那人回过身来,容貌更是惊为天人。

    但见他面如脂玉,鼻直口方,一双桃花眼转眄熠晖,似两汪瀚海星空。高束的四方鬓间梭一根千年乌檀簪,身拢云纹玄袍衬得康长态美、胸脯横阔,腰并兽首玉带钩,煞添万夫不当之威。

    “我怎么?”他抱着手挑挑眉,眼底擒着几分忖量,直勾勾地盯着姒黎。

    姒黎如梦方醒,肃身整了整衣裙,复行一礼:“多谢公子相救。”说罢就要施法遁离。

    虽嗅不到他身上的邪气,也不晓得他为何出手相救,然这人杀阴兵跟捏蚂蚁似的,还是莫要过多纠缠为妙。

    “站住!”跟了这一路,他哪肯放她走,忽地瞬闪至跟前,吓得她一个趔趄不慎崴脚。

    “公子还有何事?”姒黎心头一紧,强忍着脚疼往后小挪几步,指尖悄悄摸上翡珏,浑身戒备。

    那人也逼近一步,深邃的眸底倒映出她惊如幼兔的模样,哪还有方才在林间恐吓阴兵那般狠辣,不由觉得好笑。

    目光扫至她微微歪斜的左脚,恶趣味般想再为难一番:“我救了你,没有表示就想走吗?”

    姒黎再往后挪一步,不耐烦的扯了扯唇,若没有他,这些虾兵蟹将她自己也可以收拾。

    不过依然客套道:“不知公子贵姓大名,可留下术印,待我将两位小皇子送回人间,自当报答救命之恩。”

    鬼有纛印,修士也有术印表明身份,以防他人冒充惹来祸端,现下时间紧迫,只得先要来术印日后报恩了。

    那人不搭话,只拾眸忖量着她,暗下探出神识在她身上环扫一圈,却是肉体凡胎无一丝神根。

    不过她指间那翡珏的神力是实实在在的,况且这是魂契法器,不存在被人偷盗,这凡女应当就是女武神转世,先前无极太祖提点过她会来此一遭,竟真的来了!

    如此侵略性十足的眸光让姒黎怩忸不快,捕捉到她眼底淡淡的厌恶和抗拒,那人收回目光,束指朝她渡去一枚小巧的珚玉帛,留下句:“我自会去找你讨债。”即消散遁去。

    帛上还残留着些檀香,刻了鸾飘凤泊的三个字:玉子妫。

    人如其名,皆是美如璧玉,却是雄性之美,摄人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