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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丛中跳出一伙山野村民把他团团围住,手持锄头砍刀各种农具,还有拿簸箕笤帚的大婶,个个皮皱肤糙,唇裂舌干。
为首的老村长看他生得妖艳,又满头白发,心中有些发怵,壮着胆子问:“你是谁?因何上山?”
叔云略皱了皱眉,凝起眸子正欲发作,却听到一声娇喝:
“你们干什么?”
姒黎在山腰处看到一群人手持器械,像是拦路打劫的,一个纵身跃落人前,恶狠狠的瞪着村民。
众人见又来个银发女子,长得跟画里走出来似的,哪有人长这样的,还凭空飞出来,分明就是妖怪。
吓得当即就齐刷刷跪倒一片,求饶道:“仙家饶命啊,我们只是听说这山中多奇珍异兽,想来寻宝换钱呀,饶命啊,再也不敢啦!”
姒黎闻言更怒:“纵有奇兽异宝,亦是天赐,岂容你们贪婪捕捉,赶紧走。”
这世间万般妖魔皆是因人心贪念所致,不尊自然法则,她最烦这些作死的人。
“你没事吧?”
赶走了村民,姒黎这才看向身后的男子,这一回眸,却是着然眼前一亮。
但见那三千白发只束半匹,梭一根?琈?竹簪,如瀑泄云流。额心缀一点赤焰钿,轻颦翎眉淡噙唇,拢一身妃红丝缎薄薄纱,一举是沉鱼落雁之姿,一动是闭月羞花之态,可谓是牝牡难辨,媚赛佳人。
只是略显恹恹病容,看起来有些寒凉,而且这深山之中怎会有如此美艳的男子,莫不是山鬼精怪吧?
姒黎顿时警惕起来,悄悄去摸指珏,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她方才本想找个地方行圊,昨夜食野果吃坏了肚子,别这时候遇上麻烦那可真是要人命了。
叔云被她这副鸡贼的模样逗笑了,竟打趣起来:“姑娘也是上山寻宝的么?”
“我……”
姒黎微微汗颜,她总不能告诉人家自己想找地方行圊吧,于是辞行道:“路过,既然公子无事,我且告辞。”
说罢就要走,叔云却叫住她,自袖下化出一片小小的肉干,递给她道:“此乃嚣鸟酥,可止腹泻,无需行圊。”
“……”
“多谢!”
姒黎羞得脸都快掉地上了,这分钟真恨不得把头戳进土里装死,收下肉干便逃命似的跑走了。
望着她含羞而逃的背影,叔云好看的黛眉终于舒扬开来:“可真是个有趣的女子…”
待跑出老远,又翻了个山头,几纵几伏间终于能看见山下的村庄了,姒黎已经累得半死不活,扶着树自嘲:“修为低就是累人啊,若像玉子妫那样腾云驾雾就好了。”
想起玉子妫,脑门上忽然窜起一股无名火,说什么一并同路,都过了小半月,她独自翻山越岭,可谓是朝登紫陌,暮踏红尘,迟迟不见他半毫残影。
不过同不同路不重要,气人的是他上次那样把她扔云里吓唬,想起来就恨不得把他剥皮抽筋!
“真是气死我了!”
姒黎把树当作玉子妫使劲踢了一脚,胡乱发泄:“踢死你,混蛋!”
这一脚下去,树上莫名其妙掉下来个野果,砸得姒黎抱头喊疼,接着越来越多的野果从树上掉下来,姒黎往树上一瞧…
不正是那杀千刀的讨债鬼么?
玉子妫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正坐在树上边笑边继续朝她扔果子:“哈哈哈哈呆头鹅,我在这呢!哈哈哈~饿了吧,请你吃果子。”
“玉!子!妫~~”
姒黎肺都要气炸了,这个人委的讨人嫌!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前几日事务缠身,并非有意失约。”
玉子妫嬉皮笑脸跃至她身旁,捧着一株仙草递给她:“喏!这是媱草,颛顼帝女所化,有美容养颜神效,算是赔罪了。”
他自风姑那里离开后就回了趟北冥,阳间殉职了好几个渡魂司,各殿阴官吵得不可开交,神荼和郁垒摆不平只得请他圣裁,这才来晚几日。
“谁要你的烂草。”
姒黎黑着脸扯他一眼,他今日换了件青雘碧翎袍,终于不再是一尘不变的玄袍,倒少了些沉闷。
玉子妫笑眯眯接着哄:“怎的这般闹不起,实在不行你打我几下。”
姒黎闻言顿住脚步,一踅头猛的回身就是拳打脚踢:“你个混蛋!让你把我扔天上,让你拿果子砸我头,还敢给我取浑名,你才是呆头鹅!”
玉子妫怕绷着身子她会手疼便松懈下来,没想到她打这么起劲,他身上还有伤呢,赶忙握住她的手求饶:“好了好了乖,轻点轻点。”
边哄边摸出些小食递给她:“喏!饿了吧,我特意买了些好吃的,快尝尝。”
“……”
掌间那温热的触感像电流似的窜晕了脑袋,姒黎怔了一下,慌忙抽回手,沉着脸道:“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说罢别过头兀自前行,玉子妫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女人又怎么了?怎的这般阴晴不定,天天不是黑着个脸就是打他骂他,他什么时候在女人手里受过这样的气?端的不识好歹!
