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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树文道:“说来也怪,不久前幼海里突然凭空多了座山,引发海啸冲毁了边县,父皇拨千两黄金赈灾,派卫大人治理水患,结果不久后贵妃娘娘的母族参了卫大人一本,告发他私吞赈灾银…”
幼海水患…
听到这,玉子妫不禁轻笑出声,那祝融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种在无皋山的花草树木居然全死了,竟气得跑去找天帝胡闹,一口咬死是共工干的,就因为共工是水神,而那些花花草草遇水则枯。
那共工也是个呆愣戆直的,差点与祝融在霄和殿打起来,最后气得当下搬起无皋山给扔到了幼海里,天帝各罚他们雷锤电杖千余,降司,又赏了祝融一株仙苗,这才作罢。
要说这二位实乃一对活宝,上次在不周山单挑斗殴,把山撞断吵醒了冬眠的委蛇,被委蛇好一顿毒打,这次又大闹霄和殿,双双降级,委实让人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姒黎见他咧着嘴在那笑,忍不住怒斥:“人间水患惨死那么多人,你还笑得出来。”
“那我哭?”玉子妫耸耸肩,一脸无辜。
“……”
姒黎懒得理他,示意召树文继续说。
召树文打量一圈玉子妫,心想这人怎么这般冷血,饮了口茶接着说道:“于是父皇下令搜查,果真在卫府搜到赈灾银,加上新政一事,卫大人得罪了不少人,此时亦全来落井下石,父皇龙颜震怒,处他腰斩大刑。”
说到这不禁扼腕嗟叹:“卫大人平日刚正不阿,推行的新政更是让许多贪官污吏落马,令百姓爱戴,若说他死后化为厉鬼害人,我绝不相信!”
这卫大人的名号姒黎偶有耳闻,实乃千古贤臣,正好她要在宫里找天帝庙,尚可将这闹鬼之事一并解决,只是为何皇后并未跟她提及此事,难道皇后与此事有关,亦或是知情者?
沉吟片刻,她道:“此事我可暗中助你。切记,莫要声张!”
若宫中邪祟当真不止一个,那魑怪已死,指不定打了草惊了蛇,此番再大张旗鼓进宫,必然抓不到任何东西。
玉子妫却漫不经心道:“若暗中行事,宫中诸多不便,届时冲撞了暗卫反而麻烦。倒不如大大方方进宫,去哪里做任何事便有了由头。”
说完这句,又施传音术道:“至于那魑怪,乃宫中游魂误打误撞吸了宗祠的龙气所成,且一直被困在宗祠,并不是宫中害人的那个,死了就死了。”
姒黎抬了抬眼眸,难怪皇家宗祠那等圣地竟有魑怪,原是游魂吸了龙气。
况他说的没错,宫中本就守卫森严,更莫要说各处埋伏的暗卫多如牛毛。再者借抓鬼的名头找天帝庙入口就容易得多,且那东西在暗,她不如干脆就将自己暴露在明请君入瓮。
召树文接话道:“玉公子说得对,阿黎,明日朝会我便带你进宫面圣。”
姒黎略沉吟片刻才点头应允,召树文心内大喜,若他能借此事为父皇分忧,实乃大功一件,父皇也会注意到他这个不起眼的庶子。
许是喜不自胜便显而易见,姒黎扫他一眼,面不改色的抿着羹汤,不可否认谁都有私心,她答应帮忙一则为了进天帝庙,二则杀那些精怪涨修为,而召树文也是为了自己的争位之路才与她交好。
可这在多疑的帝王眼里,孰功孰过呢…
转眸瞧见榻上仍然昏迷的五公主,姒黎略无奈:“三皇子还需替我应付一番,省得公主以为是我捉弄她。”
话音未落,辄见玉子妫朝着五公主束指一抽,便有一丝浊气从灵台处钻出来涌到他掌间,他嫌弃的将那浊气揉成一团,撇嘴道:“把她方才的记忆抽了不就行了。”
“抽记忆?”召树文肉眼凡胎看不到他手上有什么,更听不懂他说什么。
姒黎也颇为惊诧:“竟如此厉害,人的记忆是何样子,我看看?”
