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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绡在廊下坐了不多时,门口的小丫头就来说,张妈妈带着一个刚留头的女孩子来了。红绡丢了手上的络子,起身迎着去。
“张妈妈,这女孩子倒是齐整,叫什么来着?”红绡是大丫头,这么几年的经历,说话自然不是以前那么唐突了。就算是从前有什么不快的,时间过了这么久,也早就看淡了。
“叫小兰,前些日子姑娘赏了个玉兰的名字,如今叫玉兰了。”张勇家的见玉兰还是目愣愣的盯着红绡瞧着,伸手拉了一把,那孩子才算是回了神。
“听着今儿个说话,倒是个口齿伶俐的。先跟着张妈妈帮着院子里洒扫吧,虽说不是轻巧的活儿,总比外面园子里舒服多了。”红绡领着张妈妈去了下人住的耳房,倒了茶水给她们歇着。“今儿个天热,还是先歇一歇或者回去歇个半晌。”
红绡交代了一番,安置玉兰住下了。从耳房出来,还是静悄悄的,几个小丫头怕蝉鸣扰了太太的好眠,拿了网罩在树底下捉金蝉。
“算了吧,别金蝉没逮到,你们奔来跳去的声响把太太折腾醒了。大热的天儿,去屋里歇着吧,没事儿就做些针线。”红绡依旧到树荫下,打着手上的络子,想想又不放心,进屋一看,二丫哪里在做针线,已经靠着椅子就这么直挺挺的睡着了,恨不得要流下亮晶晶的哈喇子来。
柳月娘一觉醒来,已经黑漆漆的了,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外间的亮光。是不是有人进进出出的脚步声,眨眨眼,动了动身子,感觉浑身都是神清气爽的。
顿了一会儿,柳月娘才想起来,孙朗去了乡下老家,还不知道回来没有。老爷子跟老太太那边,自己还要去安抚一下,立马坐起身来,伸手撩了帐子门,“红绡?”
“哎,太太醒了!”红绡就在外间候着,一听到柳月娘的声响,立马就端了油灯进来,搁在了里间的案子上,照亮了一屋的清明,红绡的影子映在墙上,异常的高大。
红绡笼了帐子,才扶了柳月娘坐在床沿上。“怎的到了这时候还没叫醒我?老爷可回来了?老太太跟老太爷怎样了?”
红绡未语先笑,手下忙着给柳月娘套上了白色的绫袜,穿了软底的粉色布鞋,“老爷早回来了,吩咐了我们不准闹醒了太太,难得太太睡得香甜。老爷陪了太爷跟老太太吃了晚饭,现在二老已经安置了。老爷在书房看账呢!”正说着,外面已经是二丫跟孙朗行礼的声音。
“咱们老爷真是经不住念叨,刚刚说他呢,他就回了。”已经是晚上了,红绡手脚麻利的给柳月娘挽了个圆髻,只斜斜的插了一只缠枝牡丹花纹的金钗。
孙朗未进来,只交代了赶紧上饭菜,柳月娘睡了多时,也该饿了。柳月娘梳洗好了才出了里间,“小田没事儿吧?”
“还好,只是热症,开了药,调理一段时间就好。这么热的天就该多喝些水,这些丫头啊,还是伺候的不经心。我娘也是,找什么小丫头照顾,小丫头照顾着总归是多有不便的。只找了几个小子伺候着,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孙田没事儿,柳月娘就放了心,毕竟,二老已经这么大的年纪,经不得这么大的刺激了。再者,现在家里的事情实在是多,也没什么精力去照顾孙田。
“倒是有件喜事儿要跟你说呢!”孙朗喝了口浓浓的茶,以前是喝不惯浓茶的,如今看账本熬夜的日子多了,浓茶确实是提神的上佳选择。
“喜事儿?”外面的茶饭摆上来,都是清爽的菜蔬,还有一直温着的浓浓的鸡汤。柳月娘看着就食指大动,更不用说肚子里面已经咕咕叫了。二丫觑着柳月娘的神色,盛了一碗白米粥,卷了一个玉米面递给了柳月娘。
吩咐了二丫去温一壶米酒给孙朗,“知道你吃过了,好歹陪我吃些,喝些米酒,咱们聊聊天也是好的。”二丫端了干净的碗筷过来,给孙朗添上。
“怀民媳妇儿又有了!”
