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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闲杂人等都走干净,姒黎召出银铎护住村长,接着取出珏中的鲜果供奉,抛了一沓冥币,又点了祀香。
接着在孩子头上两寸处画退煞符,反复画了三次,边画边念雷公咒:“头上青云盖,左边三点金,耳听雷声响,万吓化灰尘。缘生万法,缘落则灭!”
咒罢立马束指朝孩子的灵台处猛的一点,结果本来浓郁的法纹在进入小孩体内的一瞬间全都凝住不动,跟那些血管一样变得硬邦邦的,甚至差点戳穿了小孩的脑门,吓得村长当时就晕死过去。
“……”
“哈哈哈哈哈哈…你也太搞笑了吧,这是救人还是杀人啊哈哈哈哈~”
玉子妫快要笑死了,捂着肚子笑得拍桌跺脚。
“闭嘴!”
姒黎当即火冒三丈,端起架子就凶神恶煞的冲着空气自言自语:“我送香火冥器好言相劝,你若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断了你的轮回!”
说着便去厨房扛来柴火,捡了院里的地砖临时搭了个火坑,在小孩正前方五步处就地起锅烧油,把村长家一年的猪油都给烧化了。
“怎的了?要模仿九间狱油锅炼鬼啊?要不要我教你?你这样倒像个炒菜的农妇哈哈哈~”
玉子妫又开始嬉皮笑脸的打趣她,垂眸看到手上被她咬的一小排可可爱爱的牙印,脑子懵了片刻,然后又继续老神在在地边啃兽腿边看姒黎跳大神。
只见她径自摸出个纸人,以天干地支记录下一串不存在的八字,这便代表要诛杀的恶鬼了。
正要把那纸人扔进锅里时,玉子妫却拦住她,摸出根桃木枝折断扔进柴火堆里,又把方才啃得干干净净的兽骨头扔进油锅里,坐回榻上慢条斯理的擦着嘴,冲她挑挑眉示意她继续。
姒黎发现那桃木枝竟是白色而非褐色,且其中的灵气比她的九尾狐兽崽还凶猛,这分明是度朔山上的大桃木!
不过当下没时间纠结这个,她凝神聚气开始施法,双手结印围着油锅左转三圈,右转三圈,诵起陀罗尼咒:“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缘生万法,缘落则灭,退!”
咒讫猛的把那纸人扔进锅里,沸油顿时噼里啪啦一顿乱炸,还冒出恶臭难闻的腐肉味道,而那纸人竟然莫名其妙凝成一具小小的肉身,被炸得皮开肉绽,没有血水,只有炸至金黄焦脆而裂开的皮和白森森的肉。
这时,锅里忽然传来阵阵凄厉刺耳的哀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呀呀~~”
“饶命啊饶命啊~~”
接着就见那锅中纸人哆哆嗦嗦爬出来,落地后渐大渐凝,隐约能看出来是人样,只不过头上长着对羊角,浑身上下全被炸得没一块好肉,丑得一言难尽,皮上还滋滋冒油。
姒黎避闪不及被溅到几滴,却是根本不烫,反而跟水似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仍甚觉恶心,赶忙退开远远的不敢上前。
那东西二话不说就跪地磕头,哀告:“二位仙家莫杀!莫杀!小神无意冒渎天颜,这孩子也非我所害!望乞怜赦呀!”
这一下磕得太猛,几滴油甩到玉子妫身上脏了衣裳,他顿时暴跳如雷,猛的抬手隔空拎起那东西又给扔进了锅里,按着脑袋狠狠炸了半晌才把它拎起来。
不待那鬼喘口气,又摸出兽骨苦无,像刮鱼鳞似的、慢慢的,一片片的开始刮它肉身,寂静又封闭的小农屋顿时回荡起阵阵鬼哭狼嚎。
姒黎早已被唬得小脸煞白,双腿发软,好似骤雨冲了娇花,痴痴痖痖说不出话,连呼吸都窒凝不流。
“哼!”
玉子妫怕吓到姒黎不太好,终于大发善心不再折磨那鬼,随手把它扔进院子里作罢。
那鬼方才在油锅里本就被炸得遍体鳞伤,因着锅中有玉子妫啃过的兽骨,那兽骨上残留着他的神味,即便只有微之甚微的一点点,也足够将鬼物邪灵的魂体震伤。
现在又被他用穷奇骨刮肉身,躯壳与魂魄惧损,即便自己已修炼成山神,哪抵得住如此大刑折磨,如今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它现在头也不敢磕了,跟软泥怪似的瘫在墙根底下,戚戚求饶着:“仙家全生饶命呐…小神…小神并未作孽呀…”
姒黎看它身形缥缈,似要魂飞魄散,下意识瞥了眼玉子妫,结果看到他在那冲自己笑,吓得赶紧收回目光,挪着小碎步冲到那鬼面前,她现在宁愿挨着鬼也不要挨着玉子妫。
“你为何一直自称神?”姒黎边问边捂着鼻子退到门边,这东西实在太臭了。
那鬼怕惹她不高兴又要挨打,卑微的将自己尽量往墙角里缩,解释道:“小神…原是这栒状山羊力山神…”
“山神?”