玉子妫将手一摊,隐隐浮着一缕浊气,却不妨碍姒黎趁机窥他手相,想不到如此玉面郎君竟掌纹潦糙,略显薄薄茧,暗藏翠翠筋,只是脉络繁杂乱眼,让她一时瞧不明白。
这人的神通已经不在她认知范围内了,如此修为竟是凡人,贸然接近自己又有何目的,姒黎收回目光,眉目略藏疑。
玉子妫随手将那浊气扔进秽物篓里,拿了净身花仔仔细细擦着手,眸底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狡黠,他贵为无量神尊,肉身早已凝实,且这副躯壳早就失了障眼法敛了神气,莫说肉眼凡胎识不得,就是天帝站在这也认不出。
须臾酒足饭饱,召树文唤来店伙计付账,却被玉子妫拦住,斜着眼逗弄姒黎:“唉~若不是偶遇三皇子,恐怕就能吃到某人的报恩宴了,啧啧啧好气啊~”
姒黎依旧冷着脸一言不发,默默起身摸出一璞赤金掷到柜上,碎银都不用店家退,潇洒大方,一掷千金,心下却疼的厉害,吃顿饭感觉肉都掉了一块,最气的是她就喝了几口汤。
“这……”召树文实难为情,望着玉子妫一脸不解,怎么能让女子付账呢。
玉子妫没搭理他,追着姒黎出了酒楼,摸出一盒青雘哄着:“你怎么如此不禁逗呢,实在无趣。喏,赔你的饭钱。”
这青雘乃仙山稀宝,仅一颗价值连城,他一下子掏出整盒又让姒黎震惊不已,不过越是这样她越不敢理会,只想赶紧把这人打发走,语气拒人千里:“本就是还恩于公子,何来赔这一说。”
玉子妫强行把青雘送进她指珏里,她又一脸晦气的拿出来想扔掉,结果刚抛出去那东西就自己拐了个弯回来,扔了五六次都扔不掉,终于忍不住冲他大骂:“你是不是王母娘娘闪了腰——神经病!”
“不是啊,”玉子妫满眼无辜,嬉皮笑脸道:“我是背死人过河,吃力不讨好,嘿嘿。”
“你才是死人!你去死!”姒黎气得不轻,也不管街上人多不多,掣出山文凤戟就挥斩过去,吓得路人作鸟兽状四散奔逃。
玉子妫笑得腹痛,边躲边嘲讽:“哎呀呀好凶哦!”还故意瞬闪至她身后敲她脑袋,气得姒黎直掐人中,只觉得心里一阵胸闷,眼泪都气出来了。
这时忽然听到一声:“大胆!何人在此喧闹?胆敢惊扰军驾!”
两人这才停了手,望向不远处的军队,召树文也杉杉追来,看到姒黎手持凤戟一脸怒容,眼角挂泪,不由怔忡片刻,才对两人道明:“这是宣王世子的军驾。”
闻言姒黎急忙收了凤戟,退到一边行礼,玉子妫则悠哉哉的逛到她身旁,眉都不低一下。
“参见三皇子!”众士兵齐齐朝召树文行礼,为首一将军身骑赤豹缓缓渡上前来,面带镂金兽纹盔假面,只露出一双鹰眼及下半脸颊,却遮不住如光而绽的俊美,及那一身腾腾杀气。
他扫了一眼三人,目光在姒黎身上停滞半瞬,复朝着召树文略偏下巴,语气冷淡:“参见三皇子,请恕臣盔重甲繁,不便行礼。”
召树文咬牙不语,如今宣王世子战功赫赫,包括太子在内几位皇储有望的皇子都争相拉拢,自己则是废妃之子,本就依附太子赖以苟活,即便世子对他不敬也只得敢怒不敢言。
“三皇子?”召璟玄略提了音调,寒凉的语气透出一股傲然:“若无事,臣先行进宫复命。”
说罢不顾冲冠眦裂的召树文,兀自指挥军队前行,路过姒黎身边时又瞄了半眼,遂渐行渐远。
“怎么?这小将是你的老情人吗?”
脑海中传来玉子妫的声音,姒黎方觉失态,扯他一眼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似乎在说:与你何干。
“你眼光真差!”玉子妫嫌弃不已,这小将还没他万分之一好看呢。
姒黎懒得跟他掰,她还得赶回皇后宫中应付一番,准备好明日进宫,于是匆匆与召树文相揖而别,转身往街心逛去。
“你要带我去何处玩乐?”玉子妫望着她鬓边一步一晃的小步摇,觉得这东西甚是可爱,如果摘下来头发会不会散呢?
正要伸手去摘,姒黎忽然回头道:“前面有条珍宝街,全是新奇宝贝,你不是要逛吗,便去那看看吧。”
说着难得对他露了个笑脸,微微舒扬的凤眸透着妩媚,仿佛一只睡凤盘翎而栖,美得惊心动魄,只是那抹笑颜里藏着一丝牵强,还有薄薄的厌恶。
玉子妫罔若未见,兴致勃勃逛到一处小摊前:“正好我想买个小玩意打发时间呢。”
“那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这条街很长,慢慢逛吧。”软糯的声音略携着诱哄,姒黎边哄边悄悄往后挪,最后神不知鬼不觉淹没在人群中。
玉子妫动了动耳朵,若无其事的挑着摊上的小玩意,目光停在一张鬼面具上:“这面具所费几许?”
摊贩煞有介事道:“这是仿制冥王神君像的面具,可惜如今陛下下令禁拜冥王,我这面具也卖不出去,便收你一枚赤铜吧。”
禁拜冥王…
玉子妫略眯起眼,高悬似火的骄阳匆忙掩去那一轮傲气,渐渐被满霁的乌云遮替,檐边的鸟燕在最后一秒挣扎着惊起,他紧紧攥着那副面具,穿过尘埃定格的人群,踏着铺天盖地破土而出的游魂消失在巷尾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