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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儿,你且先回吧,我还想在这附近多看看。”已经十年未出冷宫了呢!即使只是到处看看却也满足了。
不过这只是常人的想法,而她沐清寒则更渴望不拘于一方天地。
“奴婢明白了,只是这夜凉如水,公主身上穿的衣物又有些单薄,且还感染着风寒。不如我去宫中再拿件外套过来吧。”薰儿应道,整日待在冷宫,到底也不是个事。就算无病,迟早也是要闷出病的。
“也好。”她点了点头,柔和的目光望向前面的明池。其实,关于这蒹葭池,也有个很美的故事呢!
传言云耀的第七代国君沐修尧,曾一生只痴爱过一人。奈何那女子却并不爱他,且还来历不明,被朝中百官视为妖女。
起先,沐修尧将她接进宫中,不顾群臣反对而立为皇后。一时间六宫尽散,却直到中立之年也未曾有过一儿半女。原来,竟是那女子从未让沐修尧碰过她。
女子只将他当作朋友,她也曾劝沐修尧莫要为她如此。奈何,一人本无心眷恋红尘,另一人则痴心不怨不悔。
后来那女子渐渐变得郁郁寡欢,竟连饭菜都食之无味。眼见心爱之人一日比一日消瘦,沐修尧的心终是慢慢动摇了。
于是,他便在她曾居建了这蒹葭池。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为伊人,在水一方……
蒹葭池建成之日,便是那女子离去之时。沐修尧望着女子离去的身影,当时的心情亦是恰如这蒹葭吧?
纵使后来纳入佳丽三千,但他的心应当也随那女子一齐离开了吧?不然,他又为何要留下云水殿,要建这蒹葭池?
此时,一轮冷月悬挂于空,池内的几尾锦鲤正在嬉戏?,不时跃水而出。那样无忧无虑,即使它们待的地方只有那一池水。
“既然留不住,记着也是好的!”至少曾经拥有过。沐清寒幽幽一语,如水般的墨被清风扬起。
一时的惊艳,一世的眷恋。
忽听背后传来一阵不缓不急的脚步声,还有淡淡的檀木香。鼻翼闻着那一缕幽香,而她只想这样静静地站着,直到彻底融入夜色。
“是你?”回望去,只见一道白衣袂袂的身影朝这边走来。他的眉眼像极了一个人,一个总在她梦中出现的人。
夜未央径直走到她身旁,带着几戏谑般地说道:“三公主果真是好雅兴,这么晚了还在此间赏月。”
“太子殿下不也还没睡吗?想是睡惯了用碧玉颈石做成的玉枕,睡不惯这香玉制成的软榻吧?”沐清寒挑了挑眉。
盛元产有一种名为碧玉顽石的美玉,玉身晶莹剔透,在黑夜可出如明珠的光辉,亦有安神功效。但数目少之又少,唯有皇室嫡宗,才能配用。
夜未央轻笑两声,眼睛却是不笑的。将手中的饵食投入蒹葭池,看着鱼儿争先抢之,才悠悠开口道:“你的舞跳的很好。”
其实他原想说她的琴音远在舞技之上,不过有些话心知肚明便好,并不需刻意讲出。
“可否陪我走走?”沐清寒淡淡说道,不等夜未央作答,已然先行了一步。
见她如此,夜未央的嘴角又勾起抹难以察觉的笑,与沐清寒并肩走着。风声刮在耳畔,不时传来叨叨的虫鸣,夜风迎面吹来,吹散了不少醉意。
不知走了多久,二人在一处幽静的小苑门前停住了脚步。前面的宫门依旧红得刺眼,上方的木匾却已被风霜侵蚀,看不清原有的字迹。
“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推开宫门,上面积着厚厚一屋灰尘。
灰尘扑面而来,又被夜风纷纷吹散,显然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打扫过了。
夜未央不语,随着沐清寒走进里面,映入眼帘的是数百株梨树。此时已是初夏,皎皎梨花早已开败,只剩一树碧绿的叶子。
沐清寒回头看了他一眼,轻笑着道:“这是香雪居,我母后曾经居住的地方。”
“你母后?她不是应该住在凤栖宫吗?”夜未央看着身旁的女子,眸色不禁露出些许疑惑。
如果这个时候,梨花还在盛开,又该是怎样一番景象?
“是啊,她本来是住在凤栖宫的,可自从我那薄情的父皇弃了她。她便再也不是云耀的皇后,只能搬到这香雪居苟且偷生,终日郁郁寡欢。对了,就连昭月皇后这个虚名,也是自她死后才追封的呢!”
她的话语是那般平静,眼中露出一丝悲伤的光,就像在诉说一段不属于自己的回忆。
“你母后……应当是位贤良淑德的女子吧!”他曾听自己的父皇说过,当年的昭月皇后,真可谓是天下少有的奇女子。他虽未曾见过,但若连父皇都如此评价一个人,也足可见那人并不简单。
“哦!是吗?”沐清寒微微摇头,“你可知晓,我脸上的伤是拜谁所赐?”