姒黎一听怒上心头,好啊!她爬了这么多山都请不动,原来躲在这害人呢,不由咬牙道:“神君不降甘霖还辄附人身,就不怕遭天谴吗!!”
羊力神抹了抹脸上的沸油,不慎扯下几块烂肉,哀嚎着解释:“仙家莫恼,并非小神不降雨,而是那村长捡了不该捡的东西,小神道行不够根本没法降啊!”
姒黎实在被他身上的烂肉恶心得紧,偏过头问:“什么东西?”
山神道:“女丑尸石,小神也是今天来此一趟才知村长捡了那东西,而他孙子正是被女丑尸石诅咒才变成那副样子。小神本想救人,谁知那孩子体弱,我一附身他的魂魄就到处乱窜找不回原来的位置。”
“……”
姒黎翻了个白眼,人家是凡人,还是个才五六岁的孩子,这山神怎么都不用点脑子的。
暗暗腹诽一番,又接着问:“女丑尸石是什么?”
这时玉子妫抱着脑袋徐步逛出来,径逛到姒黎跟前,吓得她连连往后缩:“你…你要干什么…”
“别动。”
他的声音像有魔力,姒黎只觉得脑子发涨,自觉就乖乖的站在原地。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之后就感觉不到那山神身上的恶臭了,在他收回手的那一瞬,脑子也清醒许多。
玉子妫摩挲着手指,悠悠开口道:“女丑生前被十乌活活晒死在丈夫国的山顶上,怨念太重把整座山都染上了旱气,村长带回来的那石头应该就是那座山里的石头,所以这处才闹旱灾,他孙子也成了个石头人。”
“竟如此凶戾。”
姒黎摸了摸鼻子,似乎还残留着玉子妫身上的檀香味,接着问:“丈夫国又是什么?”
“洪荒境的一个国家。”
玉子妫靠在树旁直直的盯着她,晨光与山林的白露覆在她柔嫩的小脸上,真应了那句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香。
“洪荒境?”
姒黎回望着他,眉目生疑:“那神境的石头怎会出现在凡间?”
玉子妫略汗颜:“废话,当然是有人带出来的,洪荒里犯事被驱逐出境的生灵太多了,隐藏在凡间各地重新修炼,不足为奇。”
姒黎看向缩在墙根里的羊力神:“那飞鬼潮……”
“不是我不是我呀!”
羊力神急得都快哭出来了,身上还在冒热气,滋啦啦的热油在皮肉间跳跃,看得玉子妫有些兴奋。
他忍住把羊力神再扔进油锅里继续炸着玩的癖好,移开目光接着道:“飞鬼阴气强悍,并非人死后的魂魄所化,而是众多恶鬼的怨念凝成肉身,百只恶鬼的怨念才修炼成一只飞鬼,它哪有本事弄来飞鬼潮啊,这东西就像大雁,几百年会南飞一次,估计是正好被女丑尸石的怨念引来。”
姒黎闻言大惊,那日隐公子说救自己之前就已经收了飞鬼潮,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竟将如此凶戾的鬼物收了个干干净净,可见修为之深,她还跟人独处了那么久,现在想来不觉有些后怕。
玉子妫嗤之以鼻:“哼!几只飞虫而已,谁不能收。”
“……”
姒黎脸一黑:“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窥探别人的心事,真的很讨厌。”
顿了顿又问:“那孩子还有救吗?都成石头了。”
“把女丑尸石弄走不就行了,魂魄还在就有救。”
玉子妫伸了个懒腰,顺脚踩死地上倒了血霉爬到他脚边的小虫子,兀自进了屋里,起得太早有些困了呢。
姒黎目光停在那只小虫子上,若有所思,既然孩子有救,那当务之急便是求雨。
于是对羊力神道:“今日我便会让村长把女丑尸石还回去,届时烦请神君普降甘霖,退散旱祸!”
羊力神为难的踌躇半晌,才吞吞吐吐道:“仙家,小神只是栒状山山神,这东山山系多达三十八座,山神共三位,若要降雨,恐怕还需请出其他二位。”
“这个无妨,我自会准备一场祭祀仪式相请。”姒黎不忍再看它的惨状,略行个辞礼后也回了屋里。
“那小神…小神这便…回去了?”
羊力神怯怯诺诺瞅了一眼二人,却没人理它,赶紧化为黑雾逃命似的窜走了,只留下一大摊热油和几只烫死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