原来,孙朗跟孙怀民急急忙忙赶回去的时候,怀衣跟怀根差点都要打起来了,钟氏忙着照看吕素儿。等孙田那边看好了身子,素儿也缓过来没事了,钟氏倒是倒下了。李家的大师兄给把了脉,说是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钟氏最近忙着地里的事儿,倒是没关心自己的月事,没想到已经怀上了。张氏跟孙兴更是高兴坏了。
“这么说,大哥大嫂又要抱孙子了?”柳月娘也高兴,今年可不都是喜事儿么。怀仁跟贞娴的婚事,还有钟氏怀上了,都是添丁进口的喜事儿啊。
“是啊,你赶紧收拾收拾几坛子酸梅子送过去,那年钟氏怀孕的时候可不就喜欢吃酸的么!”钟氏是孙家的唯一一个孙媳妇儿,孙家的人自然都提着心呢。孙朗一个二叔,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知道知道!只是啊,不知道这回还是不是要吃酸了!”妇人怀孕的时候总是馋这馋那的,有的喜酸有的喜辣,就是每次怀孕的时候馋的东西也不一样。总是摸不着准的,说不的哪天就惦记上啥了。
柳月娘含笑,吃下了玉米饼子,才抱了鸡汤喝。加了不少料的鸡汤,是青果儿开的药膳,最是滋补,每日里厨房都给炖上的。柳月娘不忍心辜负了媳妇儿的好意,每日都喝的光光的,自己喝不了的就逼着孙朗喝下去。孙朗就着菜,把一壶米酒都喝了,脸上泛起红晕来。
“钟氏的事儿跟娘说了?”高氏年纪大了,最喜欢热闹,家里的重孙自然是越多越好。
“说了,欢喜了半天。说是怀仁的婚事办完了,就不在城里给我们添麻烦了,要赶着回去了。”
柳月娘笑,这倒是高氏的做派,风风火火的。
“我看着张勇家的怎么进了院子伺候了?”孙朗想起来,张勇家的前几年就到后门去看门了,怎么又进了院子了?
“前面伺候花草的活计却是辛苦,我还是放在身边吧,总归不让她作威作福就是了。”
孙朗睁着眼睛,就着酒劲儿寻着柳月娘的眼睛。以前觉得月娘一直都是二十出头的样子,怎么都不老,脸上也是白白嫩嫩的。这几年的变化特别大,如今看着,眼角笑起来也有了细细的鱼尾纹,不知道什么时候,发鬓里已经偷偷的藏了几根白发了。果真是岁月不饶人,两个人过了十几年,慢慢的也老了。
“看什么呢?可是脸上有什么脏东西?”柳月娘正聚精会神的喝汤,孙朗的视线实在是过于灼热,难以忽视。
“没什么,就是觉得咱们竟然都老了。”孙朗靠着榻上的迎枕,闭着眼睛假寐,喝点小酒,媳妇儿在侧,实在是件舒心的事儿。
“哟,孙员外,您这是嫌弃我老了的意思啊?怎么着,看上哪家的十七八的姑娘了,咱给您抬进来。”柳月娘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打着小算盘。
“我的心思你不知道?等怀林也大了,咱就不管事儿了。自在家去,老丈人给咱的那片庄子不错,咱还是去那养老去。清静啊,没事儿也不用给这几个熊孩子操心了。”孙朗喘着粗气,渐渐的有些迷瞪了。
“生了他们,就是债。一辈子操不完的心,你啊,就骗骗自己吧。不说别的,就说我娘家,良和志和都是三十的人了,爹娘还是操不完的心呢。分家分家,分了又和。那股子闹腾劲儿啊,只盼着咱家的两儿子娶的媳妇儿能安安分分的处着就好。”
柳月娘叹气,都说娶妻娶贤,可就算是两个媳妇儿都是好的,生活么,难免磕磕碰碰的。有了误会,有了计较,哪里还是这么简单的事儿。都说妯娌难处,那是自然的事儿。
“那就都分出去,早早的分出去。看咱家就知道了,大哥大嫂分出去早,你跟他们可没什么膈应的事儿。早分家早了事,大家都奔着自己的日子过,谁也别羡慕谁。大家帮衬着过,就这么回事儿了。”
“看你到时候能不能狠心这么做!”柳月娘摸着圆鼓鼓的肚子,看着还剩了大半的鸡汤叹气,伸脚踹了踹孙朗,“赶紧起来,起来把鸡汤喝了。”
“又没喝完?”孙朗睁开眼睛,眯着缝儿看了一眼,“我也是吃不下了,你温着吧,明日早上再喝就是了。”
“明日不是喝鸡汤的,明日要喝牛骨汤,日日的排了药膳的。要是不喝倒掉了可惜不是?赶紧起身喝了吧!”柳月娘又踹了踹孙朗,孙朗虽说舍得花钱了,浪费粮食的事儿是万万不准的,怀林以前倒了一碗白米饭,都被他爹追了满院子打。
年轻的时候吃过苦,经过饿,自然就爱惜粮食。果然,孙朗听了这话,就坐起身子,咕嘟咕嘟把汤喝了。丢了碗,只觉得撑得慌。“你啊白天睡得多了,我这边都撑着了,到院子里溜溜圈儿再回来睡吧。”