“难道是……”他的神情不禁动了动。都说虎毒不识子,可人心却远比凶禽猛兽更要可怕。
“不错,正是她,我那贤良淑德的好母后所赐。”沐清寒的语气依旧是那般淡然,“那时候,她已经被罢免了皇后的身份,什么也没了!没了父皇的宠爱,没了昔日的荣华,没了家族的支持,身边有的也就只我这个累赘而已!”
“你很恨她?”夜未央问道,就如沐清寒看不透他的心,他也同样看不透沐清寒的心。
沐清寒没有作答,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对萧明玉到底是爱,还是恨。或者说,爱恨总是交加着的吧!
“我一定是疯了!”忽然,她扑哧一笑,笑声夹杂着泪水,不知是喜是悲。
“为什么?”夜未央的目光浅浅,想要帮她拭去眼角的泪,可伸出的手却又不禁僵在了半空。
?“我若是没疯,又怎会和你说这样多的闲话?”沐清寒素手一扬,折下了一枝嫩绿的叶梢。
宁为涧边草,不做苑上花。相较养在苑内精心照料的花朵,荒路旁的野草则更要生生不息。
“你只是喝醉罢了。”他的语气很柔和,就如今晚的月色,“只不过疯了可比醉了要好得多。”
“为什么?”这次换沐清寒不解。两道白衣袂袂的身影漫步其中,与夜色,月光相映得彰。
“酒麻痹的只是心,宿醒之后要面对的依旧要面对。甚至,还要担心在此期间会不会和哪些人,说了什么不应该说的话。”夜未央贴在她耳畔,嘴角噙着一丝邪魅的苦笑。
转而,又款款说道:“而一个人若是疯了,便再也没有烦恼。即使真的说了些不该说的,也不用提心吊胆。毕竟,没人会相信疯子的话。”
“你说的很对!”闻言,沐清寒凄美一笑,乖巧地倚在了夜未央的肩上。她实在太累了,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哪怕只是暂时。
轻阖眼眸,沐清寒又忆了自己的母亲,那名美丽非凡的女子,一会是慈爱笑意,一会又是狰狞的面孔……
夜未央的表情清清冷冷,淡淡寡寡,看不出任何异样。他修长的指尖拨弄着沐清寒额前的一缕散,目光望向地却是前方的小屋。
那样一间孤单的小木屋,就座落在数百株梨树中央。荒草在墙角丰长,屋前的石板上也都覆上了层密细的青苔。
“那也是我曾居住过的地方。”沐清寒转身,与他拉开一定距离。这样温暖的怀抱使人太过依恋,甚至可以听见胸膛下,那颗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有时候,握不住的东西,不如扬了。这样,便再也无牵无挂。”夜未央些许动容地说道,掌心摊开,片片绿叶随风飘零。
“看来你身上的故事,可一点不比我少呀!”沐清寒自嘲地笑了笑。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单凭一句话,她便猜已出夜未央亦是为了一个女子。
但那个女子是谁呢?她却并不知晓。唯一值得肯定的是能让夜未央如此之人,定然不是一般的女子,至少是能够与之比肩的。
二人走近小屋,屋前有一个大水缺,缸口边破了一个洞。里面装了半缺的雨水,水面浮着几片枯叶,缺底则沉着淤泥和一些虫子。
“那是母后以前养鱼的水缸,养的是两条穿花锦鲤。上面种着许多的荷叶,偶尔还有几朵荷花盛开,而那两条鱼儿总是那忧无虑地游着……”她似陷入了回忆中,讲到一半时,又突然不再言语。
“后来呢?”夜未央静静地问着,她指到底是人还是鱼?或许都有所指。
“后来……大概死了吧!”沐清寒望了眼天上的皎皎明月道,心死了,鱼也死了。
繁华落尽便是枯荣,萧明玉生前可谓三千宠爱集一身,以至于她死后却又是如此凄凉。
“世道无常,既然事情都已过去了,也无需多作感慨。”清冷的声音,似比这夜色还要凉上三分。
这样冷漠如初的人,和刚才那般柔和若水的人,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风声疏狂,檐上的残瓦被刮得摇摇欲曳。“小心。”一把推开旁边的夜未央,瓦片虽未砸到人,可她的脚踝却因此扭伤。
“你没事吧?”扶起地上的女子,夜未央脸上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自己是该说她聪明还是傻呢?
沐清寒摇了摇头,心麻木了,脚上的疼痛感也渐渐麻木,好在并木伤到筋骨。
“咱们回去吧。”望了眼漆黑无际的夜空,夜未央搀扶着沐清寒一步步走回蒹葭池。
“你脚扭了,我送你回宫。”
“不用,接我的人来了。”说着,指向那已经朝这越走越近的人影。
“公主,你这是怎么了?”向夜未央欠了身,薰儿忙接过沐清寒。
“无妨,不过是脚扭了,扶我回宫吧。”摆摆手,又瞥了夜未央一眼道,“今晚的事,就当从来也没生过吧。”
“等等,如果我能将你从这幽幽深宫中带出去呢?”夜未央勾起嘴角,这闲事他不该多管,可最后却还是忍不住要管。
白衣如雪的女子回间,对他嫣然一笑道:“如若是别人的奢舍才能换回片刻的安宁,这样的自由,我宁可不要。”
“沐清寒……你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呢?”念着她的名字,夜未央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