不多时,二人行至山下村庄,户户农院小田颇有一番风味,玉子妫见惯了仙宫阙楼,倒被这人间田园吸引,好奇的东张西望,跟乡巴佬进村似的,逮着姒黎一顿问:“这是什么呀?”
姒黎:“三齿耙,拦花生地瓜的。”
玉子妫:“那牛身上的是什么?”
姒黎:“牛拉犁。”
玉子妫忽然噗嗤一声:“牛拉黎,哈哈哈哈,为什么牛要拉你啊,因为你呆吗哈哈哈…”
“……白痴!”
姒黎懒得理他,兀自望着那枯涸干裂的田地皱眉,这处似乎闹旱灾了。
忽而田里窜出一只异兽,嘴里叼着只鸡崽一溜烟就跑没影了,那异兽状似狐狸,却长着鱼鳍。
朱獳?这下姒黎眉头皱得更深,朱獳现世,这地方恐怕不止闹旱灾,还会发生什么很恐怖的大事!
“咯咯咯~”
正思量着,有个总角小儿追着只公鸡扑腾过来,那鸡扑过玉子妫脚下,掀起一阵灰尘,惹得他洁癖一下子上来了,当即就伸脚去踢那鸡,公鸡被他吓得到处乱扑腾,这下他更烦了却又抓不到,只得一阵乱挥赶。
姒黎难得被他逗笑一次,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哈你怎么这么笨啊,连只鸡都抓不到,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那孩子见自己的鸡飞了,冲过去就抱住玉子妫的腿大哭:“坏人坏人,赔我的金禽。”
边哭还边抓起他的袍摆蹭了一把眼泪鼻涕,玉子妫直接炸毛,仿佛踩了雷一样,脸都气黑了,抬手就想把小孩扇走。
“诶诶住手!”
姒黎急忙拦住他,抱起小孩柔声哄着:“好了好了乖,不哭哦。”
“哼!”
玉子妫恶狠狠瞪着那小孩,忽然回嗔作喜,阴笑道:“看哥哥给你变个戏法。”说完抬手就变出条蛇绕在脖子上。
结果没吓到小孩,反而吓得姒黎手忙脚乱,差点把怀中的小孩扔掉,退开远远的怒骂:“你神经病啊,赶紧拿走!”
“哼,没意思。”
玉子妫顿觉无趣,袖子一甩蛇就不见了,袍裳也自动换了身干净的。
那小儿看他变来变去,顿时喜笑颜开,拍着手欢呼:“哇!好厉害,爷爷好厉害!”
“爷爷?”
姒黎笑得腹痛:“爷爷哈哈哈哈哈哈哈咯咯咯~”
玉子妫头发都气竖了:“谁是你爷爷!”
“静儿,你干嘛呢?”
这时一个农夫从院里跑出来,急忙抱回孩子,警惕的打量着两人:“二位是?”
姒黎欠身行礼道:“小女稽首了。我等是云游山人,路过宝地,不知可否借宿一晚?”
那农夫虽是一身布衣农服,却不像别的农人手胼足胝、面目黧黑,反而生得细皮嫩肉、白净秀气,倒也是个俊美的翩翩公子。
他狐疑的扫视一番,回礼道:“不才失礼了,二位请进。”
玉子妫嫌弃得不行,顿在原地不动,他去哪不能点石成宅,何至于挤这凡间农屋,传出去岂不让人耻笑。
姒黎看他那矫情样就忍不住揶揄:“大男人这么矫情,跟女儿家似的。”
玉子妫眼睛一迷瞪:“再叫一句我就把你扔蛇窝里。”
“……”
时值傍晚,农夫端来暮食,招呼着:“二位想是赶了一天路吧,不才薄备山野粗饌,还望二位莫要嫌弃。”
姒黎莞尔一笑:“怎会嫌弃,应是我等多有叨扰,劳烦莫怪。”
“这都是些什么?能吃吗?”
玉子妫丝毫不给面子,望着一桌野馔嫌弃不已。
姒黎略无奈:“吃吧,闹不死人。”
玉子妫撇嘴:“不吃!”
姒黎脸一黑,夹了箸放到他盌里,厉声道:“吃了。”
玉子妫这才不情不愿的尝了一口,然后…
大快朵颐了起来。
农夫见状不禁愕然,这人是没吃过饭么…
食至半饱,姒黎便问:“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我看公子风度翩翩,应不是寻常农人。”
农夫垂下眼,略显悲戚:“在下名郭旭,原是富家教书先生,后因他事不得已回村务农。”
“原来如此。”姒黎听出他语中无奈,识趣未再多问。
这时,村长匆匆跑将进来喊着:“旭娃,赶紧去村头集合!”
待看到姒黎后大吃一惊,这不是白日山中那银发女妖怪吗?吓得当即就要跪下来。
姒黎忙扶住他,汗颜道:“这么怕我做什么,我是人!”
郭旭一头雾水,不知道村长这是在干嘛,解释道:“村长,这二位是路过借宿的。”
村长狐疑的瞧了眼姒黎,才道:“旭娃,快别吃了,我找了个大巫师作法求雨,赶紧把你家鸡宰了去村头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